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们的古老仪式就发生在我们周围,但没人注意到,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火势牢牢吸引了。
“请有序下车。不要靠近马匹。”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有轨马车之旅结束了,我终于可以踩在地面上了。不安分的马让马车摇摇晃晃的,从加泰罗尼亚广场的第一个弯道起,也是从大火独特的气味盖过了这一区域本来的气味时起,它们就颤抖了起来;现在在加努达街街口,面对近在咫尺的火苗,这四匹牲畜似乎马上就要把学过的谨慎行事通通抛诸脑后,让动物怕火的本能主宰它们的行为。
我不想在此刻当有轨马车司机,我一边走下最后两级台阶一边默默地想。也不想当售票员。更不想成为站在轨道中央观看火势的好事者之一。
“这个,年轻人,就是我年轻时候的味道。”一位站在我身边看热闹的老人说。
“您说什么?”
“兰布拉大街着火的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老人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夸张的满足感。“我闻着它,就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些燃烧着的修道院。”
我礼貌地笑了笑。
“应当是很壮观的景象吧。”
“可以这么说,年轻人。”老人又深吸了两口烟,并用力呼出来。“火苗从一面墙烧到另一面,空气里有像烧着的修道服的气味。最后呢,一切都有什么用?”
最后,修女们手牵着手,围着喷泉大声地祈祷,但似乎谁都不知道如何把喷泉的水运到对面正被火苗吞噬的建筑那儿去。我默默地想,但没有说出来。
“真希望我能亲眼看到那一幕。”
“如果您能看到的话,您就像我一样老了。所以不用觉得遗憾。”
老人微微点头示意,嗅着空气里的味道沿着兰布拉大街向海边走远了,眼神中氤氲着怀旧之情,怀念的是1835年修道院被烧毁的那段快乐的日子。今晚,这位老人必定不是唯——个梦回逝去青春的巴塞罗那人,我一边看着他消失在围观火势的人群中,一边心想。
巴塞罗那,世上唯——座会让上了年纪的人闻到燃烧砖块的味道便激动得哽咽不已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里,爷爷奶奶辈梦到的是火烧教堂,孙子孙女辈梦到的是赚大钱。
检票员已经完成了从有轨马车里撤离所有乘客的工作,现在他站在驾驶室的门口,放松地与司机聊着天。马儿依旧被系在那套复杂的鞍具系统上,与车厢连着。在马儿周围,开始聚集起一小群被这天早上的第N条新闻吸引的孩子。旁边还有一只三条腿、不知品种的狗和一个戴着蓝色三角帽的乞丐。我的注意力被这对奇怪的组合——胡子浓密、衣衫褴褛的乞丐和他可怜的、少了一条腿的狗——吸引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重新关注起火海中的大楼。 我记得就在那时,我看到菲奥娜.贝格红色的脑袋在占据了兰布拉大街中央步行道的黑发人海中闪过。
也就是在那时,我几乎要死在四匹狂奔的马儿的铁蹄下。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我远远望见菲奥娜在兰布拉大街中央步行道上,于是本能地向她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刚好踏进了有轨马车的铁轨区,而就在此刻,马儿们开始愤怒地踏起石板路面来,疯了似的在鞍具里转圈,它们古老血液里流淌的对火的恐惧让它们下定决心沿着兰布拉大街往海边低处跑去。
在这十几秒里,我记得前头的两匹马夸张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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