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著的《冰崩》讲述了为了寻找五十年前消失于冰川之中的女大学生苏艳冰，哈拉湖草原上的老猎手乌尔拉克坚持每年踏上前往疏勒蒙克雪山的搜寻之旅。但乌尔拉克并不知道，就在这次旅程中，大自然决意要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大洗牌”。乌尔拉克，骆驼耶拜，金雕布尔克，猞猁乌兰萨伊，水獭托尔根，雪豹科莫那多与博尔玛夫妇……这些雪山生灵之间的爱恨情仇都在这次巨大的冰崩中碰撞激荡，他们将一同见证哈拉湖草原迎来新生。

刘虎，男，1969年11月生，祖籍河北冀州，理学硕士、地质勘探高级工程师。已出版小说集《青石咀纪事》、散文集《永久的怀念》、长篇小说《透明的季节》等。为甘肃儿童文学八骏之一。曾获全国孙犁文学奖、甘肃黄河文学奖。

启程
女大学生失踪
干涸的生命通道
雪域黑手
峡谷危机
救助金雕
羽翼丰满
恩将仇报
不打不成交
冰雪美人
尾声：毁灭与重生
跋：打断骨头连着筋

刘虎著的《冰崩》是“儿童文学金牌作家书系”之一。疏勒蒙克是祁连山主峰，这里的冰川是一个巨型固体水库，是青藏高原北缘的屏障，也是河西走廊和古丝绸之路的保护神。50年前，给科考队当向导的哈拉湖牧民乌尔拉克因一个玩笑，造成科考队女大学生落进冰川裂谷失踪。50年来，乌尔拉克始终在愧疚中寻找失踪的女孩。50年来，祁连山冰川不断退缩，哈拉湖草原日渐荒凉，动物和人都陷入了危机，甚至高原之神雪豹博尔玛也在连续狩猎无果后的迷惘中落进了冰窟。留守在哈拉湖的草原卫士乌尔拉克尽其所能地拯救草原，和自己儿子为首的盗猎者以及众多所谓的探险者斗争，同时坚守传统生活方式的他还在和金雕等动物的斗智斗勇中成为伙伴，建立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切关系。这天，他带着他的金雕再次去疏勒蒙克雪峰寻找那女孩，一路上又目睹了众多生态危机。冰川的消融，奇迹般地使他找到了被冰雪保存得鲜活如初的女孩，但一场巨大的灾难发生了：大自然用冰崩这一极端方式摧毁了众生的家园，粉碎了觊觎者的梦想，但同时也修复了草原的伤痕，并用一道冰的“诺亚方舟”保护了草原的众多原住民。

打断骨头连着筋
刘虎
几年前，我听一个牧民说，他在山上见到一只
跌落冰谷的雪豹，已被冻结到冰体里了。这让我想
起一个传说，上世纪五十年代，一个女大学生随队
考察冰川时坠入冰窟失踪。这故事不可考证，但我
本人确实有过这种际遇。
1990年，是年初夏，我在祁连山的正南沟做地
质调查，下午下山时一直顺沟行走，河谷里布满了
冰。忽然，脚下的冰层开裂，我掉了进去。
冰面之下，是湍急的洪流及密布在暗河中被水
锻打出的狰狞的冰刀冰枪，野牛撞在它们上面也会
粉身碎骨。情急之中，我本能地抓住了一块包裹在
冰中的石头，死命地抵抗着不住地要把我冲进暗河
的激流，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惊魂未定的我再也
不敢在冰上行走，而是翻上山梁，拖着一身的泥水
，匆忙继续赶路，等我最终回到营地时，衣服已经
成了冰的铠甲。
现在回头想一想，如果故事发生在冰川更为脆
弱的今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所生活的河西走廊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南部
的祁连山常年披着绿装，山下是丰沛的草原和肥沃
的良田；北部的龙首山等则常年一片荒凉，很多地
段几乎寸草不生，山前地带多是沙漠和戈壁。简单
地究其外部原因，不过是北山海拔低，没有冰川，
而祁连山海拔高，高处常年被覆着冰川的缘故。正
是这些冰川形成的天然水库，滋养了河西走廊的三
大绿洲。
不单祁连山如是，更南部的青藏高原同样如此
。这片被称为生命禁区的高原实际上却是生命之源
，举世闻名的长江、黄河、澜沧江、恒河、印度河
等都发源于此。
高原对地球生灵之所以如此重要，关键原因之
一就在于这里的冰川。科学家们将全世界的冰川汇
总计算出的储水量显示，这些冰川是除海洋之外的
第二大水库，也是地球上最大的淡水水库。从某种
意义上说，是冰川孕育了地球的生机。如果没有了
淡水的补给，海水终有一天会因过于成涩而将其中
的生物杀死。如果有朝一日这些冰川遭到严重破坏
了，整个地球生灵都将面临严重的灾难。
遗憾的是，这种事情似乎正在身边发生。
记得小时候，虽然是在炎热的夏季，从我家窗
口向南仰望，也可以看到祁连山顶的积雪。那些雪
山在我眼里，宛若一位位圣洁的女神。她们端坐云
端，气质高贵，目光柔和而坚毅，不容侵犯。那时
候，暑假里到祁连山看冰川是虽奢侈但还可以做到
的事。祁连山平均海拔大于4000米，这和她的雪线
接近，因此找到冰川并不算难事，只要你敢于吃苦
，随便从哪条交通尚可的沟里进去就可能亲近冰川
。
20世纪80年代末，我走出校园，成为一名地质
队员，从此开始了长年跋涉在祁连山中的生活。和
祁连山的距离更近了，我却很快就发现，要想接近
雪山，已经成了真正的奢侈——多数地段的雪线正
在加速上升，少年时代从窗口就能看见的雪山已经
消失了，远远望去，只剩下裸露的焦黄色的岩石，
犹如触目惊心的伤疤。
随着岁月流逝，祁连山冰川退缩日益严重。进
入新世纪后，我多次登上多个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
峰，但那些曾经端坐着女神的山峰已是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因冰川消融后崩塌的乱石堆，很多山的地
貌都被破坏。
一位专门研究祁连山冰川的老师曾经告诉我，
他现在几乎只能到祁连山的主峰去考察冰川了，因
为其他地段的冰川几乎都成了季节性的。而且．主
峰上的冰川也正在急剧消融，没准哪一天，想看到
祁连山的冰川都会是件奢侈的事了。
伴随雪线的退缩，很多极端气候事件正在频繁
地发生。不是持续性干旱，就是异常性暴雨。植被
随着冰川的消减而萎缩，遇到大雨，山体崩塌，水
土流失；遇到干旱，草原退化，鼠害横行。许多地
方，几年前还是丰沛的草原，现在已经成了荒滩，
零星的牧草被淹没在黄沙丛中，它们张开的叶子，
就像溺水之人伸出的求救之手。特别可怕的是，土
壤逐渐消失，黄沙之下，没有了植物们立足的根基
，动物们也失去食物，种群衰退。
我在哈拉湖区域从事地质调查时，曾登上附近
的一座雪山，惊讶于除了冰川四分五裂的残肢断臂
外，居然还看到了很多现代生活垃圾。据当地牧民
介绍，这都是一些登山爱好者或“驴友”留下来的
。我脑海里当时就冒出很多旅行者在网上晒出的精
关照片和他们写下的关于环境忧思的感人诗篇。不
久，我又在当地遇到一起羚羊群体死亡事件，原因
就是它们误食了游人丢弃的生活垃圾。
雪山的消退使哈拉湖的面积不断缩小，造成一
些河道断流，很多裸鲤无法按时洄游，鱼的数量减
少，来这里繁殖的候鸟数量也在下降。
作为青海第二大湖泊的哈拉湖，目前是地球上
所剩无几的几块基本保持了原始风貌的高原湖泊，
是南部祁连山物种最为丰富的地段之一。如果这里
也逐渐开始遭受现代文明的侵扰，后果不堪设想。
雪豹是冰山王子。当雪豹都因冰川崩裂而受到
伤害，问题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我想起了自己的
遭遇，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女大学生，一股强烈的
创作冲动在胸中澎湃。
很多读者都听说过雪崩，

“Victory！”
乌尔拉克颤颤巍巍地爬上骆驼，认为自己已经坐稳之后，僵硬地半弓着腰，吃力地支起一只胳膊。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半空中，那因苍老而再也伸不直的食指和中指艰难地张成一个严重变形的剪刀状，但嗓子却被什么东西堵着，整个声带都卷进了那股堵塞物里，没有发出可供分辨的音节。
这时，骆驼耶拜的后腿已经站直了，他高大的身躯嶙岣得仿佛一张想要直立起来的纸，瞬时就歪歪扭扭地朝着头部的方向倾斜下去。他显然是力不从心了，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脱落成斑块样的毛发在清晨的罡风中扑簌簌地跳动着，随时都会跟着晨风飘逝而去。
但耶拜那两条几乎只剩下干骨头的前腿在地上踢踏了许久，却还是不听使唤地蜷曲着。他脖子下面一大块皮毛松垮垮地垂落在地上，像是丢弃在大地上的一块残破的围巾。他那已经离开地面的后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得两条枯瘦的后腿不住地打战，硕大的身子随时都有垮塌在地上的可能。
乌尔拉克不得不收回举在半空的胳膊，两只手一起用力，抱紧了耶拜那早就因为干瘪、萎缩而软塌塌地耷拉在身体一侧的驼峰，嘴里焦急地发出一阵自以为清晰的声音，鼓励耶拜快点站起来。
好在耶拜不需要听清楚乌尔拉克发出的那些含混的音节，就知道主人是在给自己鼓劲儿。以前的耶拜根本就不要乌尔拉克鼓励自己。那时候的他连命令都不需要，他单从主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分量，就知道主人是否已经坐稳，然后便在第一时间迅捷而稳健地站起身来，主人只需给他一个方向，他就会自动选择最佳路线，昂首阔步地前进了。
如今，耶拜已经五十岁了。哈拉湖草原一带的骆驼寿命通常在三十年左右，五十岁的骆驼相当于一个快一百七十岁的人了。
乌尔拉克歪斜着身子，在两座名存实亡的驼峰间僵持了片刻，不得不竭力放松情绪，无奈地等待耶拜自我救赎。他适度地调整自己的姿态，努力提着气，想着，这样至少能让自己的动作变得轻盈一点，以减轻耶拜的负重。
乌尔拉克通过耶拜传递到自己双腿上的颤动意识到，此刻，貌似迟钝懒散的耶拜，其实正在全力以赴地蓄积力量掌控自己的身体。耶拜的这种坚韧，却引起了乌尔拉克的担忧和怅惘，他竭尽所能地提着气，试图减轻自己对耶拜的压力。
乌尔拉克哪里知道，如今的自己，怎么还能轻盈起来？他真的还以为，已经七十多岁的他还能像十七岁的时候那样，轻轻一纵身，就宛若马脖子上的鬣鬃那样潇洒地迎风飞扬吗？
他那因苍老而臃肿松散的身体，能够在萎缩的驼峰间保持自身的平稳就不错了。他无法；隹确地操控自己，不知道自己当下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冗佘、疲沓和僵硬，徒然地增加远比他还要苍老衰弱的耶拜的负担。
仿佛随时都会消融成一摊水的耶拜果然没有放弃。表面沉静的他，其实一直都在暗暗调动散落在肌肉和骨骼缝隙间的力量，竭力将它们凝聚在一起，并从自己那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判断，只要自己站起身来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常状态。
金雕布尔克当然也听见了主人的那声含混不清的“Victory！”的指令，也辨认出了主人伸到半空中的弯曲变形的手指所做出的剪刀状，其实就是那个象征着“Victory！”的巨大的“V”字形。
布尔克知道，那是主人发送给自己的专项指令。
要是在以前，不等主人的手指完成造型，布尔克就会腾身而起。此刻，她却继续像个雕塑一样，凝固般地蹲卧在立在门口的那根不断摇摆的旗杆上，眼睛眺望着远处正掩映在山的阴影中的哈拉湖，任凭旗子在清晨的烈风中猎猎地招展，粗壮的旗杆被旗子扯着突突突地摇摆，她自岿然不动。在旗杆的顶端，有一个主人专门为她设置的一尺来长的横木。那是乌尔拉克用一块淘汰的专业测量标尺制作的。平时在家的时候，那就是布尔克休闲时的专座，是她守护家园的嘹望塔，也是她起飞时必要的高差起飞台。
布尔克还在耐心地等待着耶拜站直身体。
以前的这种时刻，布尔克根本就不会等待。她喜欢在第一时间，最好是在主人还没有把屁股落在耶拜脊背上的时候，就飞身而起，俯冲着扑向主人的肩头，以乌尔拉克强健的身体为支撑，撑开巨大的翅膀，来回张合，却并不飞翔，体验耶拜还没有完全站直的后腿因自己的冲击而带动身体猛然向前一倾的感觉。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