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作者生活在河南温县的一个小村庄,经历了大跃进、人民公社、三年自然灾害、四清和文革等运动,作者感受着那个时期的农村和老百姓,感受他们鲜活的生命,惊心动魄的生活和诉说不尽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小地方、小人物和小事情写得娓娓动人。作品语言干净纯粹,既可当作散文读,同时也是可靠的个人化的历史记忆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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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并不遥远的往事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冯俊科 |
出版社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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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作者生活在河南温县的一个小村庄,经历了大跃进、人民公社、三年自然灾害、四清和文革等运动,作者感受着那个时期的农村和老百姓,感受他们鲜活的生命,惊心动魄的生活和诉说不尽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小地方、小人物和小事情写得娓娓动人。作品语言干净纯粹,既可当作散文读,同时也是可靠的个人化的历史记忆档案。 内容推荐 任何一个作家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的记忆,都是其重要的写作资源,俊科先生这部散文集的相当一部分篇章,就是写自己十八岁前在乡村经历的一些事情。比如第一次吃牛肉,比如听广播,比如洗澡,比如过年,比如吃枣……俊科在讲述这一件件一桩桩乡村旧事时,变换着使用两种眼光:一种是亲历者的眼光。这使他的文字妙趣横生,使事件异常生动地重现在我们眼前,给人一种听童话的感觉。 目录 序 亲人 爷爷 奶奶 外祖父 生死情 去姥姥家 外祖父的那一群羊 魂归自然 写在墙上的思念 骄阳下的父亲 葬父 灯光中的母亲 母亲的老话 哥哥上大学 三姑 均舅 乡亲 郑知县 法爷与杠爷 懂中药的五爷 烈士没名 两个老虎 土匪李山 胆大的旺爷 白眼狼广叔 咬蛋虫吴亩三 小偷二蛋 痞子狗旺 天杀的天法 晨读 同桌的她 村花巧英 劁猪匠牛小方 老瞌睡郑林 憨俊 刘氏豫乡厨 辛山和狗 辛民的车谣 悲剧人物王增 回乡知青丁茂 老干部江岳 上吊自尽的老黑妈 农会主席麦垛 生产队长老跑 战斗队长马细 标语能手王老标 追星者瘸根 荒草 古伯 老瘫 儿子 八队队长谭老四 燃烧的玉米地 村事 第一次吃牛肉 农村人洗澡 小时候听广播 乡村过年 大跃进的夜晚 农村中的顺口溜 大枣的往事 忆苦思甜 拾红薯 分菜 麦收 铁棍山药 春雨 村烟 村夜 南院 北院 水愁 地愁 树愁 溴河 黄河滩 梨花村 哭泣的老槐树 故乡的传说 后记 试读章节 《生死情》 外祖父临去世前,拉着母亲的手交代说:“我死后,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你知道。”母亲含泪点点头,说:“您放心,我知道。” 外祖父在亲人们一片哀哭声中撒手而去,永远离开了我们。 外祖父生前和外祖母关系非常好,这是他们那个村里的人和我们都知道的。外祖母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脸上大部分时间都一个表情,很少见她十分高兴的时候,也很少见她有不高兴的时候。但外祖母十分勤劳,家里家外,没有她拿不起的活儿。外祖父则是个乐天派,痛快人,脸上天天都带着笑容,说话声中透着爽快,好像从没有遇过什么愁事难事。外祖父眼很明,见到外祖母不高兴,从不去论谁对谁错,立刻说几句逗乐的话,不管外祖母笑不笑,自己先哈哈一笑转身就走,回来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此,两位老人吵嘴脸红的时候不多。但外祖母对外祖父有救命之恩,我们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外祖父、外祖母故去多年后的一天,和母亲闲聊,又翻出了外祖父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思量半天,才对我们讲述了两位老人当年那段悲壮的往事。 民国三十二年,也就是1943年,河南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大灾。春天干旱无雨,夏天暴雨成灾,粮食几乎绝收。度日如年的人们把收获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秋天,不料秋天又闹起蝗灾。据母亲讲,不知从哪飞来的蝗虫,飞起来遮天蔽日,嗡嗡作响。落到庄稼上,只听见“咔嚓、咔嚓”声响,不到一袋烟工夫,玉米成了光杆,谷子、高梁成了空壳,连一片叶子也没有剩下。人们饿急了,开始吃树皮、草根,吞盐碱土。村中能跑的人都“走西口”,到陕西一带逃荒要饭去了。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村外的田野里、道路旁,都躺有被饿死的人。村中的屋檐下、房间中、院子里,被饿死的人躺在那儿尸体腐烂发臭,也没有人去收尸。真是“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就在那个时候,外祖父病了,病得不省人事,眼看就不行了。外祖母到七八里地外的一个村里去请医生。见到那个老中医,他说什么也不肯去。外祖母扑咚跪到他面前,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去救外祖父一命。老中医说: “不是我不想去,只是我今年已七十多岁了,饿得走不动,哪还能再外出行医?” 外祖母说:“没关系,我背您走。” 外祖母年轻时个子很高,骨架也大,她背着那个老中医,一步一晃,几步一歇,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老中医给外祖父号号脉后说: “他没有病,是饿的,我无法救治,你娘俩别管他了,快到外地逃命去吧。” 外祖母没有吭声,吞了两把粗糠,喝了几口凉水,又背着那个老中医送他回家。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外祖母看着奄奄一息的外祖父,把母亲拉到跟前说: “闺女,你叔怕真的不行了,咱娘俩再尽尽心吧。你在家等着,我去村后地给你叔拔几个胡萝卜来吃。” 母亲一听就急了。她知道村后地有几畦胡萝卜,蝗虫吃秋时把上边的叶子吃光了,萝卜留在地下,但被皇协军杂牌队给“号下”了,说是充当军粮,谁敢动一个萝卜格杀勿论。昨天夜里有两个不怕死的去偷萝卜,被乱枪打死在地里。见外祖母要去那里拔萝卜,母亲紧紧抱住外祖母的腿说: “妈,您不能去,昨天夜里被打死的人尸首还没收呢。” 外祖母说:“我要不去,你叔活不过今晚,正因为昨天夜里刚刚打死过人,今晚站岗的会认为没人敢再去偷了,我这时候去可能会没事。咱不能在这儿等死。” 外祖母拿着工具执意要去,她临走时对母亲说:“我走后,你守在咱家后门口,估摸着时辰,如果听见枪响,那娘肯定是回不来了,你千万别去给娘收尸,等你叔一闭眼,你就逃命吧。如果没听见枪响,娘大概没事,你听见脚步声,就给娘开门。”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会儿,外祖母打开后门,消失在黑夜里。 外祖母走后,母亲一步不离地守候在后门口,心悬得老高,只怕听见村后地枪响。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母亲焦急地从门缝里张望着外面。外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静得让人害怕。但也让母亲感到宽慰,因为那说明外祖母很安全。终于,母亲听见了外祖母的脚步声,打开门,外祖母怀里抱着几个萝卜回来了。母亲的心才安定下来。外祖母把萝卜洗洗,切成片,煮熟了,先让外祖父喝点萝卜水,又喂了几片萝卜,外祖父才慢慢苏醒过来。 最终是那几个萝卜,把外祖父从死亡的边缘救了过来。就这样,外祖父临死前都没有忘记外祖母对他的救命之恩。 七十多年过去了。外祖母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度过了幸福的晚年,如今已故去多年。但母亲讲起这段往事,依然禁不住眼眶湿润,我们也被感动得流下泪来。令我们不解的是,外祖父、外祖母生前为什么从来没对后人说过?母亲说: “两位老人听信一句老话,叫‘气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他们认为夜里去偷萝卜是件不光彩的事。” 我告诉母亲:“外祖母对外祖父的行为那是生死情,外祖母的行为很光彩,很伟大,我们会永远记住。更何况那几畦萝卜也不是皇协军杂牌队种的。” 《去姥姥家》 童年时代,去姥姥家有多少次,恐怕永远也说不清楚。但有一次我记得十分清楚,终生都不会忘记。 那是1961年的初冬,我当时只有八岁,瘦得像只猫,趴在外祖父的脊梁上,踏上了去姥姥家的路。外祖父人很瘦,中等个儿,穿着外祖母用黑粗布做成的夹袄,迈着两条腿,在乡间的土路上,一步一步地挪动着。随着外祖父一步一晃地走动,我像在摇篮里一样,被晃得很舒服,竟忘记了病痛,瞪着眼睛望着村外的一切。 初冬时节,万物凋零。黄沙沙的路,灰蒙蒙的天,光秃秃的树,行人稀少,连鸟的叫声都难以听到。路边的葛巴皮草叶子早已干枯,那一节一节的细藤,紧紧地偎贴着大地。温热细柔的地气顺着地缝慢慢升腾,滋养着路边的葛巴皮草,也滋养着田野中的小麦和越冬的万物。我搂着外祖父的脖子,小胸脯紧紧贴着他的脊梁。外祖父身上的热气透过身上的夹袄,温暖着我幼小的身躯。外祖父边走边问: “病几天了?” “五天了。” “吃药没有?” “没有。村里的医生来看过,说是营养不良。” “那好,到家让你姥姥给熬点玉米粥喝。” 外祖父人很慈祥,说话不紧不慢、有滋有味,脸上总是带着笑。听着外祖父的话,我仿佛觉得~碗金黄色的玉米粥就捧在我手上,那香味熏得我心中美滋滋的。我是因为浑身浮肿病倒的。碰巧那天外祖父到我家来,看我病在床上,就对我母亲说: “我把孩子带走吧!” 母亲说:“他正病着,走不动路,要不你把老三带走吧。” 母亲的口气有点犹豫。不等外祖父表态,我立刻抢着说: “我能走,让我去姥姥家吧!” 当时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兄弟姊妹四人,家里人口多,口粮不够吃。外祖父家就老两口,生活相对好些。因此,童年时代,姥姥家是我们十分向往的地方。我很快穿好衣服,下了床。但没走几步,就摇晃着几乎要跌倒。没等母亲再说什么,外祖父往地上一蹲,把我往后脊梁上一背,对母亲说: “我背他走吧!” 就这样,我趴在外祖父的脊梁上,离开了自己的家。 我家离姥姥家只有十多里地,在我的印象里,以往去姥姥家只要走上两节课的时间。可今天,从午后一直走到太阳偏西,才走了三分之二二的路程。我觉得外祖父走得很慢,他两只手托着我的屁股,不时地抽出一只手来擦着脸上的汗。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直觉告诉我他好像很累,每走上一段路,就停下来,坐在路边的田埂上歇一会儿。 冬季的天黑得很快,当红日西落的时候,我俩才到了姥姥家的村边。外祖父放下我,说: “你挺着身子往家走,姥姥问你,就说自己走来的,让姥姥看看,你是个多么坚强的男子汉。” 我不太懂得外祖父的意思,但觉得心中很高兴。我挺挺胸,拉着外祖父的手,强打精神走进了姥姥家的大门。姥姥一见面就问外祖父: “早上去看病,一天没见踪影。医生是咋说的?” “医生说小毛病,过几天就好了。” 外祖父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依旧带着笑。姥姥端来煤油灯,执意要外祖父脱下夹袄。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我看见外祖父脊背靠腰的部位,长着一个核桃大的肿疙瘩。由于背着我走了十几里的路,已磨破了表皮,渗出的脓血把夹袄浸湿了一块。走了一路,我竟一点也没有觉得。我吃惊地看着外祖父,心想那一定很疼很疼。但外祖父为什么一声不吭?只听他笑着对姥姥说: “医生讲了,把脓血挤出来,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终于明白了在村外,外祖父为什么把我放在地上,为什么让我自己走进姥姥家的大门。 P16-22 序言 2010年开年读的第一批作品,是冯俊科先生的新散文集《并不遥远的往事》。大约因为我俩都是农家出身,加上又都有当兵的经历,又都是由中原来到北京客居,所思所想有共同之处,故读他的作品,有一种分外的亲切和感动。他那质朴而饱含真情的文字,把我又带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河南故里,带回到了日思夜想的乡亲们中间。 俊科先生写得最撼人心魄的,是写他挚爱着的亲人们的作品。这部分篇什,因写的都是他最爱最熟悉的人,他的文字不事雕琢,只求用最贴切的语言把亲人们的音容笑貌呈现出来,把他们美好的内心世界袒露给世人,把他们的人生经历和人生追求告诉给读者。爷爷、奶奶,外祖父、姥姥,父亲、母亲,哥哥,三姑,这些与俊科血脉相连的亲人,经他的笔,活灵活现地站到了读者面前:那是嘴噙烟袋、手拿火镰的爷爷,这是从容指挥先办喜事后办丧事的奶奶;那是挑着豆腐担子的外祖父,这是背着老中医来家给外祖父看病的姥姥;那是在骄阳下劳动在青纱帐里的父亲,这是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活的母亲;那是兴冲冲去开封师院报到的哥哥,这是八岁被卖给他人的姑姑……这一组亲人的文学画像,既是一个中年男子对亲人们的思念和回望,也是一个作家对家族亲人的一份文字回报。读着俊科那些饱蘸真情的语句,我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我们这些在农村长大的人,我们这些获得读书机会的乡村娃,我们这些由农村走进北京的外省人,哪个人不是浸在亲人们的深爱和厚望里?俊科的这些文字,会诱使我们去回想曾在我们成长过程中发挥过重要作用的亲人们;会提醒我们不要在灯红酒绿华服美食里忘了亲人;会警示我们不要在掌声笑声车马喧闹中忘了自己的来路;会告诉我们,在看似平凡普通的亲人们身上,其实闪耀着许多值得我们珍视和承继的东西。 俊科虽然生活在北京城里,但远在河南故里的乡亲依然是他关注和牵念的对象。于是,乡村社会里的各种人物,凡俊科耳闻目睹给他留下过印象的,排着队走到了他的笔下和文章里。有在清末当过知县的郑春魁,有当过清朝大炮队队长的法爷,有懂中药的五爷,有土匪李山,有生产队队长谭老四,有四类分子王老六的儿子王增,有护秋员林八爷,有憨子郭俊,有“追星族”瘸根等等。俊科写他的乡亲,下笔时有三个特点:首先是含满温情,善于捕捉他们身上每一点人性的闪光。比如《燃烧的玉米地》里的护秋员林八爷,他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乡下老人,可俊科却发现他在保护偷玉米的小女孩这件事上,含蕴着人类宝贵的同情心和怜悯心,于是把玉米地里的那一场大火写得很辉煌,那火既意味着部分劳动成果的毁灭,也意味着美好人性的瑰丽闪光。其次,是敢于直视暗处。俊科对乡亲们身上的愚昧、自私、猥琐,甚至肮脏的一面,也没有避讳,敢于直笔写出来。比如那个八队队长谭老四,俊科不仅写了他对村民的粗暴和凶恶,而且在文章的最后,还把他最龌龊肮脏的行为一下子托出,在令谭老四无地自容的同时,也令读者无比意外和震惊,从而把人性的复杂和黑暗之处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了我们。再次,是敢于暴露左右农民命运的外部因素。我们读俊科这一组写乡亲的文章,有时心里会很沉重,会不由得在心上发问:乡亲们怎会这样生活?让我们对乡村生活发问,可能也是俊科写这组文章的目的之一。不用讳言,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是我们的农村政策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了农民的生活状态如此不堪。在《憨俊》一文里,那个名叫郭俊的乡村妇女,仅仅因为藏了一点黄豆,命运竟发生了如此可怕的变化,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和反省。 任何一个作家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的记忆,都是其重要的写作资源,俊科先生这部散文集的相当一部分篇章,就是写自己十八岁前在乡村经历的一些事情。比如第一次吃牛肉,比如听广播,比如洗澡,比如过年,比如吃枣……俊科在讲述这一件件一桩桩乡村旧事时,变换着使用两种眼光:一种是亲历者的眼光。这使他的文字妙趣横生,使事件异常生动地重现在我们眼前,给人一种听童话的感觉。像《黄河滩》里学游泳和借宿的事情,他讲得惟妙惟肖,让人如身临其境,获得了一种探秘般的阅读快感。另一种是审视者的眼光。用成熟的现代的科学的眼光去审视这些往年旧事,使人看清一些事件的荒唐、荒诞和可悲性,从而去思考有关乡村变革的种种途径。像《大跃进的夜晚》里,工作组长老靳为了营造夜晚大干社会主义的场面,让各小队糊了很多纸灯笼,一到晚上,就在村外的大树、小树、坟头、土岗、河堤、井旁挂满了纸灯笼,远远望去,田野里遍地灯火。作者在描述时的目光分明是嘲弄和痛恨的,分明是在告诉我们,这哪里是在种田,这是游戏土地和农民的生存! 俊科的正业是做官,但文学始终是他钟情和挚爱的另一个对象。他一直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坚持写作,这些年,已有几本书先后出版,他坚持不懈的精神令我钦佩。作为他的朋友,我有幸先读了他这部新散文集的书稿,说了以上的读后感,权为序。 周大新 2010年1月6日于北京 后记 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初,我在故乡度过了十八个年头。时间虽然不长,却经历了大跃进、人民公社、三年自然灾害、四清和“文化大革命”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乡虽然是小地方,接触的虽然是小人物,经历的虽然是小事情,但正是这小地方、小人物和小事情,感动了我一生,教育了我一生,留给了我一生永远的思念。 生我养我的村庄很小。千把口人,瓦房不多,草房不少,没有一条正经街道。虽然离县城很近,但县城里的一些大人物,很少接近和了解这个村庄,了解这个村里的百姓。只有设立在县城里的公社干部,知道在他们管辖的二十多个村庄中,有一个村庄叫西梁所。历次政治运动中,都派工作组驻在村里,贯彻上级精神,管理村里的百姓。工作组长老靳,在我们村住的时间最长,大概只有他,才了解那个时期的农村和老百姓,才知道他们和大地方的大人物们一样,依然有着鲜活的生命,惊心动魄的生活和诉说不尽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对村里的人们来说,村子就是他们生活中的大世界,可以说几乎是他们生命中的整个世界。县城离我们村只有四华里,我的奶奶一辈子去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每次去时,奶奶都要在几天前开始准备,招呼同伴,梳洗打扮,换上干净衣服,怕的是到了大地方丢人,被大地方人看不起。外祖父家离县城不到二十里地,村里有人一辈子竟然没有去过县城,没有到过这个大地方看看。一些没有到过大地方的人,对大地方的人也有偏见,还编出许多故事讽刺他们。外祖父说,他小时候跟长辈们到县城赶集,顺便到县城一亲戚家看看。那家亲戚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拉着不让走,说是让他们中午在家吃饭。可等到了正中午,那家亲戚还在和他们热情地聊天,并没有做饭的举动。太阳偏西了,还是没有动静。太阳快落山了,依然没有动静。外祖父他们等不得了,就说要走。那家亲戚赶忙站起来,一边往门外送,一边还是很热情地说:“你看看,饭也没吃就非要走,留也留不住,真不好意思。”结果,外祖父他们集市没赶上,饭也没吃成,白白耽误了一天工夫,还落个自己非要走,亲戚留也留不住的名声。后来,我在大地方生活,才发现外祖父他们对大地方的情况根本不了解。他们并不知道,生活在大地方的也并不都是大人物,那里也有很多小人物,他们的生活也很艰苦。我想,他的那家亲戚大概就属于这类人物,只是靠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柴米油盐菜醋茶,都得拿钱买,用什么来招待那么多乡下的亲戚们? 小地方生活的人,一般都是小人物。在改革开放前,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了其一生。代代如此,辈辈相同。他们在这个小村庄里出生,从脱离母腹时的第一声啼哭,到离开人世时亲人们最后的一声哀泣,一生都在这个地方劳动,流汗,娶妻,嫁汉,生儿,育女。他们的心目中,小时候,爷爷、奶奶、父母亲是大人物。长大后,村里的保长、甲长、族长、党支部书记、大队长、小队长,都是大人物。儿时的我,就认为铁安、王老虎、王老满、老跑、谭老四等是大人物。最大的人物是驻村工作组长老靳、老×们。看见他们就眼露恐惧,听见他们说话就两腿发抖。因为这些人就是这个小地方的皇帝,他们想干啥就干啥,想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他们的话就是圣旨,他们说啥就是啥,说的不是啥也得算啥。比如,村革命委员会主任王老满一句话,就毁了王增这个小人物的一生。憨俊、老黑妈、五爷等小人物的悲剧,也都是那些大人物造成的。时势造英雄。随着大地方掀起的大运动、形成的大气候,村中的大人物也在不断地衍生、变换、翻上倒下。战乱时期,土匪李山、法爷、杠爷就是大人物。大跃进时期,工作组长、突击队长、妇女队长、谭老四等,就是大人物。“文化大革命”期间,大人物就更多,变换得也更快。老跑、马细、天法、儿子、王冲水、丁茂、古伯等,都曾经是村中大人物,他们中间的有些人结局也很悲惨。小人物们虽然卑微,却勤劳、朴实、善良,关键时候很勇敢,敢于以命相拼。上吊自尽的老黑妈、烈火中自焚的林八爷,深深地震撼着当时当地每个人的心灵,也留给后人许多传说。还有些小人物,渴望大地方大人物们的生活,一旦有机会,就跑去那儿看看、闯闯、试试,狗旺、辛山、刘印们,就是他们的代表。 在大地方的有些人眼里,小人物生活在小地方,他们没经历过大世面,经历的尽是小事情。比如当年的一把麦子、一块红薯、几穗老玉米、几棵青菜等,在大地方的有些人看来,根本不算事情。但小人物们却把它们当成大事情,会很精心地去算计它们,对待它们。有人为得到它们会被游街、批斗,有人会被逼傻、逼疯,还有人为它们竟付出生命。六十多岁的老人张峰爷、我本家二爷,张六指、老瘫、憨俊、老黑妈、林八爷等,都是这样的人。几十年来,每当想起这些小人物,心里就会翻起一股凄楚之情。他们也是一条条有血有肉的生命,也有着对生活的期望和追求,可为啥和大地方的大人物们的生命、生活完全不同?我常为他们感到可怜和悲哀,也感叹上苍的邪恶和不公。后来细细深想,才明白还是因为生产力太落后,影响了农村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狭隘的、封闭的社会环境,束缚了他们的眼界和思想。 小地方养育了小人物们,小人物们也在不断地改变着小地方。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故乡的人们借助于先进思想、先进技术和先进工具,使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世世代代用镰刀、镢头、铁锹和人、畜耕种的土地上,奔驰着拖拉机、播种机、锄草机、收割机和粉碎机等。过去需要几个月才能干完的活,现在几天就能干完。坑坑洼洼、狭窄难走的村中土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低矮的草房早已没了踪影,瓦房也见得不多,看到的多是两层、三层,甚至四层、五层高的楼房。我有时真不敢相信,这难道是我三十多年前的故乡? 一百多年前,西方的一位哲人说,自然科学的每一种进步,从某种意义上说来也是一种退步。人类对自然界的每一次征服,同时就蕴含着自然界对人类的报复。世界上科技最发达的同家,在饱受自然界一次又一次报复的惨痛教训中,才开始慢慢懂得尊重自然,才开始大讲人与自然的和谐。我国很多大地方的大人物们,也在深刻的教训中进行认真反思,也在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开始讲环境保护、绿色经济和低碳发展。小地方的小人物们,却依然没他们有眼光。大地方不允许再办的化肥厂、塑料厂、造纸厂、化工厂、水泥厂等,有的以引进先进技术、发展地方经济的名义,搬迁到了小地方。连尾气排放严重超标的汽车,在大地方受到限制,也被农村人廉价买来享用。十多年时间,农村的良田耕地锐减,水位急剧下降,大树全被伐光,空气污染严重,各种癌症病人、呆傻聋哑儿童不断增多。小地方的人们被眼前的短期利益所迷惑,终于在科学进步中的退步、自然被征服中的报复的规律面前,酿成了灾难性的恶果。水愁、地愁、树愁、梨花村和哭泣的老槐树等,都深刻教训了小地方的人们。 自然是客观存在,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人作为自然界的一种诞生物,血液里流淌着改造自然的原始冲动。在改造自然的活动中,有的没有得到好处却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有的得到了好处同时也受到了惩罚,有的得到了好处却没有受到惩罚。人类不断地、反复地、艰难地进行着这些活动,实质上就是在不断地探索、认识和利用自然。实践证明,人类只能认识自然,顺应自然,利用自然。小地方的人们在以往的数千年里,多是顺应自然。改革开放的三十年来,多是利用自然。他们认识的利用,不认识的也利用,而且是大胆地利用,有时甚至是盲目地、接近于疯狂地利用。其结果必然是要受到自然的惩罚。 世界上有着太多的小地方、小人物和小事情。正因为有了太多的它们,才显示出令世人羡慕的大地方、大人物和大事情,才使得世界生生不息,丰富多彩,魅力无穷。 永远难忘的小地方、小人物和小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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