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北方,再来看南边。
自刘裕取代东晋建宋后,南方政权也是更迭频繁,宋、齐、梁、陈一共轮了100多年,一道长江水使北方的触角始终没能攀越过来。
佛教在南方保持了强劲增长势头,虽时有反佛声音出现,有时也沙汰沙门,过滤过滤,却没有北方那样大规模的灭佛运动。
先是佛教徒见了王者该不该敬礼,为此争论了老长时间,接着为佛教、儒教二者谁更好而辩论不休。
从此也看出佛教已不是以客卿身份在中国做客,而是跟主人争开了话语权。
最早有慧琳僧人作的一篇论文引起了广泛关注。他的题目是《均善论》,直到读完后僧人们才大呼上当,说被慧琳忽悠了。
你看慧琳怎么写的:
说有个白学先生与一个黑学道士辩论,白学先生代表儒教,黑学道士代表佛教。黑学道士看不起白学先生,他说:
“白学先生自以为自己是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可他却不照幽冥之途,白天不懂夜的黑,对另一个世界的道路并不熟悉(黑学道士陋之),更谈不上来生的造化,跟他学没有前途,比不上西域来的佛高深。”
自学先生当然不服,就去问自己哪里比不上佛。白儒生一见黑佛士,劈头就问:
“你们释氏所说的空,与老子所说的空,有什么不同?”
黑佛士说:“当然不同。佛家所说的空是万物皆空,是真空。道家说的空是和有相对应的,只是概念意义上的无,是假空。道家达不到我们佛家四大皆空的高度,我们和他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白儒生追问道:“释氏说空物,难道物真是空的吗?”
黑佛士说:“是的。空又空,还不只限于空。”
白儒生说:“人类灵长于宇宙,万物生长于天地,怎能是空的呢?要是万物皆空,那你又算哪根儿葱?”
黑佛士说:“空是物体自身本性所有,跟他所借的物体外壳没有关系。记住,兴灭无常,因缘无主,所空在于性理。”
白儒生听了“性理”二字直皱眉头,这也是儒家吃亏的地方,解释性的东西太多,创造性的理论太少,只重视儒家制造,不重视儒家创造。儒家拿着功名利禄的诱惑,才有人读他的书。而有的人空手套白狼,只是输出他的理论就占据了市场,让人趋之若鹜,争着拿钱来送上,这就是国人常说的倒贴。这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黑佛士接着说:“咱们也别老拿着人家老子说事。就说你们的周公孔子弄的什么儒教吧,只顾及一世活,看不见来生缘。目光短浅,实在可悲。而释迦所说,关系到无穷。一说地狱,人就会惧罪;一说天堂,人就会欢喜。”
白儒生对这种叫卖天堂地狱赚人的事显然不赞成,他说:“释迦徒称无量寿,有谁见过不死的人;天天咨嗟金刚固,有谁见过不朽的质。你们这是倒空卖空,典型的皮包公司(效神光无径寸之明,验灵变罔纤介之异,固能大其言矣)。虽说菩萨无欲,群生却贪欲无比,归根结底,你们这是为利益而撒谎。”
黑佛士说:“不对。要是不告诉人们来生的欲望,此生他们就会活得痛苦。若不勤春稼,秋穑哪里期?”
白儒生叹道:“唉,你们干的这是什么事呢?怎么这么二律背反呢(何所务之乖也)?你们的道在无欲,却用有欲来要挟大众。你们造佛殿时,丹青炫彩,土木夸好,这有用吗?对于死生幽冥的道理,我们周公、孔子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说,暂且存疑而已。你们使劲说了半天,却又华而不实,只是许了个天堂的空头支票,却没有银行去兑现(故甘辞兴于有欲,而灭于悟理)。由此而论,言说死生幽冥的未必高远,不说的也未必低失。大家最终都是殊途而同归,不能只看刚发车时的车轱辘印吧。”
慧琳此论一出,立即轰动开来,这哪里是什么均善论,分明是篇压佛论,削正在冒尖的佛教的脑袋,来和失落的儒教看齐。僧人们大为不满,要求惩处慧琳。
宋太祖刘裕对慧琳的论大为欣赏,认为说得好,议论公平,是一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文章。
后来宋文帝又把慧琳邀到朝廷,让他参与权要,每当有了大事,都和慧琳商议。
慧琳门前一时宾客盈门,四方送物的络绎不绝(赠赂不断),整条街上车水马龙,比过年前的京城都忙乎,势倾一时,被人称为“黑衣宰相”。
儒佛争论的同时,佛道两家也在打架。
当时道士传言说,当年老子与尹喜在函谷关分别后,并没有失踪,而是往西一直走到了天竺(印度),在那里又收了一个徒弟,是释迦王子,也就是后来的释迦牟启。因比佛教为道教的徒弟。
P269-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