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山山编著的《行走高原》内容包括：以一篇旧作开头、飞向高原、出发，从纪念碑下、雨雪中的错那、无湖的无名湖、孤岛墨脱、有一种狗叫军犬、青山埋忠骨、千山万水传遍、梦里杜鹃、昨日硝烟、将军崖、军嫂、东章对峙、严酷的冷、40年前的爱情、一个夜晚发生的事、遥望查果拉、一个让人内疚的日子、风雪高原、军事记者、走进亚东沟等。

裘山山编著的《行走高原》是一部关于西藏的纪实散文。收入的《沿着雪线走》，选自作者的长篇纪实散文《遥远的天堂》（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作品以一次行走边关的经历为主线，以十次进藏的经历为背景，讲述了二十多个非常感人的西藏故事。有老一辈西藏军人的往事，也有新一代高原将士的今天，有坚守哨所的士兵，也有坐镇指挥的将军，还有军人的妻子，和外柔内刚的两藏女兵。他们都在雪线之上，抒写着责任和光荣；《遥遥远远的路》，系作者随川藏兵站部车队行走川藏线的亲历。从雅安出发，以沿途地名为叙述节点，逐一向前延伸，讲述汽车兵们发生在川藏线上的感人故事，以及作者在行走过程中经历的种种危险和趣事。

雪线走

1．以一篇旧作开头

2．飞向高原

3．出发，从纪念碑下

4．雨雪中的错那

5．无湖的无名湖

6．孤岛墨脱

7．有一种狗叫军犬

8．青山埋忠骨

9．千山万水传遍

10．梦里杜鹃

11．昨日硝烟

12．将军崖

13、军嫂

14．东章对峙

15．严酷的冷

16．40年前的爱情

17．一个夜晚发生的事

18．遥望查果拉

19．一个让人内疚的日子

20．风雪高原

21．军事记者

22．走进亚东沟

23．爬雪山

24．牺牲

25．西藏的树

遥遥远远的路

——川藏公路纪行

1．雅雨花香

2．想当年

3．二呀么二郎山

4．泸定兵站泸定桥

5．贺政委的川藏线

6．美丽新都桥

7．越来越高

8．女老板的川藏线

9．世界高城

10．义敦：最香的午觉

11．巴塘印象

12．“共军已过金沙江”

13．竹卡村：安静富裕

14．兵站的树

15．三过邦达

16．爱情然乌湖

17．德木拉：六月雪

18．察隅：世外桃源

19．怒江山：遭遇塌方

20．东返：句号拉成叹号

21．写在最后

高原驿站

樟木

聂拉木

定日

拉孜

她们在高原

——谨以此献给所有的西藏女兵

开头的话

她们是平凡的女人

她们是最苦的母亲

她们是最坚强的女人

她们付出的不只是一代人的青春

她们是了不起的女演员

她们的青春之歌

她们还在高原

后记

这个时候就会感到自己很渺小，渺小到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句感叹。平日里的所有欲望都退后了，生存又成了第一位。在这片土地上，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活下去。我因此崇敬那些能够活下去的人，崇敬那些从生下来就被搁置在这儿的人，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美的风景。

这个时候还会感到自己的俗处，只能从人的自身出发去思想，没有一种能在大自然面前保持镇静和平衡的精神世界；没有一种能与这自然对应的坚定信仰。

这个时候就很敬重那些独自行走在路上，从偏远的土墙泥屋走向高高山顶的喇嘛寺庙的人们。他们也许衣衫褴褛，也许饥肠辘辘，但他们目标明确，步履沉稳；他们的目光越过人类的头顶直视天边；他们用前半生辛勤劳作，后半生去走朝圣的路。我之所以说“走朝圣的路”而不说“去朝圣”，是因为他们往往死在路上。

所以每每我看见他们独自行走，或一走一匍匐时，心里就会涌起一种敬意和感动，就会问自己：什么是你的朝圣之路？

显然，我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前半生劳作后半生朝圣了，因为我前半生的劳作不是为了朝圣而劳作，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寺庙。也许我将终生在路上茫然地走，又终生无圣可朝。假若因此没有来世，我能有什么怨言？

但无论怎样，西藏，仍以它的魅力将我吸引，将我诱惑。它让我负重的灵魂得以喘息，让我世俗的身体得以沐浴。

每每行走在渺无人烟、旷达无垠的高原，每每看见旷野中偶尔闪现的绿树和灌木，每每看见牛粪镶嵌在围墙上的藏民院落，每每看见猎猎飘扬在路上、河上、山顶上的五色经幡，甚至每每看见从山上横冲下来漫过公路的泥沙，我都会感到熟悉而又亲切，都会想起那句话：在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有一个故乡。

是的，西藏，它是我灵魂的故乡。

也许在西藏这片神秘的土地上，自然并不只是个客观存在，而是具有神性和灵魂的人的自然。在这里，与自然的对话，就是与灵魂的对话。所以对我来说，每次去高原，都不是一次旅行，而是一次与老朋友的会晤和交谈。

此次临去西藏前，我不巧患了感冒。医生对我说，你最好不要去，同伴也好意劝我留下。连续打了三天大剂量青霉素之后，依然咳嗽不止，我自己也有些想退缩了。但奇怪的是，当我飞进西藏后，感冒竟然好了，很令同伴们惊讶。

我想这就是我与西藏的默契。

但西藏之于我，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西藏给予我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启迪？在去了三次西藏之后，我仍然无法言清。也许是永远无法言清。

站在那片高原，我常会觉得自己被放逐了，因此而淡化了生存以外的欲念。人一旦从人的种种欲望中挣脱出来，从种种俗利的淹没中挣脱出来，就会变成自己的主宰。于是，常年穴居在都市的我，感觉到了彻底置身于自然的舒畅。

在这种时候，人的心灵往往会抹去岁月的泥沙，以纯净的声音和自然对话。

记得在去往藏北草原的途中，我一直静静地望着起伏无尽的草原和草原尽头的雪山。山顶很白很硬，山下的草地却很绿很柔和。我久久地注视着，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于是我记起，今天是我那个小外甥女的生日，她六岁了。不知怎么，这件普普通通的事在这一刻想起，竞令我特别的感动。我默默地对着雪山和草原说：我唯一的姐姐，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她竟然也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了。生命的延续就是这样的普通，又是这样的神奇而美丽。雪山和草原在那一刻忽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亮，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仿佛在回应我的心境。我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热，几乎落下泪来。我知道自己在那一刻与自然融合了，在那一刻与自然有了真诚的对话。P2－3

文章写到这儿，一位刚从西藏出来的朋友告诉我，拉萨下雪了。西藏的许多地方都铺上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很遗憾我没能见到高原壮观的雪景。此行到西藏，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雪，只在一些大山的背阴处，见到了一些往年的积雪。风雪高原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儿，我还没能真正体会到。

西藏的气候的确是在一年年地转暖。我不知道从全球来讲它有什么危害，我只知道它对西藏军人来说是件好事。从来不泛绿的山开始泛绿了，从来不长树的地方渐渐有了树，一年四季都脱不下棉衣的地方也有了脱棉衣的时候。

但对西藏女军人来说，下雪也好，不下雪也好，转暖也好，不转暖也好，她们都得年复一年地生活在那里，生活在世界屋脊，她们所要经历的，是比外部世界更为冷峻的人生。如果说驻守在风雪高原的西藏军人都称得上英雄的话（我想应该称得上），那么，西藏女军人，她们就是女人中的英雄，英雄中的女人。她用她们女性的血，默默滋润着雄性的高原。

我想以一个小故事，结束我的这篇长文。

在日喀则八医院，有一片美丽的白杨树。它们拔地而起，每一棵都笔直高大，虽然是冬季，也没有呈现出被寒风肃杀的凄凉景象。当你一眼望去，四周都是光秃秃的黄褐色的山峦时，这片树林就显得尤其珍贵而又无比美丽。

我在采访的空隙，常常走进去徜徉，呼吸着它们的清香。看它们白亮的躯干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所焕发的勃勃生机。

在西藏，树林被称为林卡。这片林卡，是近四十年前，老18军的战士们栽下的。我有幸见到了一位当年的栽树人，她为我讲述了这片林卡的来历：

当初我们刚来这儿建医院时，这里一片荒凉，蒿草丛生，乱石遍地，野狗窜没。我们顾不上这些，搭起帐篷就开始工作。那时战斗时有发生，伤病员挺多。我们没日没夜地干，还要开荒种菜。

渐渐地，工作走上了正轨，我们这些年轻人就开始憧憬未来，向往着美好的生活。那时我们正年轻，也要谈恋爱，可是连个说悄悄话的地方都找不到。帐篷里住七八个人，外面又一片荒凉，无遮无拦。我们就开始种树了，刨开乱石，填进泥土，小心地种下树苗。

在西藏种树是很难的。没有水，我们就到雅鲁藏布江去挑。一桶水浇下去，很快就被干涸的乱石滩吸干了。我们就不停地挑，不停地灌，肩膀挑出了老茧，腰也挑弯了。但第一年种下的树只成活了三分之一。我们没有气馁，第二年再种。我们想，一定要让这树苗和我们的青春同步。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这些树终于活了下来。西藏的树一但活下来，生命力又是极顽强的，它们迅速生长为一片树林。

不过，等我发现它们长成树林时，也同时发现自己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青春已融进了树下的土地。但每当我看到今天的年轻人在里面唱歌跳舞时，我就会感到极大的安慰。这片树林尽管没能陪伴我的青春，却将陪伴着今天和将来的年轻军人们的青春岁月。

今年，当领导上宣布我离休时，问我还有什么要求？我想了好一会儿，回答说：能不能把我的欢送会移到林卡里来开？领导同意了，医院里的年轻人也非常高兴，大家兴致勃勃地准备了节目和游戏。

可是，到了那天，却突然刮起了大风，搅的天地浑浊一团。我不好意思让大家再改期，只好在会议室里开了欢送会，但我的情绪受到很大影响。

散会后，我一个人裹上大衣走进了林卡。我觉得天地间忽然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我和那些美丽的白杨树。我一个人走呵走呵，一直到天黑。我想，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忘掉它们了，它们就像是种在了我的心里。

1991年1月第一稿

1993年4月第二稿

成都北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