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件奇怪至极的事 几个月前的一个傍晚发生了一件奇怪至极的事。 那个傍晚,30岁的广告人林清水穿一袭山本耀司设计的黑衣坐在瑞士家中的露台上,与好友物理学家蓝镜聊天。 林清水居住的这座城市叫做楚格,位于瑞士中部。楚格城外有座楚格山,城内有个楚格湖,安宁的湖面映照出据说是整个国度最红的夕阳。这一刻,湖背后的连绵山脉正被夕阳染成橘色,九月皮拉图斯山的顶峰已见白色积雪。 “给你带了本书,可以满足你对额外空间的好奇。”蓝镜把一本书丢给林清水,起身准备回日内瓦的实验室去。 蓝镜在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简称欧核研究中心)工作,是一位理论物理学家。理论物理学家与实验物理学家的区别在于,他们具备更丰富的想象力和更精湛的数学造诣。蓝镜着重研究的是额外空间,即人类看不到却隐隐觉得存在的地方。 林清水看着书名弯曲的旅行,作者是哈佛大学的一位物理学教授。 “我死后会去哪里?”林清水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蓝镜愣了下,想一想,说:“我们对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知道得很少。我们从哪里来?现在在哪里?死后又要到哪里去?这些问题至今都无法得到明确的回答。不过,”她饮干杯中最后一口香槟,“宇宙神秘的面纱正被慢慢地揭开,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张真实的脸。我走了,周末记得来我的实验室参观。” “等等,”林清水起身,走到正在穿鞋的蓝镜面前,神情有点严肃,“有时我觉得北极的极光能通向额外空间。” “那是你们广告人的奇思怪想。”蓝镜笑了笑。 蓝镜走后,林清水喝着酒,翻开书。书的作者试图用浅显的语言讲述自己对额外空间的猜测和理解。念了几页,林清水感到身心慢慢陷入到浓重的昏沉里。她觉得疲乏,于是合上书,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每一个人想必都有过这样一种体验,那种体验常常发生在清晨的半梦半醒之间。梦境与现实交错。“现实”变得可被做梦的人操纵,于是漂向记忆深处想要去到的地方。 林清水在闭上的眼睛里看见了紫色,大团大团的紫色云雾向她无声地涌来。 紫色,她记起一个人。 当云雾散开,她发现自己正立在高处,一栋枯槁的房子的露台上,四周是浓灰色的死寂,空气里有泥土的气息,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他会来的。 年少的时候,她和他就常常并肩一起看暴雨扫荡城市的场面。在风、水、气味和光线的强烈变幻中,他们之间的默默情意在这广袤无常的宇宙中是如此难能可贵。 起大风了。他会来的。 顶着风,林清水转过身体,看向身后。 闪电此刻劈来,令她睁不开眼,暴雨紧随着骤然而落。她把手抵着眉头,眯缝着眼睛,在铺天盖地的水中寻找他。 就这样,她费劲又有些害怕地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冰湿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暖和干燥的大手握住!一个低沉温柔的男音在她耳旁升起:“我在这里。清水,别来无恙?” 大惊失色的林清水在藤椅里弹跳了一下,猛地张开眼睛,眼神由震惊渐转为怅然。 康庄,一个亡者的名字。2012年秋天的傍晚,林清水想起那个1997年的夏天,觉得恍然隔世。 起身,她倚在露台边,看向群青色天空下深不可测的湖面。 “我们从哪里来,现在在哪里,死后又要到哪里去?”她问。 林清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会不久离开人世。 果然,三天之后噩耗传来,她在欧核研究中心莫名消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蓝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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