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一种律动,
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
趣味就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微微暗些,
再明起来,则暗得有趣,而明乃更明。
北京作家协会所编的《2014年老舍文学奖中篇小说获奖作品集(上下)》收录了2014年多篇入围小说作品,为读者带来一场文学盛宴。
2014年老舍文学奖是由北京作家协会、北京戏剧家协会、北京老合文艺基金会主办的文学奖项,北京作家协会所编的《2014年老舍文学奖中篇小说获奖作品集(上下)》是中篇小说奖优秀奖及提名奖作品集,包括四部优秀奖作品及三部提名奖作品。
我的第二任房东是个酒腻子。他叫方长贵,四十多岁,体格健壮,喉音很重,说话有一种嗡嗡的回音。我总是想,这样的嗓子比较适合于唱美声,而他却偏偏选择了喝酒,而且能喝,四两的啤酒杯,一扬脖便干了个精光,好像没有经过喉咙而是直接倒进了肚里。那天晚上他来取房租,在我的餐馆里我们先是滋润了四个“小二”,接着又灌了八瓶啤酒,他才梗着脖子,像是抑制不住,又像是很费劲地打了几个响亮的啤酒嗝说,“兄弟……呃……差不多了,今儿就这么着吧……”
送走了方长贵,我和妻子赶紧往家走。一路上我头重脚轻,走进胡同拐角的时候还差点没撞到墙,被妻子一把拉住了胳膊,她嗔怪地说:“你就是逞能,最后那两瓶啤酒就不应该喝!”“你别说酒的事啦行不行?”她一提到“酒”,我的胃里就有点条件反射往上涌。她挎着我的胳膊,绊绊拉拉往家走。好不容易撑到家,那种天旋地转、翻江倒海的劲儿就上来了,结果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一通折腾之后,才酣然入睡,死了一般。
第二天,我妻子什么时候起的床,什么时候去的餐馆,我一概不知。在一种朦胧的状态中,我听见似乎有人闯进屋里,又跑了出去,再返回来,同时像是喊了句什么……我毛毛楞楞睁开眼睛,在一种“不知今宵酒醒何处”的失忆状态中,只见地上梦幻般地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
我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谁?”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
女人的声音很大,甚至很愤怒。此时我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这不是在梦里,是真事儿!
是真事儿,反倒让我更加糊涂了。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到屋来的……我已经来不及吃惊,只想把事情立刻搞个明白。
我问她有什么事。
“事儿大啦!是谁让你住到这里的?”
我刚想说方长贵,马上又改口说,“我表哥……”
“你表哥是谁?”
我说:“方长贵。”
“……什么?方长贵是你表哥?”
我说,“是。”
她“嘿”了一声,不无讥讽盯着我,“这么说,我还是你表妹呢呗?!”
一句话,又让我坠到了云里雾里。我怔怔地趴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对方近距离的形象越发清晰,她三十五六岁,一头深棕色的秀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风姿绰约,长得漂亮!同时我闻到了一种高级化妆品的幽香。这就越发加重了我的窘迫与难堪。更重要的是,趴在被窝里跟一个陌生人对话不得劲儿,方式不对。我建议她能不能回避一下,让我先起床,再说话。对方也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很配合,或者说很给我面子,她立刻转身出门,退到院子里。
我穿好衣服,首先把屋里的窗子和门全部打开。我知道,被一个酒鬼睡了一夜的屋子,空气中肯定有一种不太好的味道,同时也有点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对方毕竟是女人,而且是个不明来历的陌生女人。
之后,我把女人叫进屋里,开始我们的第二轮对话。毫无疑问,穿上衣服说话我就仗义多了。事实上,为了急于了解事情真相,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漂亮女人面前我已经忘了拘谨和自卑。
我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经说开,事情还真有点复杂。原来,我们租的这间房子的主人不是方长贵,而是眼前这个女人。她叫方悦。方悦是方长贵的妹妹。方长贵往外租房子这件事,方悦全然不知。根据她的说法,她是想在雨季之前看看这房子有没有漏雨的地方,需要不需要维修一下,“哪想到,一进来,发现屋里竟睡着个大活人,可没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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