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疆，散文专栏与人物专栏作者、独立艺术评论人、独立策展人。开创了散文化评论之风，清新典雅而犀利的评论风格在业界独树一帜。曾主编过两种艺术类杂志，著有《批评的人生》（首部美术批评史家传记）等。策划并主持大型群展《后未来主义展——2014年度青年油画十人展》等。

比生活更重要的，是生活方式。
因着职业的关系，游走于艺术。看着四处恣肆的“审
丑美术”心生厌倦，宁愿钻到故纸堆里沉湎。偶看到疏朗
朗的传统写意，林间高士漫步、逸者泛舟江湖、青梅煮酒
话桑麻、闲敲棋子落灯花时，总是不免心动，似乎刹那间
雾霾散去，月白风清。，疏淡笔墨，寥寥几笔二笺素纸迤
逦开去，勾描出日升日落寒来暑往的素常，落墨成烟火袅
袅云水渺渺的风光。简素小景，却是一种心的体验形式，
一拎出来立马旧情满怀，勾起丝丝缕缕的惆怅。
“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郑板桥的句
子，生活的滋味满口清香。思绪又飘到东晋的南山之廓，
草木霞色，清风鸣禽，荷锄的陶渊明，执菊倚篱远眺……
所谓隐逸，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让烟火过滤出生活的
韵致。桃花源令人向往，向往的是阡陌纵横，鸡犬相闻，
炊烟与柳烟不辨。
日子如白描，重复单调到平淡。而心境是一甑清供。
与时光手谈，四季是一朵一朵的花儿，次第绽放在案头，
清凉着一季一季的素淡时光。然而，生活又是一本巨著，
心底流过光阴的潺潺，没有对生命辜负。生命易老，不过
朝夕之间，多少光阴的故事，在青釉的天空下演绎，而我
们曾经怎样无视地走过，徒然地羡慕古人的清雅。品到好
处，花木在风中摇曳，清明的味道淡淡袭来，人生的故事
尽在一管笔墨、一虹尺素中莞尔。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岁朝清供的恰恰
是生命的素常。源起佛供与祭祀的清供，后衍伸到文人雅
集，而清供也渐渐演变成文人绘画题材和案头雅玩。而私
以为，清供，是以一份拈花浅笑的清净心，以一种内观与
外观的互相关照方式，涵育本体对自然的慈悲、对生命的
敬畏、对天道的虔敬以及对伦理的肃谨。
清供，本身是一个出世又人世的理念，既蕴含佛界的
慈悲又饱含尘世的信仰。书与画在此间修行证悟，无论红
尘还是方外，勾画的都是日子深处的悸动和感悟，落在纸
上的是几处春色几处秋光几处禅机，散去雾霾，月白、风
清。
生活的意义不在别处，就在眼前。苍茫的人生之意，
就这样用细笔细细地描摹，细细地勾勒。在墨的气息里，
想象春花秋月雪白雨浓，落笔成天空的剪影，和着风的律
动。最是人间烟火，家人闲坐，灯火温馨，有着俗世的温
暖。旧画里，茅屋一间，一老者持梅花一枝插于案头旧瓦
甑。画上题款：“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
慢慢翻检年复一年的四季轮回，时光已然模糊。岁朝清供
的是生命的美好，触之花开的心境……
魏晋风度的真意，是一种优雅。最是人间有味是清欢
，落笔案头抑或案头清供，都是一种人生的姿态。如此一
想，那一甑如清供的心境，真真有说不出的好。
落笔时，案头的水仙正青葱，一甑水仙就闻见春天的
气息。
在本书写作过程中，就当代艺术的生态问题与高宏、
梁建平、王路刚、姚卫国、石军良、杨素群、姜云宗、沈
锋、李振山等进行了探讨；就艺术鉴赏的书写问题与张强
、夏银河、郭向阳、池浚、张红超、黄立军等进行了探讨
，感谢他们给予的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
贺疆
2019年年初于上林别苑

第一章 今朝风日好
那一桐光阴
何多苓：远去的怀斯
乡愁——李向明的乡土情结
今朝风日好——杜玉寒的白描人生
请许我尘埃落定——非非是是之王非
问茶——清谈张韵的花间茶语
听香一沈锋水墨《梵印》的生命哲学
池塘生春草一谭天圳水墨花卉之我见
今天你胖了吗——许鸿飞胖女人的题外话
吉祥考——刘辉的油画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
光阴的诗经——傩孩0时间宋红楠
第二章 指尖上的自然心
先生——由信王军的《民国先生》说开去
高名潞的图腾
旗帜——探源乔晓光与民间美术
边民与帝王——昭通地域气质与洪浩昌作品的互文
我就是我的态度——方力钧vs艺术
老岳：你的傻笑笑傻了多少人
山水的人文精神——张东升与他的山水表达
直心是道—一性航与书法的互文
归去赋闲情——王鹤的水墨气质
规矩、方圆与人文的距离——郝利峰的东阿人文写生的旨归
指尖上的自然心
第三章 大地的诗经
大地的诗经——姚卫国农耕文本的水墨书写
黄土地的朴素之道——兼论杨素群的水墨性
活态道德经一刍议石军良的民间信仰景观
流浪的家园——高云龙之村庄图志
水墨信天游一高宏的塬乡生活日志
出入故园——王路刚问道水墨水彩
周春芽的田园梦：妖桃·红人·绿狗
焦墨里的信天游一浅谈梁建平的焦墨语言
山水自白——唐辉与他的山水互文
归鸿——吕岩的艺术旨归
第四章 境外之境
物象之外——兼议韩静霆的水墨戏曲人物
门秀敏的彩墨秘境
元山水——温中良的山水向度
读海——姜云宗的水墨至境
葛涛的重彩之相
卧游——朱天杰的山水文气
如如不动—兼议双印伍灯的书法艺术
无相——如是观梁建平彩墨艺术
涅檠——浅谈柴刚的后敦煌图式
禅·墨——石松子山水与禅意审美
何去?如来!——隋牟水墨的文人之致
后记：岁朝清供

今朝风目好——中国当代艺术个案鉴赏
一眼看见沈锋的油画《花事》，时光刹那倒流。
冀南平原，土著的梧桐，高高直直的树身，盛大的树冠，阔阔的叶子。春来，一夜之间繁花开满树冠，密密匝匝的紫色小喇叭唱着青春的歌声。花落叶生，大大的梧桐叶，就撑起两季的绿空。
母亲喜欢梧桐，家里栽种了两棵梧桐树。母亲常说，“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凤凰来不来，我们不知道，只是跟着母亲喜欢梧桐。
工作后，我住的小院，门前有两棵梧桐树，疏疏朗朗的枝叶悠然闲适地伸展，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细碎地跳跃。桐树下的一片空地，偶尔种几样青菜，而最多的是开满各色单瓣或复瓣的太阳花，更有那一丛丛葱茏的石蒜莲，秋来白色的小花迎风楚楚，令人怜惜。
每日，晨曦即起，洒扫庭除。经常是看着地上慵懒的梧桐叶，写意画一般，不忍扫去。一盏茶，一弦曲，从晨光熹微到夕照西窗。夏目里，坐在梧桐下看看书，做做女红或者跟邻居友人聊聊天。夜来静寂里，叶子偶尔噗的一声落地，仿佛听得见生命的轮回与安然。那些年家乡夏季多雨，我住的老房子常常漏雨，每逢雨夜，不敢深眠。几乎所有的雨夜，都是听雨打梧桐，点点滴滴到天明。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梧桐树伴随着我度过那深深浅浅冷冷暖暖的日子。离开时，梧桐已长到两个人合抱不过来。
曾经有个朋友，发给我一张素手刺绣的图片。竟然莫名地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坐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隙洒下斑驳的影子，也曾经那样细针细线地绣过花儿，微风拂过我低垂的长发。那年自己也如此一般精致地一针针绣着那样一颗婉约的心。都是往事不堪回首，原以为，远离后，一切都会埋葬在无法触及的距离，再也想不起，却原来，总是不经意间一点，昨日就鲜活如初。
岁月匆匆而过，每每春来，出京往南走，过了保定，就会看到路边的村落掩映在紫色的烟雾里，那是梧桐树开花了。今春，终于在离别经年后再度踏进故园，曾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红瓦房、月洞门、梧桐树……都没有了影子。我跟故友在草坪上一遍遍地找寻曾经的花木，终于找到一棵绿萼梅和一个石矶，于是絮絮半天感慨半天。终究是物非人非，人事两分。
回老家，母亲手植的梧桐愈加繁茂，哥哥的大孙子活泼地在树下玩耍，如果母亲还在，该是怎样的天伦之乐。
我最好的年华和最忧郁的优雅都刻在那一桐光阴里。所以，当与沈锋的《花事》邂逅，岁月纷沓而来。
沈锋的这幅油画作品《花事》，枝梧桐，静静地绽放着淡淡的紫色，低低地诉说着梧桐开满一树繁华的记忆。大面积深深浅浅的灰色，延伸出思想的空间，储满岁月的青葱与优雅、阳光与雨声。一如现在的我，所有的美好的过往，都在梧桐树叶的光影里斑驳。
阳光透过窗照在《花事》上，初冬_缕轻风吹过，梧桐花乎迎风微动，清甜的暗香袭来……
“你也真大方，把亲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何多苓对高名潞说这句话时，是21世纪初，那时他~-7--人是第一次见面。虽然20世纪90年代末，高名潞在他的《中国前卫艺术》一书中提到过何多苓，但二人从来没有过交集，却自有一份惺惺相惜在。P4-7

本书的艺术个案鉴赏涉及油画、水墨画、雕塑、书法、剪纸等领域，作者通过散文的形式抒发了从一个个艺术作品中汲取的感悟和启发，就当代艺术的生态问题展开了探讨和审视。作者提出了对中国“审丑美术”的批判，表达了在新时代对旧时光、老艺术的向往。《今朝风日好——中国当代艺术个案鉴赏》是艺术鉴赏材料，也是抒情的散文集，是怀旧与前卫的碰撞，也是让读者了解中国当代艺术的清新小径。

“安得促席，说彼平生。”语出陶渊明《停云》。与
贺疆对面品茶，漫漫而谈，宛若穿越时空，远古春秋无论
魏晋……茶歇，竟生出意犹未尽之感。
与贺疆的艺术释读可谓一期一会。我与贺疆，先读其
文后识其人。读文睹名思义，误以为是男子。以至于对面
堪堪错过，却原来是一女子。她笑： “自小至今，一直
被人误会成男子。”贺疆之名磅礴，荡尽脂粉气，一如她
的为人处世，有视野有胸襟有气度。名字是一个人的符号
，往往与个性或命运有关。贺疆，出身英文专业，后研美
术史。但读其文，知其文化底蕴与素养绝不逊于中文系出
身的人，笔下每每有股不让须眉的气度。这现象很有趣，
余光中说过，台湾外文系出身的作家，常常有过人之处，
如梁实秋、龙应台，当然还有他自己，等等。大陆的钱锺
书、季羡林、曹禺，亦然。
读贺疆的文章，是一种享受，诗词歌赋联语融化成其
自己的句读，随便拎出几句，就自成诗词或联语，自成一
格的语言架构和语体风格，亦然成一家气象。贺疆早年执
笔散文又写人物，近数年工美术评论。这些经验造就了她
的干钧笔力和春秋笔法。贺疆散文化的语体文风，无论深
入浅出抑或浅入深谈，晦涩难懂的美术理论，由她施施然
几笔，面目清润而鞭辟人里，端的是举重若轻。其语言造
诣之功力与传统文化之内涵底蕴，令人叹服。在美术评论
界，贺疆是开散文化评论之风的人物，但她又不囿于风格
定式，她的行文体例与语言文风自由且多元化，与笔下的
艺术对象风格丝丝人扣，既对作品内涵有提炼又含蓄地指
出其不足和发展方向。若文章不署名，你绝对判断不出是
一人所写，这极其难得。说句托大的话，她的文章内涵之
丰富之厚重，足以睥睨傲视且令人望尘的。难怪读过其文
的人皆慨叹：“一直认为民国的文字不可复制，但贺疆的
文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释读美术与释读治学已经成为美术学术的重要一脉，
同样对诠释者要求甚高，既要有深厚的古典文化修养，又
要有化繁难为平易的水平。“深入”尚且不易， “浅出
”已属难得，而能真正做到“深入浅出”更是难上加难。
对美术释读，是需要释读者对对象的内涵、题解精准定位
，又有独属于自己的东方哲学观和美学观。贺疆的艺术评
论，其实是对释读对象的升华、重释和再度创作，朗润清
隽韵味悠长，清冷而不失温度。她立足文本自身，从内容
出发。落笔简洁清晰，严谨有序，寥寥几笔尤见功力，真
正做到无一笔无来历，无一字无出处。化古为今的手法，
内蕴的古意与鲜明的当代意识，可谓传承与创新的一个范
本式探索。贺疆今下对美术的释读，与其说是对艺术当下
的思考和探索的践行，不如说是涵育的一部深入浅出的治
学之作，有大匠运斤、举重若轻之感。
立意之高下，全赖心境。简约而简单的背后是内在的
一份冷静和自我要求。没有浮夸，没有矫揉，没有造作，
用最自然的语言，做出最自然的表达，令我们看到那些游
目骋怀中隐忍的隽永。篇篇涵泳古典精华的性灵之作，重
返内心的艺术探索，从传统文化中找到切入点，并在向传
统方向的回溯中，重新寻回归宿感。出入诸家之说而自带
主张的诚意治墨方式和平淡心境，实在堪为典范。
“在红尘中拥有一颗独处的心，在独处时拥有红尘的
怀抱。”林清玄的话颇合乎贺疆与艺术的状态，疏离、冷
静、自持而不失时代的热忱和真诚。贺疆，很朴素很平和
，有洗尽铅华阅尽繁华之后的宁静祥和，但骨子里又有一
种很锋利的东西。曾经有高人赠她一字“隐”，说“疆”
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大了。她说，这是对她的谆谆告诫
，为人要傲骨，处世要低调。的确，贺疆安静不张扬，常
态的她读书、品茶、听音乐、写几笔书法、画两笔花草，
而一旦涉及与学术有关的展览，她的锋芒就粼粼寒彻，纵
横捭阖的霸气令人心生敬畏，她的纯粹与干净又令人感动
而景仰。在这浮华的世间，贺疆是真君子，不从众不媚俗
不欺世不世故，活得真实、简单、纯净，因其难得而令人
珍惜。
贺疆早年著《批评的人生·批评家素描》，成为当代
美术批评界首部史家传记，文字优美耐品之外，重要的是
对当代美术批评家的学术贡献和历史定位非常精准。她本
人因此被业界誉为“批评的批评”。而我知她当年为成此
书，其艰辛、煎熬非常人可想。但命运多舛的她对此甘之
如饴，始终微微而笑，满怀感恩。她常说： “时间淘洗
过后，岁月留下的都是好故事。”这样贵族式的优雅和平
静，令我感慨动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但凡有成就
，一定是有原因的。也正因为此，其文字值得一品再品。
常常读着读着就能触摸到她心怀天下的悲悯和情怀，为文
化立身立命，吾辈之责。贺疆，一介女子，当得起“先生
”二字。
记得散文大家卞毓芳先生曾这样用“妩媚”形容贺疆
。“妩”，本意“美女”，美女之“媚”，益见其婀娜妖
娆。后人又言“孙权之赋媚”“魏徵之妩媚”， 由婵娟
而须眉，使词意更加倜傥风流。到辛弃疾这里，他说：“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妩媚”既指
青山，也反衬自己。自由之豪放，辛词之“青山妩媚”与
东坡之“大江东去”比肩而立成宋代词坛双峰。而用“妩
媚”指代贺疆，是恰当且确切的。
读画、读人，品文、品人、品文化，前世宿因与今时
述作，舍妄归真，因缘夙合。那些曾经被尘封的笔墨语言
，都开了口，牙板清歌。那个曾云烟茫茫蒹葭苍苍的时代
灵魂，就这样涉水而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经》如是说。既见贺疆
，不亦快哉!
是为序。
海澜
2018年12月13目于京畿

本书以当代美术个案鉴赏为线索，铺开成面，折射当下这个时代的美术生态，并给中国美术的出路提供可参考的方案。书稿的底色是中国的文化，但无论从遣词造句还是行文风格抑或写作手法，都不雷同，却又自出机杼。审丑时代，此书告诉你怎样才是当代美术的正确打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