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槿城市区最繁华的春华路上有一家世文书店,店虽不大,却很有特色。
当你步人书店的第一感觉,这里仿佛一间书房。环境雅致、清新,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浓郁的书卷气息,就连天花板上的吊灯也被书墨熏得雾蒙蒙的,给人一种奇妙的温馨感。而书架上的陈列亦昭示着这个书店的与众不同。
书店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庭院。虽然只有十来平方米,但布置得格外用心:小桥、流水、假山、庭阁、桃竹等应有尽有,似乎是苏州园林某个经典景致的浓缩。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为那个坐在墙边藤椅上的老人准备的。
说他是个老人,其实他看起来很年轻,而且非常英俊,雕塑般的脸庞给人一种凝固而深邃的美,尽管头发已花白,但却让他显得更加儒雅,甚至有些超凡脱俗。
这个老人就是这间书店的主人——张世文。他并不打理书店的日常事务,每天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一边看书,一边看着这个玲珑的小庭院。此时他手中正握着那本自己所著的《建筑艺术的灵魂》,这本书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带在身上,甚至会带进坟墓。
张世文不是一个缺钱花的人,他之所以在这个繁华地段开这么一个只出售建筑艺术类书籍的小店,绝不是为了谋生。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个秘密,不,应该说是一个约定,一个遵守了二十多年的约定。为了这个约定,张世文每天都来这里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他相信,那人还不愿意现身,只不过是时机还未成熟。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能带来他所感兴趣的东西。为了兑现曾经许下的诺言,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心房,即使深知自己已患有癌症,仍等待最关键的一刻到来,生怕那些往事一不小心就溜出来,祸及无辜的人们。
张世文站了起来。他简单活动了一下四肢,来到了书店前。冷清的店内只有小赵正在细心地整理书架。
小赵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年纪在二十二岁左右,身材微胖,五官还算端正,但左额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胎记。这个胎记偶尔会勾起她内心的自卑,甚至是对世人的恐惧。五年前她在东郊的一个人才市场上被张世文以非常不错的月薪聘用了。因此,小赵非常感激他。在这五年里,她一直过得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使书店的生意好转起来。
小赵看见老人兴致勃勃地走出来,像往常一样问道:“张伯伯,看到多少页了?”
张世文用一种小赵已经非常习惯的温和的语气说: “九十五页……今天心情不错,看书的进度加快了,不过,我对这本书的不满意度也上升了。”
“追求完美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小赵将一杯热茶递给老人。
“是呀,可我除了这件事,还能做些什么呢?”老人抿了口热茶,满意地咂巴了一下嘴, “我昨天已经和出版社说了,准备再版这本书。”
“他们一定求之不得。”
“是啊,求之不得,这是人之常情。”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朝店门口瞧了瞧,“绪玲还没回来吗?”
“没有。”小赵也朝门外瞧了瞧,“或许还在路上。”
“在路上?”老人惊疑地瞅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在什么路上?”
小赵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道:“何姐可能去办什么事了,要不然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出现?” 张世文皱了皱眉,将茶杯放在一张精致的书桌上,伸手爱抚着书架上齐整的书,不再吭声了。这反而让小赵深感焦虑,她知道一旦老人将心思完全寄托在书架上的书籍上,就意味着那是他不开心的起点。小赵试图再说点什么让老人阴郁的脸色重新舒展开来,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正在这时,一团红色影子从喧闹的大街上蹿进书店。两人抬头一看,都微微笑了起来,尤其是张世文,眉毛舒展得很开。来人正是何绪玲,这个穿着鲜红色半开襟套衫的漂亮女人,周身的时尚气息几乎压住了整个书店过于刻板的氛围。她手中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肩头还挎着一个小包,清秀的脸颊上闪烁着汗珠,眨个不停的大眼睛灵敏地捕捉着屋内两人的信息。她将手中的东西小心地放到地板上后,小赵立马为她解下肩上的小包。
“何姐,这是什么东西啊?”小赵好奇地望着这两个大袋子,却不敢打开来看。
何绪玲没有吭声,端过张世文刚才抿过的茶猛喝起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张世文的语气中略含着一丝怒意。
何绪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以一种特有的眼神挑了张世文一下。她放下杯子,蹲在地上,小心地打开了袋子,露出了几本古书和画卷。张世文凑近一看,惊喜地叫了一声:“这些珍贵的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出高价从一个古董商那里收购的。”
何绪玲期待着张世文对她的赞扬,但张世文似乎忘记了该说什么,自顾把玩着那些稀罕的东西。而何绪玲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了,并不感到失落。她静静地看着张世文在这些东西面前表现出的那种忘我的神态,感到很满足。小赵知趣地走开了,她想到街上去看看。
“对了,那件事办妥没有?”张世文突然问道,但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就连他的目光都仍然停在那些吸引了他大半辈子的东西上。
“办妥了。”何绪玲疲倦地坐在门侧的一把竹椅上,“按你的要求,找了两个当地人。”
“就住在她家附近吗?”张世文的语气显得很严肃。
“没错。”
“很好,不过,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你不放心我?”何绪玲的声音表现出不满。
张世文没有回答,他转身瞅了何绪玲一眼,继续陶醉在这些东西里。
就在这天晚上,张世文将灵敏的触角延伸到了一个寂静的小山村。深沉的夜就像一张裹尸布,窒息得叫人难受发呕,罪恶的幽灵在无边的黑夜里来回穿梭,似在寻找那一片血红。
惨淡的月色,朦朦胧胧洒落在黢黑的大地上,勾勒出一缕缕凄婉而冰冷的线条。P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