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希腊的内乱和衰落
第一节 雅典帝国的衰亡
雅典和斯巴达的争雄 雅典人战败波斯人以后,他们心境和眼光都骤然开阔,隐然以世界主人白命。这种态度是斯巴达人不能容忍的。加以雅典文化盛极一时,斯巴达人更是猜忌。斯巴达是尚武的国家,由许多村落用武力集合而成。人民生性愚鲁,拘守旧习,行用笨重铁钱,藐视工商各业。两大城邦势同水火,而希腊亦裂成对峙的局面。斯巴达是守旧派的大本营,军阀享有特权;雅典是进步的党魁,民权政治的领袖。所以这两个城邦常常互争雄长,直到两败俱伤相继亡国。
雅典帝国的成立 雅典人和爱奥尼亚地方希腊的城市以及爱琴海诸岛组织一个同盟。凡人盟的城市必要供给经费或船只,归雅典掌管。同盟的金库设于提洛(Delos)岛上,故称提洛同盟。这个举动为斯巴达人猜忌,难以容忍。
雅典的民治 雅典政府中又有五百人会议,势力渐大。这是一种反抗贵族的平民组织。从前梭伦规定平民得充陪审官,议员和陪审官均得领薪水,以便专心服务。最后平民法院和议会皆享有立法权。国内高等官职除海陆军总司令外,都用拈阄法选出。因此凡公民都有充任高级官吏的机会。公元前四六。年时,雅典人选举伯里克利(公元前四二九年卒)做总司令。他前后当权三十年,为希腊文化的黄金时代。
雅典斯巴达战争 伯里克利始终主张和斯巴达开战。他劝国人从雅典到拜里厄海口造两条长城,以便被围城时可以逃往海上。此后雅典和斯巴达果然苦战了十五年,双方精疲力竭,才罢兵媾和。同时雅典海军又为波斯所败,因此并和波斯媾和,这就是公元前四五九年到四四五年间的第一次战争。因为战事多在希腊南部伯罗奔尼撒(Peloponnesus)半岛中进行,所以亦称伯罗奔尼撒战争。
第二次战争 战争期间,雅典的文化和国势虽然都非常伟大,但是不满意的人亦逐渐增多。斯巴达人仍旧恨它而且藐视它的文弱。科林斯的商人忌它商业兴隆。提洛同盟中各岛又因负担太重而怨声载道。雅典在爱琴海海北部的属地在斯巴达的支援下公开反叛。公元前四三一年雅典和斯巴达起了第二次战争。雅典城屡受围困。城中又屡起疫病,市民死了三分之一。伯里克利亦于公元前四二九年染疫而死。于是双方战了十年之后又第二次媾和。
雅典的陷落 不久斯巴达再出兵去围困雅典城。当时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和爱琴海诸岛受波斯人怂恿,反攻雅典。雅典的海军为斯巴达所败,拜里厄斯海口亦为斯巴达人封锁。雅典无力再战,城中绝粮,更是无法支持,于公元前四O四年开城纳降。雅典长城和拜里厄海口都拆毁一空,残余的海军交给斯巴达,国外领土一概放弃,雅典加入斯巴达同盟。
第二节 斯巴达的继霜和希腊的瓦解
斯巴达的独霸 雅典失败后,希腊最强的城邦是斯巴达。斯巴达派出军队分驻各城,各城所受压迫比雅典专制的时代更厉害。斯巴达人在各城邦用武力维护少数人当权的政府,来压制反抗他们的民主政治,这就是“豪强政治”(Oligarchy)。豪强巧取豪夺,无所不至,对于政敌加以窜逐或暗杀,并没收财产。市民忍无可忍,群起革命,把豪强驱逐出境。希腊境内不但各城邦间常起战争,就是各城市中亦常起内乱。这是希腊史上最黑暗的一页。
军队军阀和战术的变化 雅典和斯巴达战争经年,多数兵士从军既久,当兵就成为专门职业。希腊青年在国内无法谋生,就到埃及、小亚细亚和波斯诸地投军。因此希腊青年不但不能为本国效劳,反而去增益敌国了。伯罗奔尼撒战争时,军事领袖亦变成专门职业。雅典产出不少军人,最有将才的就是色诺芬(xenophon,公元前四三五——前三五四年)。他曾在小亚细亚统率军队帮助波斯王子争夺王位。失败之后,他带领雇佣兵从波斯退归希腊。他后来著了一部《万人军远征纪》(Anabasis),流传到今。当时的战术亦有变化。希腊人从东方引入许多新战具,如云梯、撞机等。同时战船的体积亦扩大。船桨从三排改为五排,战斗力增加。当日战祸很烈,民生很苦,但是希腊人争斗未曾停止,直到亡国。
波斯为希腊盟主 波斯被希腊战败后,国势衰落。但雅典被斯巴达战败,希腊的国力大非昔比,于是波斯又得到一个复仇的机会。原来雅典的失败本是波斯用金钱接济斯巴达的力量。后来两国战胜雅典之后,因分配战利品分配不均,引起波希战争。两国相持六年之久,波斯终胜希腊人,斯巴达人承认波斯为上国。此后波斯常常操纵希腊各城纷争,隐为盟主。
斯巴达的衰亡 斯巴达的霸业共维持了三十多年。治下城邦常起乱事,应付甚苦。后来底比斯(Thebes)和雅典联合反抗斯巴达的压迫。最后底比斯名将伊巴密浓达(Epalninondas,公元前四一八——三六二年)大败斯巴达人。斯巴达王阵亡,兵士亦战死大半。斯巴达的威名就此扫地了。
底比斯的失势和希腊的瓦解 但是底比斯的得势全靠伊巴密浓达的天才。公元前三六二年伊巴密浓达阵亡,底比斯的国势亦衰微。希腊的城邦原本只有雅典、斯巴达、底比斯等较强大。现在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残杀,精疲力竭,加以波斯武力和金钱的干涉,希腊大一统的希望从此断绝。一旦强邻压境,除俯首投降以外,再没有别种生路了。希腊的政治生活虽然日趋下流,而雅典人在美术上、建筑上、文学上、哲学上、科学上却继续进步。这就是我们在前章中所说的希腊文化黄金时代的后期。
第三节 希腊文化的发展
雅典继续做文化的中心 当时希腊境内虽然连年战争,但是雅典仍不失为繁盛的城邦。自从公元前六○○年以来,雅典的工商业逐渐发达,是当时地中海中商业的中心。农业虽因战争频仍逐渐衰替,工业和商业却非常繁盛。雅典富人组织大银行,握金融界的牛耳。银行家极其富有,既有资产又有余暇,所以他们专心致志于文化工作,这就是雅典文化继续发达的一大原因。
普拉克西特勒斯的雕刻 雕刻自伯里克利以来已经经过许多变化。男女雕像已不再板滞严重了。最有名的雕刻家为普拉克西特勒斯(Praxiteles,公元前三三○年前后死)。他所雕的大理石像格外自然、生动。菲狄亚斯所雕的神像冷酷而威严,令人生畏;普拉克西特勒斯的作品态度娴雅,令人生爱。
绘画和透视法的发现 木版画风行,有钱的人可以美画点缀住屋,因此艺术受私人奖励,绘画的进步亦就一日千里。绘画家阿坡罗多鲁(Apollodorus,约在公元前四○八年以后),注意到光线往往射到实物的一边,受光的一面非常明亮,背光的一面颜色模糊。从前绘画人物都是平面的,没有神采。现在用明暗的方法表出人物的立体,就变为跃然纸上的美画了。后来又发现图上后面的人物应该比前面的画得小一点,显出深浅层次,这就是现代绘画学透视法的起源。
思想的变化 雅典青年总觉得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冲突的时代:国外有城邦和城邦间争雄,国内有贵族和平民间争权,自己的内心亦有新旧观念的冲突。他们幼年时,以及在私塾和剧场中所见的神祗,都和人类一样,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但当他们毕业后听诡辩派讲师演讲时,忽然听说神祗的有无和神祗的容貌,都是疑问。诡辩派的论调渐渐把雅典青年的思想改变了,因此希腊人的思想和宗教就不知不觉开了一个新纪元。
苏格拉底 怀疑派的领袖是一个贫苦的雅典人,名叫苏格拉底(Socrates,公元前四六九年生)。自从第二次伯罗奔尼撒战争以来,他那丑恶的面貌和褴褛的衣服,在雅典无人不知。他欢喜徘徊于热闹的地方,和路上人谈话,向他们提出问题。他往往弄得听者满腹疑团,心绪大乱,他对于雅典人向来视为当然的事物加以怀疑。当时雅典人料不到他是希腊天才的结晶。他胸襟淡泊,一生所最关心的是国家。他以为国家由公民组成,所以如要救国,先要纠正公民的心理,使他们成为良好的公民。他天天徘徊于雅典城中,逢人讨论,教导他们明白人生的目的。他诚笃深信神道,觉得负有崇高的使命。他的声名天天增大,特尔菲的卜辞亦以他为希腊最伟大的宗师。他的门人中最伟大的就是柏拉图(Plato)。但是当时一般人不了解他的目的和努力,以为他提出的锋利的问题把旧日的信仰根本动摇了,这是“离经叛道”,于是雅典人就控他贻误青年。他昂然到案,提出有力而且名贵的辩诉。后来法院判他死罪。他在狱中时,依然和朋友谈笑自若,某天晚上他服毒自尽。
史学的进步 希腊人思想上的变化在当时的史学上亦很显著。当时出了一个很伟大的新史学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公元前四七一年——死时不可考)。他是西洋第一个科学化的史学家。希罗多德以为民族的盛衰纯出神意;修昔底德却要从人世间寻出原因。修昔底德的历史到如今尚为西洋散文杰作的一种。
柏拉图 柏拉图(公元前四二七——三四七年)为苏格拉底最有天才的门人。他把先师对于人类性理和责任问题的讨论用问答体录出来。《语录》(Dialogues)充满了美丽精深的思想,不失为世界学术上的奇书。从中可以想见当时雅典人讨论真美善等问题何等自然而随意。《语录》中最有名的是描写苏格拉底的辩诉和向门人讨论灵魂不灭的情形。我们现在对于苏格拉底的了解,大部分从《语录》中得来。
亚里士多德 柏拉图门人中最伟大的是亚里士多德(公元前三四四——三二二年),他后来名誉超过先师。他著了许多书,几乎包尽一切学术科目——政治学、伦理学、经济学、心理学、动物学、天文学、诗和戏曲等。他著作丰富,学识渊博,在欧洲中古时代的大学中多将他的著作做为课本,如今西洋人亦还是推重他。
希腊的灭亡 柏拉图的《语录》中有一篇最有名的叫做《共和国》(Republic),这是一本讨论政体的书。当他讨论政体时,心中所抱的见解始终脱不了城邦的窠臼;他始终没有见到各城邦如雅典、斯巴达、科林斯和底比斯等相互间的关系。他始终没有了解一个团体,不能绝对离群而索居,必须和四邻敦厚睦谊。当时的雄辩家和政治家伊苏格拉底(Isocrates,公元前四三六——三三八年)竭力鼓吹希腊人应该排除乡曲的私心和畛域的成见,团成一个民族,抵抗外来的异族。但是希腊各城邦始终不肯放弃独立地位,因此一旦马其顿(Macedonia)人率兵压境,希腊只有俯首受命。后来再被夷为罗马的郡县。
总论 希腊境内各城邦互争雄长、战事迁延促短他们的政治寿命,但亦激起各城邦对于文学和艺术的力争上流,终至产出最优美的文化。雅典当时的人口不过二万五千人或者三万人,竟产出许多伟大的美术家和思想家,真是世界史上罕见的现象。他们的名氏流传至今,他们的成就亦是西洋史上最光荣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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