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在题材上,类似于赫尔曼·麦尔维尔其他一些小说,是以作家本人的亲身经历为根据的。事实上,也正是他过去这些生活经历,使他拥有作为一个作家的厚实基础,成为他发展与扩大想象力的源泉。
莫北-迪克是一只凶猛而狡诈的白鲸,在大海上一再使许多捕鲸者失肢断臂,船破人亡,成为捕鲸者心目中一种妖魔。
“裴廓德号”船长亚哈,在上一次猎击中,给莫比一迪克咬掉了一条腿,因此,他满怀复仇之念,一心想追捕这条白鲸,竟至失去理性,变成一个独断独行的偏热症狂。他将白鲸看成人间万恶之源,发誓要到天涯海角去追索它。他搜罗一批所谓社会渣滓,不顾船东的利
益,以猎鲸为名出航,使用威胁利诱的手段,勒迫他们跟他一起去作环球航行,专事搜捕白鲸。经过长期的海上颠簸生活,历尽千难万险,终于遇到白鲸,在连续三天的恶战中,最后总算结果了这条白鲸。但是,亚哈本人,大船,小艇,全体船员水手都与白鲸同归于尽,只剩一个幸存的水手以实玛利,来向人间讲述这个故事。
我们在开始阅读《白鲸(精)》这部作品之前,还须耐心地先读一读正文前的“语源”和“选录”。它们有助于我们了解这部小说的主题和境界,有助于我们了解这部小说的来龙去脉,因为这些是赫尔曼·麦尔维尔用以发展他这本别具一格的小说的主要手段。
谁是以实玛利?我们既可以把他看作是那个在1841年去作捕鲸航行,还不成熟、读书不多的麦尔维尔,也可以把他看作是那个在1850年和1851年写《白鲸》的成熟了、富有灵感的麦尔维尔,事实上,他是麦尔维尔的代言人。以实玛利不仅是个讲故事的,还是参与这次航行的个中人物。
《白鲸(精)》开头二十三章,主要是写以实玛利,也可以说是以实玛利在讲故事。在这二十三章中,以实玛利为我们介绍他出海捕鲸之前的种种遭际:他去听梅普尔牧师讲道,在教堂里看墓碑,在客店里碰到那个“生番”标枪手魁魁格,同他结成知心朋友,又为我们介绍“裴廓德号”。待到船启碇后,以实玛利就好像不见了。但是,我们仍会在好些场合意识到他的存在,不时可以隐约地听到他的声音。到了最后与白鲸的三天决斗,当然只有依靠他这个唯一幸庆生还的人来告诉我们这个故事了。
亚哈这个人物的性格与决心,在航程中,随着船只向前航驶而日益显露。最初是他在第三十六章“后甲板”上,向大二三副,三个标枪手和全体水手倾倒出他那抑制不住的激情,力图“降服”他们,表白他要把莫北-迪克追击至死的决心。后来在九次“联欢会”,即同九艘捕鲸船相遇的故事中,作者绘声绘色地刻划了亚哈的急迫心情和坚定决心。在荒漠的太平洋上,船来船往,有的船欢欢喜喜,满载回航,有的船愁容满面,带来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白鲸又在肆虐。时也有人出来打不平,认为作者才思敏捷,他所具有的分析善恶是非的才能,不下于他那善于状景写物的非凡能力。有的认为,所有惊心动魄的情节具有卓越的艺术效果,说它不仅是一部惊险小说,也是一部揭示生活的哲学著作。尽管如此,作者本人始终未能摆脱其坎坷的命运,《白鲸》也几乎湮灭了半个多世纪,迫得作者只好放下笔来,另谋生路,默默以终。只是到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人们才又开始注意他,为他出全集,写传记,研究他的作品,成立研究团体。五十年代,《白鲸》还被第三次拍成电影。
但是,人们对于《白鲸》的解释,众说纷纭,各取所需,正如美国那位对麦尔维尔研究有素的威拉德·索普在1938年说的“《莫比-迪克》的读者大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一般说来,人们往往是从宗教、哲学的角度来解释《白鲸》,或把麦尔维尔同各种文学流派联系起来,很少涉及或深入作品本身的社会意义。
麦尔维尔不仅翔实地描写了十九世纪初、中叶捕鲸者那种紧张疲累而感人的生活,还旁征博引,汪洋恣肆,鉴古论今,为航海、捕鲸以至大鲸本身这门科学提供了大量材料,它是一部捕鲸业史,也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但是,最主要的,它是一部绚丽多彩,蔚为奇观,充满艰险而又英勇壮烈的小说。它使我们从中看到捕鲸业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作用,看到捕鲸作为一种工业的整个生产过程以及生产者的种种艰辛险阻的生活。作者通过象征手法,兼用烘托,借喻,暗示,曲笔等表现手法,敷演了曲折跌宕的故事,刻划了人物的隐秘的内心世界,抒发了他对美与丑,善与恶,文明与野蛮,民主与奴役,命运与自由的见解,表达了他对普通人民,特别是黑人的深挚的同情,揭露与讽刺资产阶级的所谓文明。
语源
选录
第一章 海市蜃楼
第二章 旅行袋
第三章 大鲸客店
第四章 被单
第五章 早餐
第六章 街道
第七章 小教堂
第八章 讲坛
第九章 讲道
第十章 知心朋友
第十一章 睡衣
第十二章 传记
第十三章 独轮车
第十四章 南塔开特
第十五章 杂烩
第十六章 船
第十七章 斋戒
第十八章 他的画押
第十九章 预言家
第二十章 全体出动
第二十一章 上船
第二十二章 欢乐的圣诞节
第二十三章 临风之岸
第二十四章 辩护士
第二十五章 附言
第二十六章 武士和随从
第二十七章 武士和随从
第二十八章 亚哈
第二十九章 亚哈上;斯塔布随后上
第三十章 烟斗
第三十一章 春梦婆
第三十二章 鲸类学
第三十三章 斯培克辛德
第三十四章 船长室的餐桌
第三十五章 桅顶嘹望者
第三十六章 后甲板
第三十七章 日落
第三十八章 薄暮
第三十九章 初夜班
第四十章 午夜,船头楼
第四十一章 莫比迪克
第四十二章 白鲸的白色
第四十三章 听!
第四十四章 海图
第四十五章 宣誓书
第四十六章 臆测
第四十七章 编缏人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放下小艇
第四十九章 残酷的家伙
第五十章 亚哈的小艇和艇员——费达拉
第五十一章 神灵的喷水
第五十二章 “信天翁号”
第五十三章 联欢会
第五十四章 “大鲸出来了号”的故事
第五十五章 关于鲸的大画像
第五十六章 错误较少的大鲸图像和捕鲸写生
第五十七章 画里的;牙雕的;木刻的;铁板的;石头的;山里的;星里的鲸
第五十八章 小鱼
第五十九章 大乌贼鱼
第六十章 捕鲸索
第六十一章 斯塔布杀死一条鲸
第六十二章 投枪
第六十三章 又柱
第六十四章 斯塔布的晚餐
第六十五章 做菜的鲸
第六十六章 屠杀鲨鱼事件
第六十七章 割油
第六十八章 绒毯
第六十九章 葬礼
第七十章 狮身人头怪物
第七十一章 “耶罗波安号”的故事
第七十二章 猴索
第七十三章 斯塔布和弗拉斯克杀死一条露脊鲸后,边拖鲸边谈天
第七十四章 抹香鲸头——对比图
第七十五章 露脊鲸头一对比图
第七十六章 破城槌
第七十七章 海德堡大桶
第七十八章 水槽和水桶
第七十九章 大草原
第八十章 脑袋
第八十一章 “裴廓德号”遇到“处女号”
第八十二章 捕鲸业的令誉与荣华
第八十三章 从历史上看约拿
第八十四章 投杆
第八十五章 喷泉
第八十六章 尾巴
第八十七章 大舰队
第八十八章 鲸队和队长
第八十九章 有主鲸和无主鲸
第九十章 头还是尾
第九十一章 “裴廓德号”遇到“玫瑰蕊号”
第九十二章 龙涎香
第九十三章 被摒弃者
第九十四章 手的揉捏
第九十五章 法衣
第九十六章 炼油间 ’
第九十七章 灯
第九十八章 装舱和打扫
第九十九章 杜柏仑
第 一 百 章 臂和腿一南塔开特的“裴廓德号”遇到伦敦的“撒母耳恩德比号”
第一百O一章 圆酒瓶
第一百O二章 在阿萨西提的树荫处
第一百O三章 鲸骷髅的尺寸
第一百0四章 化石鲸
第一百O五章 鲸的庞大身躯会缩小么?——它会灭亡吗?
第一百0六章 亚哈的腿
第一百0七章 木匠
第一百0八章 亚哈和木匠
第一百O九章 亚哈和斯达巴克在船长室里
第一百十章 魁魁格在棺材里
第一百十一章 太平洋
第一百十二章 铁匠
第一百十三章 熔炉
第一百十四章 镀金匠
第一百十五章 “裴廓德号”遇到“单身汉号”
第一百十六章 垂死的鲸
第一百十七章 看守大鲸
第一百十八章 象限仪
第一百十九章 蜡烛
第一百二十章 初夜班行将结束的甲板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午夜——船头楼的舷墙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午夜上空一雷电交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滑膛枪
第一百二十四章 罗盘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测程仪和测量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救生圈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甲板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裴廓德号”遇到“拉吉号”
第一百二十九章 船长室
第一百三十章 帽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裴廓德号”遇到“欢喜号”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响乐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追击一第一天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追击一第二天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追击一第三天
尾声
第三章
大鲸客店
你走进那山形顶的大鲸客店后,就会发现已是置身在二个装有老式壁板的、矮阔而迂曲的进口处了,顿时使人想起古代那种装奴隶罪人的划船的舷墙来。在一边墙上,挂有一幅非常大的油画,它给熏得这么黑漆胡涂,不易辨认,所以,如果在那种不均匀的交叉光线里看去,只有对它细心研究,不断加以周密考察,再仔细地请教邻人后,才能多少理解它的含义。这么数不清的、一团团的大小阴影,一开始,简直使人认为那是在新英格兰的逐巫案时某个抱负不凡的青年艺术家,力图勾勒出令人心荡神移的纷乱景象。不过,经过多番认真凝视,不断反复沉思默想,尤其是把进口处后面那扇小窗打开后,总算可以获得这样的结论:这样一种主意,不管多么荒唐,倒也不尽毫无理由。
但是最使人大惑不解的是:在那张画的中央,有一团又长又黑又软的、其兆不祥的什么东西,翱翔在三根暗蓝色的直线上,而这三根直线又在一种形容不出的气泡似的东西中晃荡着。这张泥泞、濡湿、又摆动不息的图画,真够教一个胆小鬼精神错乱。然而,它可又有一种无限的,半青半黄的,难以想象的崇高性,足以使人对它依依不舍,直教你不由自主地立起誓来:非把这幅不可思议的油画的含义给找出来不可。虽然不时会冒出一种似乎豁然开朗,然而可惜是靠不住的想象来——是午夜风暴的黑海。——是四行的阋墙之争。——是一种枯萎的石南灌木。——是一种北方乐土的冬景。——是时代之冰封溪流在解冻。可是,这种种想象最终都在这张图画中间那种可怖的什么东西上碰了壁。要是一旦发现那东西,其余就都了如指掌。不过,且慢,它不是隐约有点像一尾大鱼么?甚至就是那种大海兽么?
事实上,这位艺术家的构图似乎是这样的:(这是我自己的结论,多少也是根据许多上了年纪的人的综合的意见得出来的,因为我曾跟他们谈过这事情。)这幅图画是画一只在大旋风里的合恩角的船;这只将沉未沉的船,只剩下三根卸下篷帆的桅杆在那里翻腾着;同时,有一条激怒的、想把身子跃过这只船的大鲸,正在用劲地扑向那三根桅顶。
进口处对面的墙上,挂满着一大排具有异教色彩的、怪异的棍棒和枪矛。有的还密镶有像牙锯似的闪亮的牙齿;有些却饰着一簇簇的人发;有一支是镰刀形的、装有一支大柄子,直像是一架长臂刈草机疾扫过后,在新刈过的草地上所留下来的弓形痕迹。你一边看,一边不禁直打寒颤,不知道是什么怪异的食人生番和野人才会用这样一种劈斧似的、吓人的家伙去干那杀人的勾当。在这些东西中还夹杂有一些全都已经破烂失形、发锈古旧的捕鲸鱼枪和标枪。有的还是传说中的有名的武器。五十年前,拿单·斯温就用了这支本来是长长的、如今已经曲不成形的鱼枪,在一天里杀死了十五只鲸。而那支标枪一现在已是像支螺丝锥了——给投进了爪哇海后,还给一只鲸带着走了,好几年后这只鲸才在布朗可角的洋面上被人打死。本来打在那只鲸身上的那支标枪头直戳到靠近鱼尾的地方,像一根不停不歇的针在人体内游历一般,足足跑了四十英尺的路程,最后才被发现深嵌在那只鲸的背峰里。
穿过了这个昏暗的进口处,又穿过那边的低拱形的走道一这一定是用古代那种遍通各处的火炉的总烟囱管剖开来的——就走进了那客店的堂屋。这地方还要昏暗,上边是那么低矮、笨重的梁木,下边又是旧得起皱的厚板,简直使人以为踩进了一只破船的船尾座位,尤其在这样一个狂风怒号的夜晚,使人以为这只陷入绝境而不得不抛下锚来的破旧的方舟正在剧烈地摇晃不停。堂屋的一边,摆有一只又低又长的、架子似的桌子,上面尽是许多破裂的玻璃容器,也塞满一些从这个辽阔世界的冷角落里搜罗来的、尘封的奇珍异物。在堂屋的远角里,有一间突出的昏黑的幽室一酒吧一粗具一只露脊鲸头的形状。就算它像个鲸头吧,那边还有一大块拱形的鲸下巴骨,那么宽阔,简直连一辆四轮大马车也跑得过去。里边有许多腌臜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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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曼·麦尔维尔是霍桑、朗费罗、惠特曼同时代的富有特色的美国作家。他以1819年出生于纽约,祖先为苏格兰望族,祖父托马斯.麦尔维尔少校,诗人奥列弗·温德尔·霍姆斯(1809--1894)曾在著名的《最后一片叶子》一诗中颂扬过他;外祖父彼得‘甘斯沃尔特,是在独立战争中立过殊功的将军,荷兰移民的家族。父亲艾伦‘麦尔维尔是个破产的进口商人,在赫尔曼十二岁时逝世。由于家道中落,赫尔曼.麦尔维尔不得不辍学谋生,十五岁便投身社会,先后做过银行文书,店员,.小学教员,农场工人等工作。1837年,他应募上了开往利物浦的帆船“高地人号”做侍役,开始过严酷的航海生活,后来他在小说《雷德伯恩》的第一页上对这次航行这样写道:
我当时还是个少年。大约是在我母亲还未从纽约迁居哈得
孙河畔一个农村的时候,我们单调地住在一间小屋里,我为未来
的生活所设想的几个打算都可怜地幻灭了,自己又急需找点事
做,加上天生有个爱漂泊的性格,这些当时都一起涌上心头,从
而使我出海去当水手。
麦尔维尔从这第一次航行归来后,又在匹茨堡,马萨诸塞,东奥尔巴尼和纽约等地当教员。
1841年,麦尔维尔上“阿库斯奈特号”当捕鲸水手,到1844年10月在波士顿被美国军舰“合众国号”解雇,结束了他的航海生涯。在这三年间,他呆过三艘捕鲸船。因受不了“阿库斯奈特号”的非人生活,他逃到努库希瓦岛,同泰比人一起生活了四个星期左右。1842年8月,他乘澳洲帆船“路茜·安号”离开努库希瓦岛。几个星期后,他同另外九名水手,在塔希提岛附近被押下船,因有参加暴动行为,被短期拘留后,在南太平洋各岛屿待了约一年。此后,他到檀香山做过店员,当过商船水手。这些生活经历,为他积累了创作小说的丰富原始材料。
1844年,他那本描写泰比人生活,抨击帝国主义者借传播基督教之名,推行殖民政策之实的《泰比》出版后,轰动一时,霍桑和惠特曼都著文评介,梭罗,爱默生也分别在刊物上提及此书。
但是,1851年《白鲸》出版后,却受到了极其不公平的待遇。此后虽陆续有作品问世,但他始终未能摆脱生活困境。1863年,他携眷迁居纽约。1866年,他到纽约海关当外勤稽查员,直至1885年引退。
1891年9月27日,麦尔维尔病逝纽约,当时人们竟不知这位《白鲸》作者为何许人,直到逝世后第三天,报上才刊登一条不引人注目的消息。
麦尔维尔的作品,除了《泰比》,《白鲸》以外,还有得到斯蒂文生和亨利·亚当斯赞赏、被认为是《泰比》续篇的《奥穆》(1847,),描写南海生活,将真实的冒险故事,以浪漫的讽刺笔调和哲学议论结合在一起的《玛地》(1849),《雷德伯恩》(1849),描写军舰生活,因揭露兵舰施行体罚,终于促使美国海军废除体罚的《白外套》(1850),以“暧昧行径”为副题的《皮埃尔》(1852),关于美国独立战争的《伊萨雷尔·波特》(1855),短篇故事集《广场故事》(1856),写贩运奴隶船上黑奴起义的《贝尼托·切莱诺》(1856),讽刺小说《骗子》(1857)。1866年出版了描写内战的诗歌《战争诗篇》,这个作品当时没有受到注意,后来才与惠特曼的《敲呀,鼓,敲呀》一诗齐名,1876年出版了另一个不为人重视、一万八千行的长诗《克莱尔》,此外,还有1924年被整理发表的遗稿《比利·巴德》。
麦尔维尔于1850年2月从英国回来后即着手写《白鲸》。4月间,他到图书馆借阅许多有关捕鲸方面的书,以便回忆过去的生活经历,帮助构思。当年夏天,《白鲸》已经接近完成,但是,他因为重读了莎翁的剧本,有所启发,又因结识了霍桑,细读霍桑的一些作品,并在当年八月发表了一篇论霍桑的《古宅苔藓》的文章,就文学问题提出了一些重要看法,因而推迟了向出版社交稿时间,迟至1851年夏,方将《白鲸》定稿。《白鲸》出版后,麦尔维尔写信给霍桑说:“我写了一本邪书,不过,我觉得像羔羊一般洁白无疵。”
《白鲸》在题材上,类似于麦尔维尔其他一些小说,是以作家本人的亲身经历为根据的。事实上,也正是他过去这些生活经历,使他拥有作为一个作家的厚实基础,成为他发展与扩大想象力的源泉。
莫北-迪克是一只凶猛而狡诈的白鲸,在大海上一再使许多捕鲸者失肢断臂,船破人亡,成为捕鲸者心目中一种妖魔。
“裴廓德号”船长亚哈,在上一次猎击中,给莫比一迪克咬掉了一条腿,因此,他满怀复仇之念,一心想追捕这条白鲸,竟至失去理性,变成一个独断独行的偏热症狂。他将白鲸看成人间万恶之源,发誓要到天涯海角去追索它。他搜罗一批所谓社会渣滓,不顾船东的利益,以猎鲸为名出航,使用威胁利诱的手段,勒迫他们跟他一起去作环球航行,专事搜捕白鲸。经过长期的海上颠簸生活,历尽千难万险,终于遇到白鲸,在连续三天的恶战中,最后总算结果了这条白鲸。但是,亚哈本人,大船,小艇,全体船员水手都与白鲸同归于尽,只剩一个幸存的水手以实玛利,来向人间讲述这个故事。
“管我叫以实玛利吧!”——《白鲸》开头这句惹人注意的话,现在已成为文学作品上一句著名的开场白。我们在开始阅读这部作品之前,还须耐心地先读一读正文前的“语源”和“选录”。它们有助于我们了解这部小说的主题和境界,有助于我们了解这部小说的来龙去脉,因为这些是麦尔维尔用以发展他这本别具一格的小说的主要手段。
谁是以实玛利?我们既可以把他看作是那个在1841年去作捕鲸航行,还不成熟、读书不多的麦尔维尔,也可以把他看作是那个在1850年和1851年写《白鲸》的成熟了、富有灵感的麦尔维尔,事实上,他是麦尔维尔的代言人。以实玛利不仅是个讲故事的,还是参与这次航行的个中人物。
小说开头二十三章,主要是写以实玛利,也可以说是以实玛利在讲故事。在这二十三章中,以实玛利为我们介绍他出海捕鲸之前的种种遭际:他去听梅普尔牧师讲道,在教堂里看墓碑,在客店里碰到那个“生番”标枪手魁魁格,同他结成知心朋友,又为我们介绍“裴廓德号”。待到船启碇后,以实玛利就好像不见了。但是,我们仍会在好些场合意识到他的存在,不时可以隐约地听到他的声音。到了最后与白鲸的三天决斗,当然只有依靠他这个唯一幸庆生还的人来告诉我们这个故事了。
亚哈这个人物的性格与决心,在航程中,随着船只向前航驶而日益显露。最初是他在第三十六章“后甲板”上,向大二三副,三个标枪手和全体水手倾倒出他那抑制不住的激情,力图“降服”他们,表白他要把莫北-迪克追击至死的决心。后来在九次“联欢会”,即同九艘捕鲸船相遇的故事中,作者绘声绘色地刻划了亚哈的急迫心情和坚定决心。在荒漠的太平洋上,船来船往,有的船欢欢喜喜,满载回航,有的船愁容满面,带来令人胆战心惊的消息:白鲸又在肆虐。时也有人出来打不平,认为作者才思敏捷,他所具有的分析善恶是非的才能,不下于他那善于状景写物的非凡能力。有的认为,所有惊心动魄的情节具有卓越的艺术效果,说它不仅是一部惊险小说,也是一部揭示生活的哲学著作。尽管如此,作者本人始终未能摆脱其坎坷的命运,《白鲸》也几乎湮灭了半个多世纪,迫得作者只好放下笔来,另谋生路,默默以终。只是到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人们才又开始注意他,为他出全集,写传记,研究他的作品,成立研究团体。五十年代,《白鲸》还被第三次拍成电影。
但是,人们对于《白鲸》的解释,众说纷纭,各取所需,正如美国那位对麦尔维尔研究有素的威拉德·索普在1938年说的“《莫比-迪克》的读者大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一般说来,人们往往是从宗教、哲学的角度来解释《白鲸》,或把麦尔维尔同各种文学流派联系起来,很少涉及或深入作品本身的社会意义。
麦尔维尔不仅翔实地描写了十九世纪初、中叶捕鲸者那种紧张疲累而感人的生活,还旁征博引,汪洋恣肆,鉴古论今,为航海、捕鲸以至大鲸本身这门科学提供了大量材料,它是一部捕鲸业史,也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作品,但是,最主要的,它是一部绚丽多彩,蔚为奇观,充满艰险而又英勇壮烈的小说。它使我们从中看到捕鲸业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作用,看到捕鲸作为一种工业的整个生产过程以及生产者的种种艰辛险阻的生活。作者通过象征手法,兼用烘托,借喻,暗示,曲笔等表现手法,敷演了曲折跌宕的故事,刻划了人物的隐秘的内心世界,抒发了他对美与丑,善与恶,文明与野蛮,民主与奴役,命运与自由的见解,表达了他对普通人民,特别是黑人的深挚的同情,揭露与讽刺资产阶级的所谓文明。
由于作者的身世与处境,使他虽然亲身体会到捕鲸者的艰难困苦的悲渗命运,看到种种人隋世态,却未能找到任何解决途径,更不能穷原竟委,只能悲天悯人,感叹人生的祸福无常,将一切归之于天命。因而对一切事物虽有所揭露,有所抨击,也只是局限于伦理道德的范围。作品有浓厚的宿命论思想,阴郁、神秘的色彩,低沉、悲观的调子,没有朗费罗在《海华沙之歌》中那种畅怀歌唱的开朗情绪,也没有惠特曼在《草叶集》中那种旷达乐观的情绪。这可说是作者的思想局限。但是,我们无法也不能“动辄牵古人之理想,以f嗣入今日之理想”(《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作者吴趼人[沃尧]语)。
曹庸
198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