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随伯克和威尔斯
1860年8月(莫理循出生前两年),罗伯特·奥哈拉·伯克率领一支庞大的探险队,从墨尔本出发,往北纵越整个澳洲大陆。这次探险活动由维多利亚皇家协会赞助,不要求有任何回报。墨尔本市民告别探险队时,场面非常狂热。探险队的成员包括队长和队员共15人,装备包括25匹骆驼、国外请来的骆驼夫、马和马车、足够用两年的食物和富足的物资,6吨柴火和45码用来缝制挡蝇面罩的绿色薄纱。
这次探险是一部悲喜剧。探险队到达巴库河时(离目的地大约还有一半路程),伯克决定只带三个听话的队员(威廉·约翰·威尔斯、查理·格雷和约翰·金)组成突击队,走完余下的路程。1861年2月,他们到达诺曼顿地区卡奔塔利亚湾边缘的沼泽地带,发现难以穿越,只得折回。
在返程途中,格雷在饥饿和精疲力竭中死去。其他三个幸存者到达巴库营地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他们不知道,那天早上留守队已经撤离。伯克和金动身前往阿德莱德,把威尔斯留了下来。两天后,伯克也在精疲力竭中死去,金只得折回营地,发现威尔斯也死了。这时,当地的土著人对他伸出友谊之手,拉了他一把。他们很善于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而且一直非常惊讶地观察着这些白人。
他们带有悲剧色彩的冒险经历拨动了无数澳大利亚年轻人的心弦,引发了无穷无尽的热烈讨论。正是在这种氛围中,年轻的莫理循步入成年。他心中渴望探险的烈火在熊熊燃烧。他非常迫切地想要面对相同的挑战。但是这次他计划仅带一个行囊,装上必备的物资和设备,单枪匹马徒步跋涉。
他从南太平洋报道贩奴活动回来后,登上“兰尼拉号”,前往卡奔塔利亚湾的帕默河。不幸的是,途中船沉了。于是,他只得换船绕道前往莫尔兹比港,然后搭乘一艘中国人的小舢板,绕着北部的海岸行驶,一路上危险重重。途中,他在星期四岛停留过,最后于1882年12月抵达诺曼顿。那时他才20岁。
在诺曼顿,当他透露自己要纵越大陆到墨尔本去时,许多人都认为他疯了。有的人说他“太鲁莽”,有的人说他这么做“毫无胜算”,甚至还有人说“这种旅行等于自杀”。旅馆里那个上了年纪的老板娘一直唠叨他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她说自己不是个胆小鬼,但绝无胆量从事这种毫无胜算的徒步探险活动。莫理循觉得,再呆下去自己会得神经病,就急忙离开诺曼顿。他走了24公里后,才遇到第一批行人。那是一个由5个人组成的马帮,专门从诺曼顿往外地倒卖羊毛和其他商品。他刚碰到他们,倾盆大雨就泻了下来。由于要再走75英里才会赶到有人烟的地方,他只得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这一呆就是两天。
12月22日,星期五,莫理循看到乌云散了一些,就急忙开始赶路,把小心谨慎的马帮留在身后。他在日记中写道:“我赶了30英里的路后,又开始下雨了。”
马帮犹豫不决,也许他们曾到过这里,对这里的天气状况比较熟悉。这段路谁都望而生畏,沿途是一片旷野,稀稀疏疏地长了一些古塔胶树、矮小的假黄杨木和澳洲胶树。据说,这里是黑人出没的地盘,而且每年都洪水泛滥。
我走到半路时,突然遇上暴风雨,道路变成一片泥沼,背包泡水后更显得沉重,压得我哼哼直叫唤。不过停下来休息非常不安全。我所听到的有关这条路的传说使我战战兢兢,不敢坐下来稍稍喘口气,所以只得在没膝深的泥水里挣扎着向前跋涉,在“疲惫的行走中”忘记了阴沉、令人沮丧的地方可能发生的危险。
风突然停了,阳光破云而出,雨也停了。没走一会儿,我来到一个地方,那儿根本没过下雨。这只是局部性的暴风雨。第二天早上,我来到文诺帕克的一座养牛场,那里有两座棚屋和一座牲畜围场。这两段路各长25英里,虽说一路上平平坦坦,但是非常单调无趣,幸好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林木茂密的沙丘。随后,我来到一座酒吧。
莫理循在酒吧中歇了歇脚后,继续赶路。他走在通向费林德斯河的大平原上,他必须在洪水来临之前,跨过这条河。他在日记中写道:“马帮的人告诉我,发洪水时,河水会上涨30英尺。这我完全相信,因为费林德斯河两岸的橡胶树够高了,可是在最高的树枝上竟然卡着许多漂木。”
不过,他又有了伙伴。“这个人有点神经质,一定要和我结伴而行。他骑的马又老又难看,两肩之间还有一处瘘管,看起来非常恶心。他为自己的马感到骄傲,但是他的行为却令人感到恶心,原因是他把马、马鞍和缰绳卖掉时,只开价10先令。在主人的眼里,这匹马的唯一缺陷是它不是匹母马。”
莫理循一路上碰到许多垦荒者,这个不知名的怪老头是第一个。他们的许多怪异行为逗乐了莫理循,至少后来回想起来是这样。有一次,莫理循问这怪老头:“我们俩要买多少面粉呢?”他回答说:“6磅。”莫理循有点疑惑地问:“6磅面粉肯定不够我们吃三天,我们还要赶81英里路,才能到达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但是,他要莫理循放心,随后就烤了一大块面包,重6磅,但是硬得像石头一样,我们的小刀都切不动。
但是,这个地区的生活有其阴暗面——白人殖民者对土著人的残忍态度。莫理循在写给《时代报》的一篇文章中说:“可怜的黑人经常遭受无情的杀戮。一天晚上,我来到一座牧场。据说,这座牧场的主人枪杀的黑人比昆士兰州任何两名男子杀的还多。这当儿,邮递员碰巧走了进来,报告说有个黑人在饲养场周围鬼鬼祟祟地游来荡去。牧场主立即抓起上了膛的步枪,赶了出去。一小时后,他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虽然围栏附近还能找到足迹,但是外面太暗,根本找不到那个黑人的踪影。”
白人殖民者对土著居民的“咄咄逼人”的态度莫理循可不是第一次遇到。他在旅行途中曾与一些土著居民友好交谈,有一次甚至和一个黑人结伴而行。这个黑人给他讲了许多发生在偏远地区的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那时候,西昆士兰部分地区对土著人不宣而战,但是莫理循从来没有受到他们的威胁,也从不伤害他们。一路上,他只想当个细心的观察者,这刚好和他在南太平洋报道贩奴活动的角色相反。
他更担心的是那里的爬行类动物。他曾在日记中写道:“诺曼河在诺曼顿以北的河段称作斯皮尔河。据说现在鳄鱼大举入侵。我很难描述见过的最大的鳄鱼有多大。”然而,他在谈到蛇时,却一点也不扭扭捏捏。
我杀了几条莫尔加蛇。这种蛇长大约6英尺,呈鲜棕色。我在迪亚曼蒂娜纳河上游时,一个黑人经过我身边,一条蛇跟在他后面,长大约9英尺6英寸,像锚索那么粗。这是一种岩蟒蛇,通常可长12或15英尺。这个黑人对我说这不是毒蛇。
那里的人都是见蛇必杀。我杀了一条褐色的蛇、一条盾鳞棘背蛇、一条杂斑蟒蛇和一条蓝肚黑游蛇。还有许多蛇我根本没法辨别。有一次,一条小蛇在我走近时被惊动了,拼命地扭动。我回头想找根树枝,可是它竟然蹦了起来,一头钻进一个不到两个小指头大的洞里,彻底消失了。真有趣。
“许多有关蛇的奇闻趣事都是别人告诉我的”,莫理循苦笑地写道,“一个没经验又爱轻信的人,经常会被人毫不留情地利用。”
他的好心眼经常被人利用。旅途中最珍贵的物品是水。有一次,他一大清早就起来赶路。午饭时分,来了一个邮递员和一个骑马的人。“两个人都骑着马,还带着驮马,”莫理循写道,“那一天又干又热,因此我比平时多带了好多水,不但灌满了水袋,还把容量为两夸脱的罐子也灌得满满的。这两个家伙向我要点水喝。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们,他们已把一整罐水都鲸吞了,只剩下一小杯。气人的是,他们骑着马,离目的地还不到两英里,而我还得步行28英里才能到达目的地。” “后来,我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不管是步行还是骑马,决不向其他旅行者讨水喝,也决不把水给别人。至少在这方面,我体会到独立的满足感。”
他经常写信回家。刚从诺曼顿出发时,他曾说自己有信心完成这次探险使命,这其实有点虚张声势。现在他一路走来,自信心变得非常强。他在上路几星期后写信给母亲说:“您千万别认为我的探险主意是疯狂的,我前几次的旅行经验对我是非常有帮助的。”
为了安抚在季隆对他牵肠挂肚的双亲,他尽量把自己的旅行过程往好里写:“我身体棒极了,日子过得非常开心。我的背包里有一条温暖的毛毯、一块大油布、一张轻便的阿散蒂吊床、四双短袜、几条白色的帆布裤、几双鞋子、三条手帕、两件衬衫、几套睡衣裤、两三本书、肥皂、牙刷、一个铁罐、一个一夸脱容量的铁壶和一只小平底锅、一个水袋和少量食物。”他在给母亲的信中说:“我一路上走得非常轻松愉快,一觉得饿就宿营,每天都过得非常滋润。早餐时,我通常喝两夸脱茶,吃点牛肉和玉米饼,偶尔还配上一品脱美国干苹果。大约11点时,我就安营扎寨,给自己烧一杯可可茶,美美地品尝一番。午餐我通常吃三道菜:牛肉浓汤、牛肉马铃薯和炖苹果,当然还泡了茶。晚餐基本相同,日子过得可美了。我每到一个城镇,都有许多人跑来看我,好像我是个大猩猩似的。”
实际上,他的旅行比信上说的要艰难得多。在他的日记里,他提到自己中过一次暑。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一天,他请教小镇上的一个人,往160公里外的一座供应站小屋该怎么走。那人给他画了一张路线图。莫理循在日记中写道:“我出于好奇保留了这张图。9英里的一段路在图上看起来足有24英里长。就是这图上的一点点不精确之处,给我造成了不必要的焦虑和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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