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伯鹰文存》（共五册）终于行将问世，这套汇集了潘伯鹰先生生前未曾结集出版以及其他散佚于昔日报刊的文字作品集的出版，对广大关心和喜爱潘伯鹰诗书艺术的读者以及中国文化学术界来说，不言而喻，无疑是一件可喜可贺的重要的文化事件。《北平行》是其中之一。

《北平行》是潘伯鹰先生于1949年2月作为“和谈”秘书长随“和谈”代表团，由香港飞往北平（今北京），在和谈期间忙里偷闲所写北平风土人情的文字，《北平行》中也有其早年在北平生活过的风物回忆。

写在前面的话

团城与北海之游

北平行·序言

北平行·意外的惊奇

北平行·在候机室内

北平行·飞!飞!飞!

北平行·空中赋诗(上)

北平行·空中赋诗(下)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一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二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三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四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五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六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七

北平行·浓重的北方本色

北平行·风景不殊

北平行·第一宾馆

北平行·到了六国饭店一

北平行·到了六国饭店二

北平行·到了六国饭店三

北平行·叶徐之宴一

北平行·叶徐之宴二

北平行·谒受业师吴北江先生一

北平行·谒受业师吴北江先生二

北平行·章士钊先生北行诗

北平行·故旧的会晤一

北平行·故旧的会晤二

北平行·故旧的会晤三

忆北京双十节灯彩

花炮与烟火(北痕之一)

厂甸(北痕之二)

北平忆语(一)

北平忆语(二)

北平忆语(三)

南纸店趣味——北平忆语(四)

北平忆语(五)

且今且古成一军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三

从我们到青岛至离开，中间有半日一夜的勾留，我们各人都利用这时间或事游览，或访亲友。我在青岛的熟友只有二人，一是萧涤非先生，一是黄公渚先生，皆是山东大学教授。我曾往访此二人。车至半途，司机告诉我‘‘山大”正在假期，校内无入，心中一犹疑，时间又短，只好折回，思之歉然。章行老有友人刘劭襄先生，住在海边，行老邀金山和我到刘家去，我们乃同到刘家。

刘先生是中国早期革命者之一，他现在已经隐居，好像是青岛海滩上的客星。他的名望，和他深沉的智略，虽然自己退藏于密遏敛光精，仍然受到青岛人士的尊崇，他和他体弱多病的夫人与敏慧多才、绰有父风的女公子共度着悠闲岁月。他的家，图书满架，几净窗明。我们进去一看，长青的阔叶草，和将谢而犹多芬馥的蜡梅，在书房角落的磁或瓦的盆子中都有一种静静的神态，使我们自惭匆促。

他又是一个用功的书家，孙虔礼书谱是他看家的范畴。但我看到他书桌上一尊古石佛造像的旁边，正放了一个架着张迁碑的帖架。他拿出正在写的临本。这正投我所好。我们谈了一些写字的意见，他很高兴的又拿出他所临的黑女志来。这是他们湖南何贞老的八法精秘的渊源。我们实在写不过他们。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四

刘小姐又招呼金山和我吃面。这是一种湖南作法的汤面，配以小菜，有四川叙府的糟鸭蛋，有湖南的腊八豆子，并有榨菜和辣椒。软滑流匙，芳辛满口，的确是一个享受的下午。刘劭翁也是这晚上龚市长所邀的陪客。所以和我们一齐到迎宾馆。饭后，行老仍回刘宅安宿，澍苍和我则宿于馆中。

说起这迎宾馆，是我们一段辛酸耻辱的创痕。德人强租青岛“九十九年”之后，他们所派来驻守的总督为一个好大喜功的雄侈军人。他选择岛上地势最优越之处，建筑他的邸第。这一所巨邸完全模仿德国皇宫。（现在的青岛市政府大厦亦是德人所建。形式与柏林的议会相同。）据说邸中建筑所用的木材皆由德国运来。这使人联想到乐毅为燕昭王打败了齐国的得意话语“蓟丘之植，植于汶篁”。这邸中的木材和后来岛上的繁樱一样使人惊心动魄。邸内装修陈设的豪华，与其外型的雄伟崇闳相称。当时德总督的中国官称，是由那些莫名其妙的略通“鲜卑语”的通译们，比照着中国水师提督而定的，所以士人称这建筑叫作提督楼。

北平行·在青岛的逗留五

我听说这一个德意志的酋长，最善于位置。他不但选择了这样一个好地势盖楼，并且在楼前一个最好的地方安下一张石椅子。这椅子正好在楼前的广阔草坪上。以这所大楼为椅背，以大楼所据的全青岛为屏风。放眼看去整个青岛的海面皆在视线之下。椅子正对海口，每早进口出口的军舰商船皆不能出他的目光之外。他在邸外很远的坡下设了几道警戒哨。那许多高身材、荷枪实弹一脸横肉、走着鹅步的德国戍兵，足以保证他的万全。所以在他邸第草坪周围，只设了低亚的短栏，一空倚傍。他意态萧闲，坐在石椅子上休息，饮咖啡。这不是缓带轻裘的羊叔子所敢比。这青岛简直是德国的海外扶余。他在这“小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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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潘伯鹰文存》（共五册）终于行将问世，这套汇集了潘伯鹰先生生前未曾结集出版以及其他散佚于昔日报刊的文字作品集的出版，对广大关心和喜爱潘伯鹰诗书艺术的读者以及中国文化学术界来说，不言而喻，无疑是一件可喜可贺的重要的文化事件。

潘伯鹰先生是中国现代著名学者、诗人、书法和书画艺术鉴赏大家，其一生著述丰富，除了在70年前（1937年）民国时代出版过长篇小说《人海微澜》及《隐刑》、《生还》、《稚莹》、《残羽》和《蹇安五记》等结集的文学作品外，1949年后还出版有《南北朝文选》、《黄庭坚诗选》、《中国书法简论》及近年来出版的《玄隐庐诗》等，但潘伯鹰先生勤于笔耕，尚有大量散佚于报刊的文字，如有记人记事的，如写北平（北京）风情的；有写上海文人的，也有谈书画鉴赏的诸多文字，却未结集出版。这些文字，随着岁月的流淌，渐渐被淹没于历史深处。但很值得庆幸的是，潘伯鹰先生这些文字的剪报资料，多多少少，还是被其家人后代保存了下来。

记得大约两年前那个初秋午后，我去小潘（潘伯鹰先生嫡孙、知名旅美油画家潘仲武）在虹口那问临河的油画工作室，与他～起喝茶、聊天，谈论他的现代经典油画创作。我眺望着窗外秋阳下粼粼耀亮的河面，谈及他正着手准备创作的当代都市女性系列油画作品《海上·花事》时，说到了中国文人常常怀存的悲悯情怀，顺便又问起了他祖父潘伯鹰先生当年所留下的著作和那些可能散逸的文字的事。

其实，这些事此前我也曾问过他。我倒并不为其他所想，只因为心中对那些被潮流渐渐湮没、却实在正是有思想、有人格魅力的老辈文化人发生的兴趣和敬仰罢了。这些老辈文化人留下的著作文字，何尝不是我们在这个匆忙、慌乱时代生活的后辈们所需要的文脉承载与文化发扬呢？！潘伯鹰先生实实在在就是那些老辈文人中的佼佼者之一，作为中国现代著名学者、诗人、书法和书画艺术鉴赏大家，因为过世较早（1966年5月在上海因病去世，终年63岁），却不太为现在的后辈们所知晓。

随着传统中国书画艺术的复兴，以及近年来开始的扣捞“民国文化”现象的发生，被誉为“海派十大书法家之一的”书法集《海派代表书法家系列作品集·潘伯鹰》和潘伯鹰诗集《玄隐庐诗》先后出版了，然而当下的读者却未必真正能了解，并知晓他的许多文章和学术思想，尤其是通过他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所留下的那些性情文字，可以着实感知他们这一辈文人的文采风流与跌宕人生的事迹。

工作室的空气中，充满了油画颜料味，窗外的河水渐渐上涨了，河面反射的光芒也越来越强烈。小潘忽然说道，他胞妹潘敏那里好像还有些当年从祖父胶州路寓所获得的文本资料，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去国数十年了，有些事大多都忘了，但有些事好像就在昨天。记忆是不是靠得住，也许冥冥中自有它的定数吧。

过了些日子，又是一个午后时分，我们在初秋的阳光下喝茶、聊天。小潘忽然跟我说，他妹妹手里的那包东西找到了，请我看看。说着，他转身走入另一个房间。不一会，他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我。我接过，打开一看，竟是几册二十世纪五十、六十、七十年代的黑色硬面抄……四十年代客居“陪都”重庆写下的世情人生、哲理感悟短文，包括另一专栏《中边录》的文章，皆短小精悍。最后，第五册《中国书法简论》。《中国书法简论》问世后，受益者甚广，当今书坛有成就者皆受之影响，上海为最。且此书1981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重版后，三十多年过去，未见新版，此次所取的是由潘伯鹰先生生前手校1962年上海初版排印本，故而弥足珍贵。

《潘伯鹰文存》出版在即，作为这套书的责任编辑朱菁，让我写个“编者的话”在前。若说是“编者的话”，我实在惭愧难当，只能零零碎碎地写下这些文字，权作读者展读这套书前的絮话，讲讲这套书的来历罢了。

朱来扣

2013年6月23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