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他的梦,费里尼的现实人生甚至更见精彩。他将梦境寄托于电影胶片之上,为我们留下丰厚的遗产。本书是作者夏洛特·钱德勒花了十四年的时间(1980年至1993年),与费里尼对话的成果,分为三篇上篇记述费利尼年幼时受到马戏、电影及美国漫画的影响,年少时到罗马从事漫画及记者的工作,并进而接触电台、电影编剧的经过:中篇讲述他如成为导演,且逐渐闯出知名度:下篇则着重于费里尼成为大师以后,如何成为一则传奇。费利尼对作者说:“我把我仅有的一生都说给你听了。这些就是我的遗言,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本书细节丰富,叙述委婉亲切,对于读者理解费利尼其人其作当有助益。
本书分成三篇:
上篇“费德里科”(Federico):年幼及年少时期的费利尼,受过马戏团的影响,对于小丑、富国戏院(Fulgor Cinema)所放映的好莱坞影片,以及美国漫画都有极深的印象,由是发展出自己的世界观。他带着他的里米尼(Rimini)小镇去到罗马。在那里,他写作及漫画方面的才能引导他朝着电台、电影编剧以及之后电影导演的道路前进。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他电影暨生活中的女主角:他的终身伴侣。
中篇“费德里科·费利尼”(Federico Fellini):影迷成为电影导演,并发现了他的生命目的。
下篇“费利尼”(Fellini):这个名字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就变成了传奇,他的人比令他成名的电影作品还要出名。即使没看过费利尼电影的人,对“费利尼式的”(Felliniesque)这个字眼可能也并不陌生。
我一天不拍片,就觉得少活了一天。这样说来,拍片又像做爱一样了。
拍片时是我最快乐的时刻。虽然当时我所有的时间、思绪、精力——里外上下——都被占据了,但那却是我觉得最自由的时刻;即使没睡觉,都觉得自己健康状态比较好。平常我所喜欢的事物,那时我会更喜欢,因为我正处在一个接收力很高的状态里。食物比较可口,性爱也比较愉悦。
导戏的时候,是我最有生气的时刻。你们看到的我,就是最精力旺盛的我。那时,体内会涌出特别的能量,让我可以去扮演所有的角色、参与所有的环节,而从不感到疲倦。不管我们夜里拍到多晚,我都迫不及待希望隔天早点到来。拍电影就是我的生命,我只有在创作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就跟享受性爱的情况相同。
对一个电影导演而言,精力,旺盛的精力,是不可或缺的。我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精力旺盛的人。我眼中的自己,活力比一般人低,甚至有点懒惰。我从来不需要太多的睡眠,也从来没办法睡得太多。我夜里一向只睡几个小时,可能是因为脑子一直在动的关系。
晚上的时候,我满脑子事情,不容易入睡。有时睡了几小时,醒来时还在想事情。我脑子在晚上活动力特别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里比较安静,所以不会分神,或者是我体内的生物时钟跟别人不同的缘故。
我在睡觉时可以得到最好的灵感,因为那些东西多半是意象,而较少是话语。醒来以后,我会试着赶在记忆模糊、消失之前把它们画下来。有时候,它们会重复出现,不过通常不会用一模一样的方式重来。
睡眠量少这件事,在我导戏的时候成为一项优势了。通常我只需要好好睡几个小时就够了,此外,不管我多晚上床睡觉,隔天都能早起。不过我会试着提醒自己,别的拍片同仁可需要较多的时间休息。
P93-94
比起他的梦,费利尼的现实人生甚至更见精彩。他将梦境寄托于电影胶片之上,为我们留下丰厚的遗产。“梦是唯一的现实”——费利尼如此描述他的生命主题。他怀疑:“人的下意识是不是用得完?梦境可有终了的一刻?”
《我,费利尼》(I,Fellini)这本书汇集了我与费利尼相识14年间,他对我说的一些话,时间从1980年春我们y-罗马初识开始,一直到1993年秋,他死讯传出的前几个礼拜。因此,与其说这本书是“被书写出来的”(written),不如说它是“被口述出来的’,(spo-ken)。
他跟我谈话时大都是在餐馆或咖啡厅里吃东西,不然就是在开动的车内,这两种情况都会让他感到高兴,而且都有助y刺激出他天马行空却又思虑清晰的特质。
“你出书的时候,”他对我说,“出版社会提供车和司机给我们吗?”
“希望如此。”我回他。
“我的话,你一定听了有一座山那么多了。要是我哪天想知道我生命中某一刻的感觉,可以来请教你。去查这些资料要比去记它们来得容易得多。人不但无法依照先后顺序去记忆他们的生命经历,也记不得事情发生的过程;人无法记起那些最重要的部分,甚或感觉上像是最重要的部分,记忆非我们所能掌控。人并不拥有自己的记忆,而是被自己的记忆所拥有。
“你是个好听众,有时我会从我告诉你的话里更了解自己一些。我从来没有故意骗过你,因为你信任我。我无法去骗一个我说什么都相信的人。
“但当然,我可以骗自己,而且经常如此。”
虽然在我个人的经验里,费利尼向来信守承诺,但他也坦承:的确因为自己食言而招致不良声誉。对于我的任何请求,他都会用“我发誓!”这样的字眼以示认真。每当他答应我去做一件他并非极感兴趣的事时,他也会说:“我发誓!”这是我们彼此之间的玩笑,意思是他还是会去做。这三个字后来变成一种暗语,当他要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他,然后他就会举起右手臂,好像是在说:“我发誓!”
在某种意义上,费利尼同时身兼访问者及受访者这两种角色,我则是听众。这本用语言捕捉他脑海画面的回忆录是一种对话的结果,而较不像访谈的产物。我并不发问,因为问题不但规范了答案,也决定了主题。他天南地北,随兴而至,揭露了他对外与私下的不同面貌。他告诉我他喜欢比利·怀德的一句话:“相信自己的直觉,即使错了也由自己承担;直觉比理智更能带你通往真相之门。”
他觉得标题是种限制。“只能最后再去想标题,不该一开始就去想,而且标题的范围应该尽可能大过主题。要是你太早就用标题把自己限制住了,你只会找到你要找的东西,却找不到真正有趣的东西。所以要用开放的心灵去探险。标题会导引你,但不会给你助益。”
费利尼是个艺术家,他将他独特的视野与我们所有人分享。他告诉我,“电影是会动的图案”,并认为他个人的作品承继较多绘画特性,较少文学血液。有时我在看一样东西的时候,会尝试看出费利尼眼中会看到的东西。我希望,由于他的启发,我真的可能多看到一点,而且看到的更精彩一点,因为我不但用了眼睛,还用了视觉想像力。
“我把我仅有的一生都说给你听了。这些就是我的遗言,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
本书分成三篇:
上篇“费德里科”(Federico):年幼及年少时期的费利尼,受过马戏团的影响,对于小丑、富国戏院(Fulgor Cinema)所放映的好莱坞影片,以及美国漫画都有极深的印象,由是发展出自己的世界观。他带着他的里米尼(Rimini)小镇去到罗马。在那里,他写作及漫画方面的才能引导他朝着电台、电影编剧以及之后电影导演的道路前进。他也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他电影暨生活中的女主角:他的终身伴侣。
中篇“费德里科·费利尼”(Federico Fellini):影迷成为电影导演,并发现了他的生命目的。
下篇“费利尼”(Fellini):这个名字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就变成了传奇,他的人比令他成名的电影作品还要出名。即使没看过费利尼电影的人,对“费利尼式的”(Felliniesque)这个字眼可能也并不陌生。
所有费利尼的电影都有一个最重要的角色,这个人很少在q-中露脸,却一直都在作品中,那就是费利尼自己。他才是他电影里真正的明星。在真实生活中,他也极富魅力。我印象中的他,既慷慨,又体贴——谢谢我陪他用餐,谢谢我花时间跟他做伴,甚至谢谢我肯收他的礼物。他告诉我,一个人只要能获得别人的了解和关心.就会继续活下去。我相信这话。然而,他较关心的却不是个人的生死问题,而是自己的电影作品是否能永垂不朽。
费德里科·费利尼生于意大利里米尼,时值1920年1月20日……
第一次见到费德里科·费利尼是在1980年的春天,会面地点是富莱金一地的海贝饭店(Conchiglia Hotel),那里靠近他当时拥有的周末别墅,离罗马开车约需一个小时。那次会面是由我们共同的朋友马里奥.德维基(Mario De Vecchi)安排的,他是位意籍制片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跟费利尼说过话,甚至电话都没打过。我那时还没办法判断从罗马到富莱金要花多少时间,但又不想迟到,所以那天我早到了40分钟。
我坐在那里,有点孤单地望着我的第二杯卡布奇诺。费利尼迟迟没有出现,我于是开始怀疑他到底会不会来赴约。幸好我那天没戴表,所以不会知道超过了约定时间多久。费利尼是出了名会放人鸽子的,可是当时我无法相信他会对我做出这种事,这跟我从他作品里对他得来的印象不符。我很有信心地到了罗马,就是专程来和他聊聊、写些关于他的东西。
那是个晴朗的星期天,海贝饭店的酒吧里,除了服务生外,空无一人。那位服务生偶尔出现时会朝我这儿望一下,看看我是不是还需要第三杯卡布奇诺。所有人都在户外享受春天的气候。我一路上带着的书已经安抚不住我的注意力了,所以我就开始盯着窗外看。我看见那儿的海滩上没有一英寸地,或用当时的情况来说,没有一英尺地是没有人的。“阳光崇拜者”的数目似乎只有汽车才比得上,但好像也不可能有谁可以同时开来两部。费利尼的富莱金明显是个热门的周末度假胜地。
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朝我桌子的方向接近。我转过头,认出那是费利尼。这时,他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他块头很大,身高六英尺以上,但看起来好像又比实际身材更魁梧一些。这个印象不只来自他的高度,也来自他宽阔的肩膀和胸膛。他的身体好像就要撑破他的衣服似的。
他的声音比起同样体积的男人要来得轻柔些,所以要想听见他说的每个字,就得靠近些。如果你觉得那样还不够近的话,他还会抓住你的胳臂、碰触你的手,再不然就是把自己的手揽过来,把你拉得更近一些,反正有一大堆的肢体接触。对我来说,他的声音有种爱抚的质地,所以不管他说什么,都可以产生一种亲密的感觉。
他为了迟到向我道歉,然后又解释他不是真的迟到。他也早到了,就在我之前到的,不过他是坐在隔壁的房间。我之前没有想到要去那儿看一下,因为我以为自己早到了很多。
他模仿通俗剧的口吻说:“我们已经损失了我们生命里宝贵的45分钟,而且永远追不回来,但我们一定还是要试试看!”
我也尽可能像是在演戏地回答他:“虽然我们永远追不上,但希望永远都在追。”
在接下来的14年里,我个人这里是真的一直没追上,因为每次会面都结束得太快。大部分的时候气氛都很轻松,而且有些戏谑的调调,即使谈到严肃的主题也一样——应该说是,谈到严肃的主题时尤其会这样。
费利尼的谈话经常呈现高度卡通化的走向,从丰富的面部表情到意大利人特有的繁复肢体语言——在所有该说的都说了以后,好像又多告诉了你一点什么。他兴致好的时候,还会把故事里的角色一个个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