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清朝末年,我国遭受外国列强入侵之初所遭受的屈辱。由于作者曾以海军军官的身份亲闻当时义和团围困东交民巷使馆区的经过,目睹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和镇压义和团,因此,具有很强的真实性和可信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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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北京的陷落 |
分类 | 人文社科-历史-中国史 |
作者 | (法)绿蒂 |
出版社 | 山东友谊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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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本书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清朝末年,我国遭受外国列强入侵之初所遭受的屈辱。由于作者曾以海军军官的身份亲闻当时义和团围困东交民巷使馆区的经过,目睹八国联军侵占北京和镇压义和团,因此,具有很强的真实性和可信性。 目录 译者的话/1 序/1 第一部分 熊熊燃烧的城市/1 公使馆被清朝的队伍包围/2 被围困日记(1900年6月19日至8月15日)/6 第二部分 保卫法国公使馆领地(节选)/31 1900年6月11日至24日日记/32 1900年8月5日至16日日记/45 第三部分 北京的陷落/53 I 抵达黄海/55 II 在宁海州/59 III 走近北京/63 IV 帝王之城/94 V 重返宁海州/142 VI 北京的春天/147 VII 皇陵之旅/156 VIII 北京的陷落/172 资料:北京某满大员日记/181 试读章节 帝王之城 10月20日 星期六 下雪了。天空低沉阴暗,没有一丝光亮,好像太阳再不会升起。北风呼啸,黑色尘土卷着雪花肆虐。 这天早上,我要在西班牙公使馆第一次拜见法国公使。他高烧虽然退了,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还需要卧床数日。我要等到第二天或第三天才能跟他面谈。 我与法国公使馆人员在我的住所共进最后一顿饭。我的房间虽然并不华丽,但已经十分舒服了。一点半时,我借用的搬家用的两辆中国大车到了,装上不多的行李,带着我的随从,我们走向紫禁城。 中国大车都很小,厚重,没有一根弹簧;送我的车像灵车,外面包了深灰色的丝绸和宽宽的黑色天鹅绒。 我们朝西北方向前进,与昨日去外城和天坛的方向相反。还有五六公里要步行,因为街道和桥的状况极差,几乎一半的石板没有了。 中国大车不是封闭的,只是轮子上装了一个篷子,我们坐在上面被寒风抽打,任雪片飞舞,灰尘让人睁不开眼睛。 我们先是经过了使馆区,到处是废墟,到处是士兵。随后来到更加偏僻、几近荒芜的中国区域,满眼废墟,灰尘飞扬,天空中自色黑色碎片到处飞旋。街区主要通道、门口、桥梁处可见到欧洲或日本的警卫,实际上,整个城市都有士兵守卫着,时时还有勤务兵和印有国际红十字会标志的救护车经过。 法国公使馆的翻译指着紫禁城告诉我,这是紫禁城的第一道围墙。他欣然接受做我的向导,同我一起坐在装饰着葬礼般丝绸的大车里。尽管寒风刺眼,我还是注视着外面。 高高的城墙,血一样红,我们颠簸着穿过大门。其实那不是门,而是由英国派的印度士兵开凿的缺口,厚厚的城墙被打通了。 北京另一端遭受的毁坏相对轻些,一些街道上的房屋仍保留着金色木头的装饰和屋檐上那一排排的动物雕饰。当然,一切都摇摇欲坠,或生了虫,或被火焰烤过,或被废铜烂铁包围着。有些地方生活着贫困的下等人,拥挤不堪,身上穿着羊皮袄或蓝棉布破衣服。后来看见的是一些轮廓不清的土地、灰烬、垃圾,狼群和饱餐死人肉的骇人的狗群混杂在一起。入夏以来,尸体已经不能满足它们了。 另外一道城墙出现了,还是血色。我们要通过另一道大门,门上装饰着彩釉陶器严格地讲,这才是紫禁城的大门,从来无人进入的地带。我们犹人奇景,踏进神秘园的大门…… 进去之后,我十分惊讶,因为里面根本不是一个城市,而是一片树林。一片阴暗的树林,枝叶间乌鸦呱呱乱叫。这里树的种类与天坛的一样,有雪松、侧柏、柳树,都是上百年的大树,形状扭曲,与我们国家的树木有差别。雪片捶打着它们枯老的枝干,无处可避的灰尘随风一起飘向小径深处。 还有一些长着树的小山丘,侧柏中错落地分布着一些彩釉凉亭,虽然很高,但仍然能看得出这些是人工的,整个布局都体现着中国的风格。远处,在风雪和灰尘之后,可以看见树木下依稀分布着一些孤零零的古老王宫,琉璃屋顶,门前蹲着大理石怪兽的雕像,样子十分可怕。 眼前的一切精美绝伦,但它在阴沉的天空下又显得死气沉沉,充满了敌意,令人不安。 现在我们要步行一段时间,以便观看高大雄伟的建筑物:城堡、监狱,还有比这些更让人心情灰暗的吗?看不到尽头的双层城墙,还是血一样的红色,戒备森严的监视塔,五十米宽的护城河,里面长满睡莲和要死的芦苇。这里便是紫禁城,封闭着不可进入的皇城,里面戒备更加森严。这里就是天子的住所……在阴沉的天空下,这个地方是多么的死气沉沉、充满敌意、残酷无情啊! 我们在古老的树木下走着,在死一般寂静的宫中前行。 耸立在一侧或另一侧的宫殿把自己封闭起来,十分恬静。这些宫殿分别称为兴圣宫、龙福P95宫,瀛洲圆殿等等。它们带有亚洲梦幻色彩的名称,对我们来说不可思议,甚至十分遥远。 然而,我的陪同者非常肯定地对我说,中国皇城不总是如此的阴森,只是因为今天天气格外的差。一般来说,北京秋季阳光灿烂,这种天气实为罕见。他向我保证说,这里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皇家园林,我在此逗留期间肯定会有很多阳光明媚的温暖时光。 “现在,”他说,“请看,这是荷花湖,这是玉蛛桥。” 荷花湖!玉炼桥!这两个神话中的名字我向往已久,它们指称的事物对我来说是见不到的,只是它们的名声可以穿透一切坚实的壁垒。它们使我幻想,想到各种光线和色彩艳丽的画面。现在,它们却出现在这暗淡的荒漠中和冰冷的寒风里,我着实吃了一惊。 荷花湖!我想像着,眼前出现一片荷花,亭亭玉立于水上,大大的萼挺立着,就像用玫瑰装饰的鱼缸,简直是玫瑰色海洋,同中国诗人吟唱的一模一样。就是这里!就是这个湖,这片忧郁的沼泽上却漂浮着被风霜打得焦黄的枯叶!此外,这个人工挖掘的湖比我原本想像的大得多,一直延伸到远处,通向引人怀旧的岸边,在那里,阴暗的天空下,古老的树丛中矗立着古塔。 玉蛛桥!对,架在一排白柱子上的白色拱形桥,这优雅精致的曲线,这一行行头上雕着怪物的圆柱,跟我的想像完全吻合:十分典雅,极具中国风情。不过,有一点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就是芦苇丛中会有两具已全然腐烂的尸体,上面漂着破烂衣衫。 湖上飘浮的枯叶的确是荷花叶,走近观看,能够辨认出来。记得从前在日本长崎和伊豆(Yeddo)的池塘上也常常看见,但那里的荷花多么鲜艳动人啊! 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帝王们曾欣赏过这片荷花,但荷花现在几乎死去,因为湖水几乎干涸:中国军队为了防止被侵略者利用运河,放干了里面的水。联军把水引进了北京,引进了运河,使水路重新畅通。玉蛛桥将我们引到湖的另一端,我的住所北宫就在那里。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交叉的围墙,随后看到的便是被损毁的柱廊、废墟,到处都是瓦砾。一丝丝阴暗的光线穿过冬季的天空,穿过半透明夹满雪片的云层,照在园子的景物上。 在一堵灰色的墙中间,一个非洲警卫守护在一个缺口上;一边有一只死狗,另一边是散发着尸体气味的一堆破烂衣服和垃圾。这好像就是我住的宫殿人口处了。 我们走下大车时浑身是灰土,还夹杂着雪花,牙齿冻得咯咯响。我们走进一个堆满废物的院子,我的上尉副官C上前迎接我们。此情此景又怎能不让人相信,他们曾向我许诺的豪华行宫不过是场梦! 然而,在这个院子的尽头,我看见了富丽豪P98华的第一处象征:一个优雅轻盈的玻璃长廊。从外表看,在这一堆废墟中它是保存完好的建筑。通过玻璃可以看见闪光的金漆、陶瓷和绣着龙和云彩的皇家绸缎……宫殿的幽深处在远处是看不出来的。 来到这个奇怪住所后的第一顿晚餐让人难以想像!我们几乎是在黑暗中用完晚餐的。我和副官穿着高领军大衣,坐在一张紫檀木桌子旁,浑身打颤,勤务兵也不例外,端着菜的双手也瑟瑟发抖。那支从祖先祭台废墟里捡来的小红蜡烛头在风中摇曳,几乎什么也照不着。 宫中使用的盘碟都是用极珍贵的陶瓷制作的,呈黄色,上面有帝王的年号,这位帝王与路易十五同一时代。但是,我们的葡萄酒和混浊的水却盛放在一些不伦不类的瓶子里,瓶塞是士兵用刀雕的土豆块。瓶子里的水经过无数次煮沸,因为井里的水被尸体污染,有可能传染疾病。 我们在长廊里用餐,长廊很长很长,消失在黑暗里,依稀还能看出帝王的奢华,到处都镶了一人多高的玻璃。这扇脆弱的玻璃墙将我们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外面到处是废墟和尸体,一片凄惨黑暗。我们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外面游移的形体、小蜡烛灯光吸引的鬼怪可以从很远处看到我们坐在桌旁。想到这些,我们很害怕……根据中国习俗,玻璃上方是一排用绵纸做的轻窗框,一直到天花板,从那里又垂下来很多像花边一样的精巧的紫檀木雕像。但这里的绵纸已经破了,千疮百孔,夜晚的寒风透过窗孔向我们袭来。我们快要冻僵的脚踩在皇家黄色的地毯上,厚厚的羊毛,上面绘着五爪的龙。在我们旁边,在即刻就要烧尽的蜡烛火光下,闪烁着巨大的景泰蓝香炉,架在金色的大象头上;奇异漂亮的屏风立在一旁,釉彩凤凰展开了美丽的翅膀;皇位、怪兽……古老而昂贵的宝物。我们浑身尘土,筋疲力尽,狼狈不堪,邋遢,龌龊,坐在那里,谈不上丝毫风雅,就像粗鲁的野蛮人闯入了仙庭。 仅三个月的光景,三个月前这里曾是何等的笙歌艳舞啊!没有死一般的沉寂,处处是音乐与鲜花,留下生命的迹象;宫廷贵族与侍者们身穿绸缎,行走在如今已经空荡荡、被毁坏的庭院里;太后由侍女们跟随,来到宫廷梳妆台前…… 晚餐十分简单,粗茶淡饭。随后,我们用博物馆里的瓷器饮茶。天气严寒逼人,好像魂魄都已冻僵,我们实在没有勇气继续抽烟聊天了。此时此刻,享乐的心情全无,只希望能尽快进入梦乡。 我们的陪同者C上尉分管这片宫殿,他手持提灯,带着很少的几个随从,把我引进房内。房子自然是在一层,因为中国的古建筑从来都不是高层。同我刚刚离开的长廊一样,室内室外仅仅靠玻璃、薄薄的白丝绸帘子和千疮百孔的绵纸屏风隔开。房间的玻璃门连插销都没有了,只能用一根绳子系住。P99 序言 1900年9月的这一天,在中国长城的尽头,在黄河边“仓皇出逃摒弃”的大沽港,七国列强的军队受到一个委员会的接待,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委员会:“……房顶上的老鼠群小心翼翼地窥探,揣摩着如何同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相处,当然也希望同这些客人建立关系。” 人类陷入战争,混乱不期而至,外交使节惊惶失措,乱了方寸。不难想像,那里有破碎的餐具、同雨伞交织在一起的战刀、用纸底做成的靴子,“火上还放着做好的米饭、大白菜和炸好的焦圈”。没有人会享用这美味佳肴,这些“不速之客”当然也不例外。 在这些“镇压黑暗中国的欧洲军队的代表”中,有一位“无敌号”舰艇的军官,名叫于连‘韦安(Julien Viaud,1850一1923),笔名皮埃尔·绿蒂。 德国、奥地利、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和俄国七个列强国(另外还有西班牙、比利时、荷兰和美国)的公使馆自190O年6月20日至8月14日被围困达55天之久。这些国家决定联手对付“黄祸”,他们此次来到中国就是要对驻北京公使馆被占领和发生的流血事件进行报复。 绿蒂率领的两万名国际舰队军人来到皇城脚下时,生米基本做成了熟饭。外交官如惊弓之乌,火速禀报,于是,由170O名士兵组成了第一批远征军,由英国海军上将慕杂甫(seymour)亲自挂帅。他们5月1日在大沽登陆,随时准备在使节们受到威胁时进行干预。这一幕最终在6月1O曰发生了。铁路被切断,围攻和交火此起彼伏……塞穆的军队本来预期几天后便可到达目的地,但8月1 4日才最终接近北京。局势相当糟糕,且无法逆转:弹尽粮绝,药品短缺…… 从官方消息看,总理衙门和已经66岁的慈禧太后根本不晓得外国驻京公使馆被包围,而使馆区就在现在天安门的东南方向,距皇宫只有160O米之遥。包围公使馆的人实际上都是无组织的平民百姓,有些是流动杂耍艺人,有的干脆就是流浪汉,他们一下子都在北京冒出来。西方人称他们为“拳击手”,因为他们都练西方人说的拳术,其实就是中国功夫。 这些“拳击手”极易辨认:头裹围巾,腰缠红色宽带。他们聚在一起,设拳场,练武功,并于1899年在山东成立了“义和拳”,后改“义和团”。其内涵是聚义求和,伸张正义。在义和团成员习练的技艺中,功夫是寻求体魄和灵魂和谐的一种。但在当时的中国,所有武艺或文艺帮会都有特定的政治目的,习武是挡箭牌。义和团也不例外。其成员在政治上和日常生活中均反对现代文明(尤其反对密码电报和铁路)。他们自然极端排外,把“洋鬼子”视为中国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但把声讨外国人的贪婪和经济野心放在次要位置。 正因如此,每当义和团人出现在一个地方,他们首先打击的不是外国人的经济野心,而是外国人派来的天主教和基督教传教士。离群索居的传教士被暗杀事件日益增多,随后便轮到信教的中国人的头上。义和团后来开始袭击、抢夺和焚烧与教会有往来的医院和学校。 在义和团成员看来,精神与物质相比,精神是至高无上的。他们甚至先于伊朗精神领袖明白了这样的道理,精神奴役先于经济和政治奴役。在义和团人看来,传教士是现代文明的种子,必须严厉打击,因为被教化的中国人通过医院和学校在中国传播其教义。他们甚至认为,传教士利用信徒组成网络,为“洋鬼子”通风报信。 在这一点上,他们说得不无道理。入春以来,北京的大主教樊国梁(Aphonse FaVier)深感形势严峻。5月9日,他通知公使馆说,京城义和团成员一致联合,这预示着对峙一触即发。这一消息让法国公使十分尴尬。同其他外交官一样,他只能推断自己的豁免权可能遭到践踏。他的同僚听到后一致反对,认为天主教神职人员危言耸听,不可轻信。 在北京的外交官中,毕盛(Stephen Pichon)属于暴发户。他对搞外交一窍不通,突降北京靠的是与克莱芒索(Oeorges Clemence&n)的朋友关系。他最初当记者,在自己的《法律报》报社工作。1917年,他成为驻外大使,同时担任《小报》社社长。1919年,龙德(Albert Londres)因“精神独立”罪名被他赶出报社。 毕盛这个二手外交官、共济会会员、反教权的人就这样受命于危难之中,开赴中国保卫教徒的利益法国本应担当重任,但毕盛麻木不仁,缺乏活力,加上外交经验欠缺,抵抗的灵魂实际上是英国公使窦讷乐爵士(Ol&ude M&c Don&ld)。惟一的安慰是:法文为外交语言,使I~{rl辩论要用法语,而且所有使节都能娴熟地讲法语。只有日本代表必须通过俄国公使的翻译,而俄国在日本人心目中无足轻重…… 各国使节对义和团的敲诈虽然发出强烈抗议,但都无济于事。慈禧太后以为,义和团的人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他们是习武健身。外交官受到的威胁实际上属军队遣散的强盗所为。军队信心不足,因为义和团头领与宫廷端王拜把为盟。义和团受到指控,军队谴责他们的所作所为,但太后暗地里支持他们,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端王骄横,太后是战略家,老谋深算。她揣摩的是,如果公开支持义和团,西方人可能会进行军事干预。 外地的形势日益紧迫,让人担忧。义和团不仅暗杀、抢夺和焚烧,他们甚至攻占天主教墓地,大行掘坟、开棺、剖尸之举。在北京,义和团员的腰带十分显眼,他们的人数日渐增多,大规模集会正在酝酿之中。 各国使节对中国政府可能给予的保护根本不抱任何幻想,他们最终决定派兵自卫。在慕杂甫军官的率领下,2000名士兵先驻防天津,但不能立即开赴北京,因为军队若开赴北京对中国政府而言便构成战争行为。5月31日,由若干人组成的小分队乘专列前往北京。 当天晚上,法国小分队的达尔希(Pani Darcy)海军中尉来到法国公使馆。毕盛公使和夫人虽然预先得知他的到来,却进城吃晚饭去了,法国军官只得在客厅里苦苦等待他们回来。返回官邸后,公使急于回房睡觉,打着呵欠说:“我们明天再谈吧。您自己解决床垫子,我这里没床给您。” 一个奉命来挽救全体使馆人员的军官竟遭到如此待遇,这实在出乎意料。达尔希在马丁荣军医的帮助下,成为法国抵抗运动名副其实的先锋。法国公使惟一的贡献是,带着护腿套,斜挎着一把猎枪,偶尔大摇大摆地亮亮相,仅此而已。达尔希从护卫队的78人中抽出15人,由爱尔博(Herber)准尉指挥,保卫南长街大教堂。另外30名由海军中尉亨利(Henry)指挥,并增加意大利公使派遣的11名海军助阵,承担保卫北长街大教堂的任务:救世主教堂周围有3000名教徒,樊国梁大主教在此任职,可谓名副其实的天主教之都。 在围困期间,围墙高筑的四合院内栖息着3900位外交官和家属,还有在此避难的中国天主教徒。保卫他们的任务由409名军人和80名志愿者来承担,他们当中有的是恰逢途经北京,有的就是当地的平民百姓,如勇敢的瑞士人沙孟(Augnste chamot),他是北京饭店的业主,夫人是美国人。同他在一起的还有饭店的所有管家。 除个人手里的武器和有限的弹药外,抵抗者还拥有三部机枪,可以在危急时刻调遣使用。俄国人总共提供了500发炮弹,但是大炮却在天津……达尔希中尉当时很想弄一门大炮带到北京,可他的上级坚决反对,说北京的路面太差,怕运输途中把大炮毁掉……正如莎翁所言,悲喜剧是孪生姊妹。 被围困的人面对的是5000到6000人。本来围困者手里只有大刀和长矛……但从第一天起,他们神奇般地获得了武器弹药,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甚至还将一门大炮藏在习武器械中。3500发炮弹,平均每天70发,不断降落在使馆区域之内。当然,还有炸药,“拳击手”用此破坏街垒,甚至还埋下地雷。 6月初,使节们还指望通过显示自己的威力避免使用武器,也不必求救于海军军官慕杂甫统帅的部队。这一希望逐渐破灭。6月3日晚,幸免于难的法国和比利时铁路工作人员疲惫不堪地回到使馆区,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铁路被彻底切断。6月7日,天主教信徒被驱赶出京城,参与行动的人有若干组,每组百人左右。北长街的大批避难者聚集到一起。8日,集市的木屋店堂被付之一炬。8日至9曰夜里,使馆区还受到零星枪响的骚扰。 6月9日早上,太后离开颐和园回到紫禁城。几个小时后,传出惊人的消息:太后解散了一万名士兵,但没有收缴他们手里的武器。英国公使听说其中一部分人同义和团拜了把子,便立刻召见慕杂甫军官。6月10日,天津拍来密码电报,说慕杂甫纵队已经上路,第二天就能到达北京。可是,接到这份让人振奋的密码电报还没几个小时,与天津的线路就被彻底切断了。救兵8月14日才到达北京,其间消息全无。 6月11日,日本公使坚信援兵会到,无论如何要去火车站迎接。他的汽车刚出门就被义和团员团团围住,一刀下去捅了他的心脏,一命呜呼。当天,俄国公使宣布,连接圣彼得堡的电话线被切断了。自此,使馆区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物质围困前,心理上的围困已经开始了…… 6月12日,端王前来看望使馆工作人员。他面无表情,说日本公使的遇难及发生的重大事件都是叛兵所为,他还说,他们将会受到惩罚。事实恰恰相反,第二天,一群义和团员高喊着“烧!” “烧!” “杀!” “杀!”,他们先放火烧了耶稣教徒所在地,随后又点燃了西什库的天主教堂。仅三天的光景,即6月13日到15日,13座教堂、7所学校、7家医院和33栋房子化为灰烬,而中国官方没有进行任何干预。6月1 6日,比利时人在抵抗军事委员会的劝说下被迫放弃位于偏僻地区的公使馆,到奥地利和匈牙利公使馆避难。 6月19曰,外交委员会特使向使节们宣布了一条令人欣喜的消息:黄海的联军海军舰艇的元帅们已经登陆,并夺取了大沽中方要塞。对峙发生后,总理衙门无法承诺对使节们继续实施保护,于是请他们带着卫兵在24小时内离开北京。 11名公使中有两名立刻宣布对最后通牒做出让步,一名是美国公使,遗憾的是,另一名是法国公使。窦讷乐对此十分震惊:法国公使本是“天主教徒完成在中国使命”的保护人,他是否要放弃为樊国梁、神甫和教徒们报仇血恨呢?毕盛痛心地讲到在高墙内躲避的妇女和儿童,他最终说服了自己的同事,让他们采取模棱两可的态度:接受撤退,但以需要准备和选择有把握的路线为由尽量拖延时问,从而等待慕杂甫部队的到来。这个花招并不高明,但还是书面报告了端王。实际上,除英国公使馆的人按兵不动外,其他公使馆的人都在发疯地准备行囊…… 次日,即6月20日,使节们联名写了一封信,请求讨论与撤退方式和保证撤退安全有关的事宜。但令人奇怪的是,信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打算集体去皇宫讨个说法。使馆区与皇宫的距离总计只有1600米,但想到这段距离内可能发生的危险,他们开始犹豫不决。德国公使见这些人举棋不定,非常气愤,他决定以使节们的名义坐轿子独赴皇宫。这些胆小鬼松了口气,但当他们得知德国公使出门几分钟后就被一个身着正规军军装的士兵击毙的消息后,我想他们会显得自惭形秽。 14点,总理衙门终于做出答复,告之离开公使馆十分危险。用外交辞令解释,这意味着使馆区的主人变成了俘虏——同中国的礼仪大相径庭。就在最后通牒前不久,发生了第一场战斗,长达55天的围困由此拉开了序幕。 海(Nicolas Ray)根据殖民主义者的经历拍摄了一部很不错的电影,名为《北京的55天》。作者由于视听方面的要求仅对描述做了些修改,非常忠实地再现了当时的气氛和围困期间发生的事件。有一点需要说明,由于电影由美国人拍摄,观众也是美国人,由惠斯敦(Gharlton Hes~on)和嘉证玛(AVa Gardner)主演的两个虚构角色过分夸大了美国人在围困中的作用。实际上,美国人并没有登台。 惠斯敦身上的某些积极行为应该用来刻画瑞士饭店老板沙孟。为给900名欧洲人和3000名中国避难者提供饭菜,他不仅动用了饭店的所有储备,还利用自己娴熟的语言能力和对地理环境的了解在几个法国人自愿帮助下采取了若干大胆行动。如果不是成功地袭击皇宫店铺和其他达官贵人的店铺,他们便无法保障军需供应。正是沙孟找到了牛,有了牛,孩子们才喝上牛奶。他还把看护牲畜的任务交给了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即替他看护存款的俄中银行行长。 回顾这些经历并非为了打击被围困者的积极性和否认他们的英雄主义精神。应该说,鸦片战争后1894年日本带给中国的是屈辱和战败,西方人为了进一步掠夺,开始瓜分中国。俄国人占领了中国的北部,日本人抢夺了东部,法国人分割了西南部,其余地方被英国人控制。 面对西方人的土地和经济掠夺,爱国主义者义愤填膺;面对列强为生意的成功强加给中国的密码电报和铁路等革新行为,同义和团类似的传统主义者十分反感,他们奋起反抗,认为这些东西搅乱了中国天人合一的精神。 围困期间,马丁荣在法国公使馆当医生,在《龙国十年》(Mal0ine出版社于191O年出版)中,他更客观、更理智地分析了西方人应该承担的责任。 “整个欧洲都有责任,因为,欧洲人不了解中国人,总认为中国人性情温和,迷迷糊糊,被动性强,可以把所有革新和辱骂强加给他们,以为他们根本不会反抗。欧洲人以为可以通过传教士、工程师和工厂主推进一切,甚至比在世界其他地方还要迅速,似乎一切都可以为所欲为。” “正因如此才爆发了义和团运动。这是爱国主义的觉醒,合理合法。虽然带有盲目的民族主义和无知,但没有丝毫让步。” “如果欧洲人多点耐心,把5年完成的事情用20年做完,一切都可平稳过渡。欧洲人要把密码电报、铁路和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停滞不前、沉睡了2000年的民族,突然问又瓜分了人家的大连港、威海、胶州,几乎整个九龙岛和广州,一切为的是让中国人更好地感受西方人带去的利益!” “正是由于对中国魂的无知导致了所有灾难。同一个民族的利益、信仰、迷信和过去的崇拜发生冲突,企图推翻这个民族刻骨铭心的东西,这不是随心所欲的事情。” 只有《北京的陷落》的作者能对此做出如此客观的分析。人们希望能见到他,听他用诗人的口吻讲述“他的所作所为”。事实上,当绿蒂到达大沽时,制裁已经开始,这实在是一个遗憾。人们可以想像,如果作者参加了8月28日那胜利的游行庆典,他笔下的色彩、激情和语言描述会如何安排。 太后像杂耍艺人一样出逃了。几个大国决定重重打击被太后遗弃的中国“孤儿”。盟国军队带着胜利者的高傲,心花怒放,在中国人惊呆的目光下敲锣打鼓,从北向南穿过紫禁城。当时,紫禁城变成了远征军军官的旅馆、食堂和娱乐场所。 绿蒂正是从那里前往自己的领地。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到达首都,一站一站接近京城——他可不是在潜逃。他坐在船头的一把太师椅上,审视着一切。迎接他的是阴森的目光和幽灵般的村民。 “这一切还很远,很远,然而,周围的景象却几乎让我们胆战心惊。一条帆船上伸出一条发蓝的死人胳膊,染上牛瘟的牲口胀着肚子顺水从我们四周漂过去。我们可能是闯入了什么墓地,因为岸边的淤泥中是一些破烂的棺材,尸体露着骨头,发出腐烂的臭气。” 在通州这个“纯洁的天国之城”,站立的只剩下山一般的垃圾,其余的都在满腹世仇的撞击中瘫倒在地。日本人、哥萨克人、西伯利亚人、锡克人捷足先登,接踵而至的便是德国人和法国人。 战败的北京满目疮痍。绿蒂有感而发,他要描述北京城金灿灿辉煌的过去和奄奄一息的惨状。毛泽东在紫红色的城墙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绿蒂军官正是穿过这红墙进入了紫禁城。“严格地讲,这才是紫禁城的大门,从来无人进入的地带。我们犹入奇景,踏进神秘园的大门……” 刚在紫禁城中央金水河玉炼桥边的阁楼安顿下来,一只老鼠远远地迎接他的到来。太后的老鼠对爱抚已司空见惯。绿蒂躺下前,拿来两三条太后的长裙当被子,漂亮的金黄色丝绸上用金线绣着龙凤。 这几天日子轻松,绿蒂受到太后那只猫的鼓励,奋笔疾书,在身后留下这样的碑文:“可怜的皇城,昔日多么神秘,几个世纪以来不允许任何人涉足,封闭着所有的秘密和过去,封闭着自己的辉煌、奴役和寂静。…‘而今,这里的宁静却被一群群来自欧洲的莽撞士兵冲击得无影无踪!宫殿中,金色佛塔中,‘野蛮’士兵挎着军刀在佛像的鼻子下穿行或刷洗马匹……” 显而易见的是,慈禧太后对义和团的狂热一言不发,但暗地里给予支持。义和团的惨败,或者说血淋淋的毁灭,预示着皇家王朝的灭亡。为继续生存,也可以说是为了抵御“洋鬼子”的统治,中国惟一的选择是接受革新,接受义和团曾奋起反抗的革新。 北京的末日实际上是皇家王朝的末日。绿蒂透过紫禁城预感到,一场重大政治变革正在酝酿之中。这位诗人如此宣布: “不管将发生什么事,即便是那座惊人的亚洲宫殿还会重现——而这是不可能的——北京也永远地崩溃了,它的珍贵遗迹已被破坏,它的神秘面纱已被揭开。” 诗人永远是诗人。 法朗西斯·拉卡桑(Francis Lacass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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