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反智主义》集思想史、社会史、政治史于一身,是一部关于美国知识分子及其批判者的经典著作。它出版于1963年,然而,几十年后乃至21世纪以来的美国社会对科技的崇拜、失控的商业文化消费主义、教育的实用导向、对人文价值的轻视,层出不穷的民粹主义与暴力事件,说明反智主义的强度是周期性的,反智主义仍根深蒂固地存在着,由此,作者的叩问再次回响智识”该如何在人类文明中发展?
知识分子能够在社会上、政治上扮演怎样的角色?
“反智主义”这个问题,通常被认为就是在理查德·霍夹施塔特的《美国的反智主义》中被定义的。这本书的写作灵感来自1950年代的政治和智识生活,不过其历史叙述的起点要更早,终点落在了美国从麦卡锡主义制造的红色恐慌中恢复的时期。
作者将反智主义观点当成一条主线,以此来检视美国社会与文化中多个不那么令人欣赏的层面。从美国的建国历程、宗教传统、政治体制、商业精神、学校教育,从绅士的没落、知识分子的疏离与服从等角度,对美国的反智主义根源进行了系统且富有历史深度的耙梳。
在作者看来,1952年的大选淋漓尽致地反映出了智识与庸俗的对立。美国知识分子和人民之间的巨大且有害的差距,经由媒体广而告之。民主党20年统治结束后,知识分子在社会上衰落,而商人的影响力上升。现在,知识分子成了美国社会所有不愉快或不道德之事的共同替罪羊,而私营企业主被认为有能力面对任何困难。作者批判民粹、保守、反动、极右的思维,认为反智是个思想、情绪和态度的复合体,是“一种对精神生命和被认为代表了精神生命的人的怨恨和怀疑;一种不断贬低生命价值的取向”。
理查德·霍夫施塔特(1916—1970),哥伦比亚大学美国史教授,20世纪中期知名美国历史学家、公共知识分子,少数最早注意到美国文化中的反智现象的学者之一。1956年凭借《改革年代》获普利策历史作品奖,1964年凭借《美国的反智主义》获普利策奖非虚构作品奖。
我将写作此书的缘起
、目的以及核心词这些通常是前言里的内容,写人了前两章。但有一点需要开宗明义:我所做的,仅仅是将反智主义观点当成一条主线,以此检视美国社会与文化中多个不那么令人欣赏的层面。虽然书里记载了不少史料,但绝对算不上正规的史书,而只是一部个人作品;其中事实的细节是基于我个人的看法连缀起来的。这一主题本身是我冲动之下的选择,在必要性上也只是管中窥豹罢了。
要在几百页纸上,从基层审视我们的社会,必是决意即使冒着伤及民族自尊的风险,也要揭示我们文化中的弊端,哪怕这只够让注意力暂时从手头的事务上移开而已。需要更坚定的意志去承担的风险是,这可能会助长当今欧洲反美主义的夜郎自大
,它历来藏在对美国似乎无所不知的批评的假面之下。美国人既夸夸其谈,
又极其敏感,但他们即使称不上最善于自我批评,
至少也是世界上最焦虑且自知的群体,永远都在为
这样那样的缺憾民族
道德观、民族文化和民族使命而殚精竭虑。正是这种惶惑不安,赋予美国知识分子重要的职能和别样的兴趣。这些自我批
评,被国外的别有用心之人挪为官用,偏离原本的范畴和初衷,这样的风险无可避免。但被偷听和滥用的可能性不能成为将自我修正的进取思想束之高阁的理由。在这点上,我敬仰爱默生的精神,他曾写道“我们要诚实地叙述事实,美国人确然背负着肤浅的骂名。伟大的人
民、伟大的国家,绝非自我标榜之人,亦非跳梁小丑,而是对生活的可怖了然于心,并且振作起来坦然面对的人。”
“反智主义”这个问题,通常被认为就是在理查德·霍夫施塔特的《美国的反智主义》中被定义的。
集思想史、社会史、政治史于一身,是一部关于美国知识分子及其批判者的经典著作。
本书回答了两个问题,即“智识”该如何在人类文明中发展?知识分子能够在社会上、政治上扮演怎样的角色?
十五、知识分子:疏离和服从
1形形色色的反智主义继续在美国生活中盛行,
但与此同时,智识有了新的、更积极的意涵,对知识分子的接受度有所提高
,且在某些方面获得了更令人满意的地位。这种陌生的认可尴尬地落到了他们的肩上。他们中的许多人对被拒绝早已习以为常
,多年来,基于对将会继续遭到排斥的预期,他们每每以一种强大而传统的方式回应社会。许多人开始感到,独善其身是唯一适合采取的能够保持尊严的立场。他们担忧的并不是被拒绝或公开的敌意,
对此,他们早已学会如何应对并几乎已视为意料中的宿命;他们担忧的是无法保持疏离。很多思想极其活跃的年轻知识分子最大的焦虑是,当自己愈发被认可、接纳和采信时,
只会开始走向服从,不再创造、批判或发挥真正的作用。这是他们的处境中的根本矛盾他们憎恶反智主义的表现,认为这是我们的社会有重大缺陷的标志,但也为自己得到认可而忧心忡忡,并走向更深层的分裂。当今知识分子团体中最大的分歧,
也许就是曾经的疏离和眼下的认可所附带的价值定位。让我们先来审视这一问题近年来的演变,而后考察知识分子团体历来所持的立场,并从中抽丝剥茧。
对于1950年代所有流行的反智主义,知识分子自己,尤其是上一代或更早期的知识分子,并不像20年代时那样倾向于掀起
一场对美国价值观的反击
。相反,讽刺的是,当他们重新拥抱自己的国家的那一刻,亦是他们受到不忠于宪法的最严重指控之
时。就连麦卡锡主义都未能令他们止步这位参议员和他的乌合之众可能会摧毁某些迄今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价值观,但这种
恐惧恰恰提醒我们,过往美国价值观里的某些东西确实弥足珍贵。一些站出来与麦卡锡对抗的显赫的老派保守党参议员,被视作美国人正直崇高的标杆
,赢得了高度的尊敬。
《党派评论》(Partisan
Review)可称得上是美国知识分子团体的喉舌,
1952年,编辑们在该刊几期上进行了令人难忘的专
题讨论,对知识分子的新气象给予了近乎官方的认可,其标题掷地有声“
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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