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森林(名师导读美绘版)》是一部反映六十年代初期城市“知识少年”“上山”到原始森林创办国营林场生活的长篇小说。作者董宏猷怀着满腔激情,艺术地展现了一批十四五岁的少年登上昔日土匪盘踞的深山老林后,面对狼群猛虎巨蛇毒蜂的围困袭击,面对艰苦的野外宿营、繁重的体力劳动以及“血统论”对人的异化和摧残所发生的一系列动人心魄的故事;着力刻划了黑皮、么妹、土匪儿子、烈士女儿等一批个性鲜明的少年形象;同时,在生动感人的故事情节中有机穿插了散文诗般的“森林的故事”,使作品在宏阔的大自然背景中更具历史的纵深感。
小说文采斐然,画面斑斓。作者不仅将这些少年的命运与对生命、自然、青春、爱情的哲理抒情浑为一体;而且将森林的历史、四季的变化溶为一炉,读来酣畅隽永,耐人寻味。这是一部共和国同龄人的青春壮歌,这是一首别具一格的森林史诗。
一群十四岁的少年拥进了长江三峡之畔的原始森林,在护林的日日夜夜里绽放着十四岁的故事。故事情节传奇有趣,语言华美。悲壮的青春,绮丽的梦想,都书写在这莽莽林海间。
董宏猷著的《十四岁的森林(名师导读美绘版)》曾在日本、台湾出版,深受读者好评。
一 狼来了
半夜里,纷纷扬扬的雪花又飘了起来。一片一片的雪花,像一只只银色的蝴蝶,漫天飞舞着,飘落到黑风岭的高山深谷里,栖息在莽莽原始森林的乔木上。连绵起伏的山山岭岭像海浪起伏着,突然在这寒夜里着魔般地凝固了,在一瞬间冻结成银白色的冰峰。而无边无际的林海,却像冬夜里不眠的母亲,任凭雪花染白了她的头,她的肩,她的背,但仍然张开双臂,将那些休眠的植物和冬眠的动物揽在她那温暖的怀抱里。
这是1963年寒冷的冬天。这是长江三峡西陵峡北岸雄峻屹立的群山里的冬天。这是宜昌、兴山、秭归三县交界而又“三县不管”的深山老林里的冬天。这是黑风岭林场一个难忘的冬天。
茫茫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黑风岭的千沟万壑已是白茫茫混沌一片,刀劈斧削般刚劲的线条,被白雪抹得没有了痕迹。黑龙潭边那排黄泥土屋,也变成了几个白色的蘑菇。
寒风从砖缝里,从窗棂里沁进土屋,陈昌福被冻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感到尿憋得慌。
土屋里黑糊糊一片。四周是起伏的鼾声。他推了推身边的张大元,张大元喃喃梦呓着,熟睡得像一摊泥。他打了个哈欠,披上棉衣,用脚在床下捞了半天,捞到两只湿透了又冻得硬邦邦的胶底帆布解放鞋,将刚刚转暖的双脚伸进冰鞋里,冷得打了个寒噤,然后用双手掖着棉袄,趿着冰鞋向门口走去。
厕所在土屋左侧的山坡下。那是为知识青年们临时搭盖的简易厕所。顺着山势搁了两个大木箱,木箱上钉了几根刚刚砍伐的圆木,四周用圆木作墙,然后用杉树皮作顶,便是这黑龙潭有史以来的“新式厕所”了。知识青年们放下背包后,才发现厕所虽然分为男厕女厕但中间相隔的圆木“墙”,那“墙缝”实在太大。晚饭后,陈昌福走上杂树丛生的山坡,还未进厕所门,便听得女厕里有人连声惊叫,他的脸顿时红了,心里怦怦地乱跳,赶忙踏着膝盖深的积雪,慌慌张张地逃下了山。
于是这群宜昌市知识青年的临时领队江庆华发布了到达黑龙潭分场后的第一号“命令”:在男厕女厕之间的“墙缝”尚未用木板钉严以前,上厕所一律得请人在外放哨。
江庆华身高1.80米,长得像尊黑铁塔。今年虽然只有17岁,但在宜昌市的码头上,已有“江上飞”的美称。码头上的孩子们,习惯地称他“江哥”。江哥的话就是法律,没有人不听的。但是偏偏有一株“豆芽菜”对江哥的第一号命令提出了“修正案”:天寒地冻的,在厕所外放哨太冷。不如砍一株小树,作为“信号树”,谁上厕所,谁就将“信号树”插在厕所外的雪地里。
“豆芽菜”叫张大元。14岁的男孩子,又黑又瘦,却有着两道鹰翅一般的浓眉,以及一双闪着寒光的明亮的眼睛。江哥望了望他那两道浓眉,接受了他的意见,然后将这第一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张大元。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厕所里,想必不会再传出惊叫声的。陈昌福摸到大门,拉开门闩,一阵寒风裹着雪花迎面扑来。他又打了个寒噤,头脑似乎清醒了。他正准备出门,突然发现门外的树林里,闪烁着几点绿莹莹的光。
是手电筒的光么?手电筒光应该是白色的。是萤火虫吗?奇怪,冬天怎么会有萤火虫呢?陈昌福正思忖着,突然看见那绿莹莹的光游动起来,而且,从树林里朝土屋这边游移而来。
是狼!他突然想起来了,那绿莹莹的,是狼的眼睛!
他吓得转身跑进屋,失声大叫:“狼!狼!狼来了!狼来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树林里传来凄厉而恐怖的狼嚎声。这是一只饿狼的嚎叫声,在这寂静的冬夜里,为寻觅食物半夜还在游荡的饿狼的嚎叫声,便显得格外地恐怖。
陈昌福的惊叫声和饿狼的嚎叫声,将疲惫不堪的小青年们从睡梦中惊醒了。首先作出反应的,是睡在离门不远的江哥。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来,首先冲到大门。将两扇吱吱嘎嘎的大门猛地关上,插上门闩,然后转身用背顶住大门,大声喝道:“不准动!都不准动!刚才是哪个鬼嚎哪?嗯?再鬼嚎老子就扭掉你龟儿子的脑壳!”
仿佛是为了向江哥的权威挑战,树林里的狼嚎由独唱变成了合唱。这是一群饿狼,它们从密林深处窜了出来,向这些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少男少女们示威:这深山老林可不是冲出山峡的长江。你可以在江上飞,但是,你敢在这原始森林里飞么?
黑龙潭边的黄泥土屋有上下两层。这样的土屋在这深山老林里,算是豪华的建筑了。黑风岭在解放前,是著名的土匪窝子,这间土屋,据说是土匪头子柳八爷曾经住过的“行宫”。如今,这里即将成为黑风岭林场黑龙潭分场的场部所在地了。男孩子们睡在楼下,女孩子们睡在楼上。在野狼的嚎叫声中,男孩子们肃然不敢出声,但是楼上的女孩子却惊叫起来,随即爆发出这个冬夜里的第一阵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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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写壮美的青春之歌
韩高波
十年前,我第一次在书店看到《十四岁的森林》这本书,当时只是出于对书名的好奇,十四岁和森林有什么联系?十四岁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和森林又能发生什么故事?莫不是一本描写自然环境保护的书?带着疑问,我简单地阅读了一下故事梗概,主要描写的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一群知识青年从繁华热闹的城市到野兽出没的森林,经历了一番磨难的成长故事。或许是出于对悲壮故事的有意抵触心理,我没有细细阅读,与《十四岁的森林》这本书的第一次邂逅就这样匆匆结束。
直到儿子上了初中,我无意间在他的书橱里再次看到《十四岁的森林》。于是我便问儿子:“这本书有意思吗?”儿子回答说:“很好看,故事引人入胜,人物形象深刻,更重要的是看了后心里有些感动。”这样的回答让我诧异,是怎样的故事让平时很少阅读课外书的儿子也能有如此的阅读体验?作为一名教师,我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忽视了现在的少年儿童到底在想什么?在读什么?为了解答这些疑问,这次我是认真读起了《十四岁的森林》,而这二度的邂逅也让我对当初的擦肩而过深感后悔。
在《十四岁的森林》的后记中,作者董宏猷回顾了创作历程,从发现故事线索,到挖掘故事素材,阅读相关书籍,再到几易其稿,董宏猷用四年的时间,才创作出了这部作品。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他保持着创作热情?又是什么样的魔力让他深陷在森林原野之中?甚至我都怀疑这样做是不是值得?然而,当我读完这本书,我的这些疑惑都有了答案,我坚定地认为,作者为了创作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因为他为我们奉献了一部经典。
这是一部描写成长的书。书中的这群知识青年,还处在涉世未深、青春懵懂的年龄,却已经离开家乡来到这荒无人烟、野兽出没的原始森林里,开始一段充满艰辛的成长旅程。他们从最初的陌生到相识,从开始的无知无畏到成熟,渐渐地学会了彼此合作、相互帮助,成为一个大家庭。在背米、砍柴、植树、抗争暴风雪、森林救火等事件中,他们从自我走向自立、自强、自信,开始学会勇敢与坚强。尤其是最后的一次救火时,一对青年双双牺牲火海之中,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壮美的句号。这就是成长,即使充满艰辛,甚至面临死亡,他们也用自己的青春热情,谱写了一曲生命的成长赞歌。
这是一部令人鼓舞的书。只有坚强承受着生活磨难的人,才能成为一位真正的英雄。这群热血青年做到了,他们没有健壮的体格,却有砸不碎的意志;他们没有获得更多的赞美,却是一道打不破的钢铁长城。读了这本书,我深深地懂得了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坚强的人,怎样才能经受暴风雪,最终见到鲜艳的彩虹。有的人一路平坦走过平淡一辈子,有的人却向坎坷的路前行而获得非凡的成就。希望读过这本书的人,都能成为遇到困难不退缩的人,能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坚持不懈,做一个坚强的人。
这是一部意味深长的书。十四岁的少年,如同娇嫩的花朵,活在绿叶的保护下,经不起风吹日晒;十四岁的他们,如同挺拔的青松,撑起绿色的屏障,在冰霜雨雪中昂然保护着森林的一草一木。现在的少年还是未踏入社会的学生,在教室的战场上,有的锐不可当,奋勇冲锋;有的士气低落,虚度光阴。而他们是创业者,靠自己的努力生存,他们每个人都是战士,都是另一个保尔,他们用行动诠释了青春。“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就是磨难给他们最大的抚慰。
我庆幸自己能读到这本书,更庆幸自己没有再次错过。在这本书的扉页上我写了这样一段短话,也作为寄语送给即将开始阅读这本书的你们:
成长的道路上,并非一帆风顺,有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困惑、艰难挫折。面对困难时,不要气馁,更不要妥协,要以“坚持、坚定、坚韧”的精神,勇敢面对、战胜困难,把挫折作为成长中的财富和动力,相信风雨过后一定会有彩虹!
写完这本书的最后一页,已是8月的最后一天了。此刻窗外一片迷蒙。我呆呆地望着静默在雨雾中的大山以及满山的松树,望着日夜响在我窗前的瀑布与山溪以及林场蓄水用的一方绿汪汪的水池,心中也一片绿色的空蒙。一只小巧的翠鸟飞到了窗台上,望着我用易拉罐空盒栽培的草药,用葫芦形酒瓶作花瓶插的色彩绚丽的野花,望着一个面目憔悴野人似的大胡子,在8月的深山穿着臃肿的大棉袄,像一株历尽沧桑的老树,静默在海拔1800米的深山中。
整整4年了。从第一次上大老岭到此刻写这篇后记,我已在宜昌市国营大老岭林场——现在已改名为宜昌市国家森林公园——度过了三个夏天和一个秋天。1990年夏天,我大病初愈,应宜昌市青年作家、我的患难好友胡世全之邀,上大老岭林场避暑写作。早在此之前,就听世全介绍过大老岭了,介绍过诗歌写得非常漂亮的林场场长王辉运,摄影非常漂亮的工会主席曾文富,以及王、曾等宜昌知青六十年代初上大老岭原始森林艰苦创业的动人事迹。世全还以他们当年的生活为素材,写过一篇小说。是不是因为我命中属“虎”的缘故呢?我一上大老岭,一进入那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便觉得格外地亲切,便觉得这一座山那一道岭都似曾相识,仿佛前世来过,仿佛前世我就是这山林中的一只虎。大老岭迷人的风光吸引了我,大老岭人的淳朴、热情、真挚感动了我,而最能打动我并引起我强烈共鸣的,是当年创业者可歌可泣的故事,而这些创业者,当年上山时,大多数只有13岁、14岁、15岁,都是尚未读完初中或刚刚初中毕业的少年。九十年代的少年在这样的年龄,正娇嫩着宝贝着,连出家门过马路都令父母担心。可是这些六十年代的少年们,13岁14岁便已远离父母到这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里开始艰难困苦的人生跋涉了。在上山之前,我把他们视为“知识青年”而未予留心,因为我自己便是“文革”中第一批下乡的知识青年,且在农村干了5年,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磨难打击没有经受过呢?可待我上山后,我才发觉,这些当年的创业者不是“知识青年”,而是“知识少年”!对于一个以写少年生活为主的儿童文学作家来说,他们独特的生活经历无疑具有极高的含金量。但是最终促使我下决心写这本书的,还是因为王辉运们是我的同龄人。我们拥有共同的历史共同的命运共同的人生。这是东方古国一代人的历史,一代人的命运一代人的人生,而大老岭给了我一个艺术地再现这一代人的少年生活的创作契机,给了我一个更深层次地思考人、人生、自然、生命的哲学支点。
1991年的秋天,我正式上山进行采访了。正是满山红叶时,我跟着曾文富跋涉在大老岭的茫茫林海里、崇山峻岭中。我们避开盘山公路,徒步穿越他们当年走过而今已无路可循的密林,躺在长满苔藓蘑菇柔软如海绵的林地里,听山溪在被苔藓地衣包裹得绿绒绒黑森森的岩石间曲折流淌,体验当年的生活情景。从海拔2000多米的主峰一直到林场最偏远的农业队“千斤园”,从林场场部一直到各个林业队,我和当年的“知识少年”们,当年的老队长,老职工们促膝谈心。秋天的森林,正是野果成熟的季节,走进主人简陋的堂屋,一边“日白”(聊天),一边炒着野板栗、葵花子、橡子,或者用火烤着包谷,品尝着猕猴桃或者酸酸的野梨。若遇着吃饭的时候,也不客套,深山里的“麻辣”我已经习惯了。酒是自酿的粮食酒,再加上山里野蜜蜂酿的蜜,便成了可口的“蜂糖酒”。菜呢,或是野猪肉,或是野鸡肉,或是麇子肉,均用烟熏过,辣辣地炒上一大碗,然后开心地听他们侃解放前土匪在大老岭杀人绑票开黑店的故事。侃当年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山办林场的悲欢离合。嗣后,我又在曾文富的陪同下,到宜昌县、宜昌市采访当年的老场长王传杰以及当年的“知识少年”们。铁塔似的马哥马新华一听说我要写他们当年的生活,二话不说,骑着摩托满城跑,约了一大帮当年的“知识少年”,聚集一堂,谈了整整一天。这些人到中年的汉子们,谈到伤心处,竟忍不住泪花盈盈。在这个秋天里,我采访了40多人,其中,完整而详细地向我勾勒当年“知识少年”们的生活情景,并提供了许多生动的人物故事、细节的,是王辉运和曾文富。使我感动的是,这些朋友们并没有要求我简单地再现当年的生活,他们不约而同地希望我能写出一代人的悲欢离合,写出林业工人的悲欢离合。让我们的后代了解我们曾经历了怎样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成为朋友们的共同愿望。
然后便是构思与写作了。在我最初的构想里,我是想把这部小说写成一部悲壮而抒情的“森林诗”的。在1991年的冬天和1992年的春天,我沉浸在有关森林、林业方面的专业书籍、科普读物以及形形色色的图册中。我囫囵吞枣地啃完了达尔文的《人类的由来》、彼得·法布的《森林》以及有关森林生态学、病虫害、营林造林学、土壤学等方面的专业书籍,浏览了《中国高等植物图鉴》《中国中草药图谱》《中国森林昆虫》《蛾类图谱》《神农架植物》《湖北植物志》等等工具书。这些每一本都比砖头还厚还重的工具书,有许多是林场原生产科的韩庆愈、张鲜艳借给我的。因此,当我1992年夏天上山写作时,我的房间几乎成了一个小小的有关森林书籍的“图书馆”。我的妻子易英文则在整个夏天为我在山上采集各种植物或蛾类标本,按照不同的季节,分门别类做成卡片,于是我的房间又成了小小的“标本室”。
在山上我一待就是2个多月。我推翻了上山前所写的初稿,一切从头开始。到了9月份,山上已开始穿棉袄烤火炉,林场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整个招待所只剩下我一个人,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停地写。四周静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窗前溪水的哗哗声。而从这个寂静中沁出的,便是孤独与寂寞。常常就独自一人在山中漫步,面对云山雾海,端坐如石,凝然不动。有次夜深,独自悄然上山。夜色与大雾混沌一片,我坐在路边岩石上,恍惚中不知身为何物,而与山与树与雾溶为一体。有山民赶夜路,见路边好一个长头发长胡子的野人,不由得哎哟一声大惧。待见“野人”开口说话,才将一颗心落进腔内,问:“董老师,深更半夜,你不怕鬼么?”“野人”笑答:“我这副模样,不是连鬼都怕么?”
福克纳曾这样说过:“作家唯一需要的环境就是宁静、孤独和快乐。”这句话作为座右铭一连两年贴在我的窗上。在深山,生活无疑是艰苦的,而且几乎“与世隔绝”,然而我却享有宁静、孤独和快乐。没有了城市的浮躁与喧嚣,摆脱了杂务及人事纠葛,专心致志地进行创作,使我体味到生命沿着自己的轨道不受干扰自由运行的愉悦。而走进大老岭珍贵的原始森林里,生命的多样与生存的多元,对生存空间的尊重与发展个性的尊重,以及生命的短暂与永恒,都使我感动并久久陷入沉思。
但是山上毕竟不是世外桃源。山下商品经济大潮惊涛拍岸,王辉运和他的同志们开始了将林场单一的营林转变为开发森林旅游资源的历史性转折。而我也在此书写到一半时匆匆下山,一下卷入了作家协会创办公司以及其他经济实体的漩涡之中。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在全民大经商的狂潮中,一向清贫如洗的文人们也不甘寂寞了。作家聚会,不再言谈川端康成马尔克斯,而是钢材水泥汽车汽油炒得热火朝天。可是惯于纸上谈兵的书生们又怎么比得上大批大批党政机关将权力部门杠杆部门摇身一变变为翻牌公司的“大亨”及“新贵”们呢?而且,经商本身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商海茫茫,不是每个下海者都能抱着金娃娃的。而在中国经商,则更得要有一套非凡的本领,要有“功夫在商外”的手腕与心计。中国自古以来,官商难分,那些多如牛毛的总经理们,哪一个没在某些小科长面前涎着笑脸装孙子呢?
感谢江苏少儿社的刘健屏先生,在我身陷漩涡一时难以自拔之际,给了我最珍贵的理解与支持,放宽交稿期限,并鼓励我尽快完成书稿。于是在今年夏天,我再次上山,又一次在“宁静、孤独、快乐”中,在大老岭人淳朴真挚的关怀与爱中,完成了这部书稿。
此刻,山中雨雾茫茫,古井般寂静。我的心中没有完成书稿的喜悦,而只有深深的眷恋与深深的感激。我是为写书而上山的,可是4年过去了,我生命的收获又何止是这一本书呢?偌大一座山林,方圆百里的父老乡亲们都认识了我,熟悉了我,而我也与大老岭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林场地势高寒,蔬菜难以成活,食堂吃菜,全凭汽车从宜昌市拖上山,常常有“青黄不接”之际,生活相对来说是很艰苦的,可是食堂的冯朝享经理及师傅们,总是变着花样倾其所有照顾我。林场的职工,哪一家煮了肉煨了汤,也常来接我。写作紧张之际,我常常忘了吃饭,或没有胃口,反正我准备了整抽屉的方便面,从宜昌买了榨菜和香油,开水一泡,就能凑合一顿。虽然我的“快餐面调味法”在“单身贵族”中逐渐推广开来,但大家仍然怕我吃坏了胃。冯朝享为我买鸡蛋,陈萍炒了榨菜瘦肉送来,罗师傅送来他自己种的新鲜白菜,周家琴则干脆为我和几个“单身贵族”开起了小灶……热情善良的客房部主任王迎春和小姐们,对我的关心亦无微不至。天冷了,送来电暖器;被子薄了,又送来毛毯。开水也好,凉水也好,每天都送到房间来。到了一定时间,还喊我“下课”休息……在此,我要向林场所有关心我爱护我的父老乡亲们深深地致谢!
我这一辈子,从未停止过歌唱。我爱唱歌爱无拘无束地放声歌唱,我以为放松心灵唱歌是一种人生状态与人生境界。我同样把歌声带上了大老岭。从刚开始在王辉运小屋里几个人围着录音机唱《喀秋莎》,到在大礼堂里主持操办舞会、“音乐会”以及大型的联欢晚会,我用自己真诚的心与真挚的歌声,撞响了林场一颗颗歌唱的心灵。十七八岁的姑娘小伙子上台唱了。四五十岁的老职工也上台唱了。深山里,电话是手摇电话机,报纸则是隔几天从山下带上来的“晚报”,仅有的一台电视机只能转播中央电视台的节目,整个林场只有两个职工拥有一把吉他和一支竹笛。于是大家渴望晚上的舞会,渴望舞会中由我主持的“清唱音乐会”。没有任何伴奏,只有一个话筒,成为大老岭人心灵歌唱情感宣泄的媒介,成为青年人表现自我的又一手段。往往是夜深曲罢大家意犹未尽,或听尚未上台的小伙子们敞开喉咙齐吼“妹妹你大胆往前走”;或是一伙人约我挤在电炉边一边烤包谷一边齐唱到凌晨。如今,随着三峡高坝的兴建,高坝之畔的大老岭国家森林公园已成为旅游热点。林场已拥有了现代化的宾馆、舞厅与酒吧,外商巨额投资开发旅游资源的合同也已签订,大老岭将如同张家界、九寨沟一样成为中外旅游热点,林场原来相对封闭并由于这种封闭而保存的淳朴的民风和人际关系道德观念将受到现代化的市场经济的冲击与侵蚀。我有幸目睹了这一历史性转变的全过程,并以一个大老岭人的身份参入其间。《十四岁的森林》写完了,但是这只是一个故事的开头,而远远不是结尾,或者,它只是“森林三部曲”的第一部。我爱大老岭,我爱大老岭人。我曾经开玩笑说,给我一个开发大老岭另一个世界房地产的权利吧。倘若哪一天我的歌声停止了,就让我永远地依偎着森林吧。而在月明风清之夜,会有浑厚的男中音伴着松涛传来,哦,我亲爱的朋友,那是一个真诚的灵魂在为你深情地歌唱。
在这本书的写作中,王辉运、曾文富、何坤生、陈敬思、冯朝享、余新福、金小萍、马新华、王继舜、许秀英、彭玉梅、谢式钧、黄能斌等等当年的“知识少年”们,以及当年的老场长老队长王传杰、李德华、周承炎、蒋俊昌,派出所老所长易正乾,以及林场余玉龙副场长等为我提供了宝贵的生活素材;张鲜艳、韩庆愈、吴方华、李玉梅等为我提供了林业方面的专业书籍与专业知识;周家琴、陈萍、王迎春、李医生、电讯室的罗师傅,派出所的杨子荣以及张师傅等司机同志,为我提供了民俗、医疗、邮电、森林防火等各方面的知识;我的老师、宜昌市文联主席刘不朽先生为我提供了宝贵的鄂西民歌资料;我的挚友胡世全及其妻子童年他们全家这些年来一如既往地给予我支持与关怀。在此,我谨向他们致以深深的谢忱!
这本书的创作,还得到了宜昌市林业局、宜昌市文联的关心与支持。江苏省少儿出版社的领导、同志们,我的挚友刘健屏,为此书的出版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我的妻子易英文,不但帮我收集资料,整理文稿,而且为此书的创作承当了艰辛与默默的牺牲。在此,我谨向他们致以深深的谢忱!
最后所要强调的,则是本书是“小说”,而不是“纪实文学”。其中的人物与故事,均属艺术虚构,且大量溶汇了作者本人的生活经历,请读者特别是宜昌、林场的读者千万不要穿凿附会、对号入座。至于读过此书的读者产生了去大老岭旅游的愿望,那当然是我所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