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我被这滴答滴答声吵醒。这不是记忆中祖母家哄我入眠的落地钟发出的轻柔声响,这是一种刺耳的噪音,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声音,像海浪一样在我耳边撞击,滴答、滴答、滴答。我感觉到一丝惊恐,不过一投人工作这种声音就消失了。
我的妹妹在圣诞节前夜分娩,全家人都带上各自的礼物、饭菜和香槟来到医院,举办了一个小聚会,庆祝这位家庭新成员的到来。襁褓中,小宝宝躺在妹妹怀里睡着了,弱小而可爱。这时,滴答声又开始了,这次更为强烈: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直到到我们家后才停下来。从那以后,我随时随地都能听见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我们没有等多久。我忍受不了脑海中这样的滴答声了,在我35岁后不久,我怀孕了。9个月后,我生下了一个漂亮健康的男孩。虽然我们的新生儿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和丈夫,我们仍然十分激动。他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对他的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当我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白牙对这位家庭新成员做了细致的观察。它反复地用它湿湿的鼻子戳儿子的尿布,仔细地嗅着儿子的气味,最后在儿子脸上舔了舔,向他表示欢迎。
一年后,我再次怀孕,不过,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一次常规的妇科检查让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血清甲胎蛋白检查结果有异常,血清甲胎蛋白是指怀孕时包裹婴儿羊水中的蛋白质。医生解释说,甲胎蛋白值异常说明胎儿可能患有神经管缺陷,这种缺陷会导致脊柱分裂、染色体畸变、发育异常或者唐氏综合症。当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接下来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实验室助手推进来一台超声波机器,把一大团冰冷的凝胶喷在我的肚子上。医生打开开关,像熨衣服那样在我的肚子上滚动着感应器手柄。“嗯……”她看着显示屏,眉头微皱。随着医生握着的手柄在我光滑而隆起的肚子上滚动,机器发出哔哔嗖嗖的古怪声音。她打印出图像,在表格里做了标记,一句话都没有说。
发育异常?“这怎么可能?”我问医生。我一直按照要求做的:吃绿色蔬菜,喝大量的牛奶,不喝酒,远离二手烟,我20多岁时养成的很多坏毛病都戒掉了。
“是这样的。”她说,“现在,你怀孕的年龄有点偏大。通常说来,年龄在35岁以上的孕妇出现并发症的可能性很大,包括发育异常、染色体畸变和流产。”
随后,我的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想她是在解释这个检查和她所谓的“我的选择”。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完全迷失在医学术语的迷雾里。我只是痴痴地点头,努力地保持镇定。我很想吐,但我一直忍着,离开医院后在停车场才吐了出来。
当我回到家中,电话答录机里已经有了一条留言,让我去做羊水诊断,见遗传咨询专家,并告诉我,如果有问题,可以给他们打电话。而我只想给我丈夫打电话,想跟他说说话,不再理会这些让人欲哭无泪的烦心事。
“亲爱的,不要担心。”他向我保证,“我们一定能携手渡过这个难关。”
羊水诊断不是检查胎儿的心脏,而是要用一根细长的针插进我的肚子,刺穿脂肪层和肌肉组织,直到达婴儿的羊膜囊内。这样,提取出少量羊水,并将其中胎儿细胞被送去检查。医生告诉我这样做是为了排除唐氏综合症的可能,因为我的症状恰好符合唐氏综合症的临床表现。
我躺在那里,心中充满恐惧。我的肚子裸露在外面,平坦的肚脐下画了一条红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P032-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