一部曾经风靡全国的畅销小说，一段即将被遗忘的经典往事。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只暗黄色的蜜蜂冲到鹿西窗前的玻璃上，试图趴在上面，静止不动。几秒钟后又不见了踪影。“它是在回家的途中还是已被雨点打落在地？它是一个会哭着跳舞的裸体小美人。”本书讲述了一些不动听但让人印象深刻的故事。这些故事大都发生在你们身边的一些灰色角落里。故事中写那些不能太坦白的往事，包括并不优美的隐密部分……

一座城市是一个巨大的欲望工厂。

欲望的船，飘向何方?目的地是不是那遥远的空瓶子?

本书讲述的是上世纪末的青春往事。“鹿西”、“吴羊”、“老孟”是一群热爱艺术的青年，从著名的高等学府到踏入社会，他们在城市与城市之间漂流，把人生当作一场百无禁忌的游戏，他们奋不顾身地追逐，却又伤痕累累地迷失在青春的沼泽。记忆里恣意的青春，是你我岁月中永恒的纪念。

第一章 夜晚是戏

第二章 冬天的漏洞

第三章 空气的鞭子

第四章 写虚主义

第五章 影子

第六章 过时的物体

第七章 赌徒

第八章 有罪的鸟群

第九章 悲伤记

第十章 大提琴手

第十一章 欢乐也是戏

第十二章 河流的下场

初版后记

再版后记

孩子的世界 孩子坐在杯子里

杯子碎了 孩子的一半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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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只暗黄色的蜜蜂冲到鹿西窗前的玻璃上，试图趴在上面，静止不动。几秒钟后又不见了踪影。“它是在回家的途中还是已被雨点打落在地?它是一个会哭着跳舞的裸体小美人。”

这件小事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天。鹿西曾想，人生小路上，这样的小事像人要小便一样会很多。那晚，少年鹿西还把脸贴在窗口的玻璃上等那只蜜蜂再来。鼻子尖像一团烂泥一样被玻璃挤成了一个小平面。

蜜蜂或其他昆虫，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冬天之前，在产卵之后死去。

对精神的体验无非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回忆，有如用手提一个冬天布满蜂卵的蜂巢。鹿西，曾通过没完股了的走路、一把纸剪刀和吴羊给他的肖像画接近某种神秘世界的召唤。远处传来的风声、钟声或人声成为他了解自我的各种功能的最大隔膜。

时光也从不急着得出结论。这给人以幻想和希望。时间像沙那样从手指间流过，最后只剩下一副白骨站在那里听世界独自演奏，有宽大盆骨的是女人，没有的是男人。哈!可悲的手风琴，可悲的断腿流浪艺人，可悲的路经这里的三个表情呆滞的儿童，谁会想到灵魂出窍?成群的鸟雀又到哪边的树林寄宿去了?谁会想到灵魂又是怎样交配的?会不会生下小灵魂?

13岁那年，由于看了同桌白小龙借给他的手抄黄书《少女之心》，一种怪火把鹿西点燃，并在他余生的噩梦中缠绕他。在通往繁殖圣地的路途上，悲伤、丑恶、神秘和美丽的事物始终隐藏在那种潮湿和阴暗的地方，被蛆爬过。你无法选择你的方向和旅伴，无法看清苍天专赐给你的吸你精髓的女人、她们的腰和她们半垂半挺着的双乳。她们是欲望工厂。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你最隐秘和最忧伤的工人师傅。

每天，大量垃圾车，符号一样在城市里来来往往。鹿西认为它们正担当为旧世界掘墓的重任。但垃圾车不靠交配繁殖。它们被人类用另一类工厂大量生产。惊马靠交配。交配过的惊马逼近了悬崖，坠毁，连它腹中的胎儿也杀死。

对于一切，你必须保持惊马坠崖时的那种飘飘然的半残酷的克制和冷静。你必须睡在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巨大的裸体美女的腰间，你是她别在腰上的夜壶。你不能过度喜悦，也不能过度悲哀，这甚至不属于你做人的权利。时间改变一切，但不能打败一切。但金钱或许可以轻易做到，迷恋财富的人群终会堆满大地。

清晨，当一辆破旧的垃圾车迎面呼啸而过，鹿西正走在去老粉桥13号的路上。那天，他很有些感伤，也有些头痛。甚至想，这么慢慢地走路能否医治他的头痛，并产生一股发自肌肤深处的欲望。欲望会像雾一样在他的额头上方飘，给他的眉毛挂上露水。刘冰在那张略带灰暗的床上等他，并不遥远的地方。

老粉桥13号，在那里，他爬上一座人间最矮的软山。

两天前，鹿西就在那里失去他的童贞。那天来得不早不晚，像无声的机器从天而降，斜斜地切割他的肌肤，直到他的体内充满前所未有的厌恶。两条鱼在空中弯曲地游来游去，鳃片蠕动。刘冰，冰一样一层一层融化。女人的身体，对于男人来说，是一块巨大的磨刀石。

鹿西还通过衣柜上的镜子瞥见自己弯着身子平端着武器或叫做男性工具的造型，他绝不像个男人中的好战士。

半残酷的过程。母螳螂会咬死公螳螂，它们这种交配结果比人的更充满诡秘和音乐感。

那天，大汗淋漓的肉体似乎像大病初愈。时光把盐撒在皮肤上，让软刀子在他们身上进进出出，出出进进。肌体，荒芜的龟裂的土地，缺乏向怪诞靠拢的想象力。直到天空唰地塌下来，鹿西又看了一眼镜子里他们俩和成一堆稀泥的造型。母人没有咬死公人!

被猫看见的翻了肚皮的鱼儿，搁在退潮的沙滩上，鼓着双眼，吸气吸气并盼望潮水再来带它们远去。

这就是性交。娱乐和悲伤。通向死的必经之地，但离死还很远。再拼命的性交也难马上给你带来死亡。事后，你最多想死而已。

“你应该去跳舞、劫机或者玩女人。”几个月前，和鹿西小学、中学、大学都是同学的老孟曾站在极其耀眼的阳光下对鹿西这样说。那时，这几件事很时髦，足以让不知深浅的年轻人躲在一角畅谈一番。

老孟，全名孟爱军，干部子弟。

当时，他们在钟大校园中最老的银杏树下抽着中国人当时还很稀罕的外烟。据说这种牌子的一盒中有一根有大麻。对面是水泥马路和青砖灰瓦的旧式学生宿舍楼。

“可能是第一排的第三根?但我一点也不飘飘然。”鹿西问老孟。P1-3

我在讲述一些不动听但让人印象深刻的故事。这些故事大都发生在你们身边的一些灰色角落里。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权回忆，也喜欢回忆。但很多回忆都不能言传，只能意会。所以我写故事，写那些不能太坦白的往事，包括并不优美的隐密部分。这个工作本来人人都会，却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快病入膏育的人来忙。

对于目前的形态，我从没有保持过冷静，也不想虚伪地假装冷静。这是一个让我们中国人慌乱和急躁的时代。你的个性化存在，并不能代表着什么。有人说，回家吧！但精神的家园在哪里？在一两部长篇小说里？在一道有羊有牛有光屁股儿童的小山坡后？绝不会在！这是一个消灭精神家园的时刻。太好了！所以我说，不要回家还是想家吧。想任何地方，存在或不存在，都不是太难和太花费的事。

现代人，属于自己的时间已越来越少。在水泥森林里或缺少抒情色彩的田野里，你们可以说你们就是这个世界或这个世界里你们的身体的主人吗？我想如果你们思考过，你们就不会有太自信的答案。

对于任何人或任何事，我都愿意保持一种中立的态度。对于写作和阅读，我愿意中立。但这很难做到。这是一个让人偏颇的时代，对于一个事事都想自圆其说的人来说，每一个问题都是难题。

陷于对往事的回忆和编织，我犹如一只极其自卑的爬行动物。在人海中我受成了一片古怪的影子，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存在，我的呼吸声连树叶的呼吸声也不如。但我认为我和我的故事会出现在你们的梦里，在梦里我和我所说的一切可能是强大的。

我也不想用任何格言来吓你们。这个时代不很需要那些语言。实用、简练和快速是进入一条新潮魔法的口诀。在《欲望船》某些章节的开头，我选用了一些摘自我的诗歌《动物日记》里的句子，我想那样会让你们更容易进入我的故事王国。诗歌语言是人类最没有边际的王国里的荒草，荒草被风吹动的样子，是离你最近也最神圣的风景。

我在黎明前想你们，我用语言交的每一个朋友。你们像天空里的树叶，点点片片，我甚至看见了你们的脸，模糊但充满虚无缥缈的学术美感。你们是人类的一部分，但绝对可以代表全体。每一个人都可以代表全体，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是人类的故事。这是我写作的一贯宗旨，鼓励着我关怀和描绘每一个进入我视野的普通人。

在黄昏里进行简单、有效和快速的阅读，这不失为新时代人类生活的一种方式。你们要在阅读中寻找自己的影子，以便修正、缅怀或反省。所以我写现实里的故事，离你们近一些，让你们的眼睛过瘾。痛苦或嘲笑痛苦，会让我们活得更有意义点。

所以我写这些和你们的生活似曾相关的故事。故事让我的声音在旷野里回荡。

在一个越变越冷的地带，我用什么来代替火苗让你们活得更生动。“一座城市就是一个欲望的工厂”，除欲望外，我们还能生产些什么？让我们能在自己临死之前可以被自己的模样感动。虽。然那模样有时候看起来是那么丑恶和让人生厌。我想告诉你们的是，真实就是美，存在就是美。而美能让我们在梦里缓缓飘起。

我还希望我能成为一个非常独立的“写人”，如果能独立于我的肉体那就更好了。我希望和你们沟通，用眼睛或耳朵。那些人类生来就有的器官太完美，永远比电脑更让我敬佩。

顾客是商人的上帝，读者是“写人”的上帝。很多人违背了这条规律，却被封为了大师。那样的大师永远只会让我敬佩，但不会成为我的镜子。

时代的确已发生了变化。现在，还会有几个对艺术事物充满耐心的人？具体让我们迷惑！让我们难受！

虽然写故事和听故事不见得是享受，但这是一个不能没有故事的年代。不然，物质的天空会太寂寞，太赤裸裸，让人变疯。“写人”不是一个太好的精神病医生。“写人”只会住在你的窗前，和攀上墙壁的爬藤差不多。一个故事就是他的一天，一本故事就是他的一年。他靠为你们写故事活着，远远地漂着。

如果我们真能冷静地面对自己和自己的四周，面对痛苦，我们就不会是一个永远的失败者。如果我们能够艺术地对待一切，那我们就不会太绝望。

小说里有春夏秋冬，有鸟也有天空，和你的世界完全一样。

合上书吧。对我说再见。我还想说的多余话是，这《欲望船》只是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或许还会有第二本，或许只是一房间空气。

人类的故事刚刚开头。有开头总比没开头强。

吴长缨

1998年1月于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