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几乎未下一滴雨。北风日夜号,大小树上的枯枝都被号尽了。命硬的也都活得病恹恹的,像挂在屋檐下的霉干菜。丰满的龙眠河瘦成了一条羊肠子,抖抖瑟瑟地嵌在河心里,如同快要断气的老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息着。村里唯一的一口老井,也早就只剩下心窝里的一泓泪泉了。眼见到腊月底,麦田里还不透一丝绿色,来年的日子怎么过呢?
愁归愁,鸡照旧司晨,狗照旧吠夜,日子照旧推磨样一转一转往前碾。这就足以证明,人类之所以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与繁衍,就是依赖这种忍耐与期待。
水老屋照旧是一大早就一人捧一碗稀粥,粥面上漂浮着自家腌制的白菜、萝卜、黄瓜、豇豆、辣椒。翠生生的、黄晶晶的、灰土土的、黑乎乎的,酸的、苦的、辣的、臭的,一碗一个色,一碗一个味。一出门就直奔屋场上避风的阳地里,蹲下来呼啦啦地喝出一片粥响。
俗话说,滚粥三碗,周身都暖。干裂的嘴唇舒润开了,便想撂腔了。说什么呢?无非是公公爬灰、小媳妇偷人。一个村就二百几十号人,哪来恁多的新闻?耳朵都听起了茧子,但没人厌,没人烦。未料这天没等人开口,一只黄狗大摇大摆地踅进入圈,在场心绕来绕去,一眨眼一只小花哨子也来了。两只狗一照面,竟迫不及待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干起那事来。一圈人笑得东倒西歪,有口里喷饭的,有饭碗落地的,有人起身想赶狗,有人拉着不让,粥洒了烫手叫的,被压倒的娃娃哭的,乱成一锅粥,笑成一锅汤。坏男人就乘机在女人屁股上捏一把,大腿上揪一把,无人恼,更无人骂,不就是图个乐,寻个开心嘛。
这年冬天,几乎未下一滴雨。北风日夜号,大小树上的枯枝都被号尽了。命硬的也都活得病恹恹的,像挂在屋檐下的霉干菜。丰满的龙眠河瘦成了一条羊肠子,抖抖瑟瑟地嵌在河心里,如同快要断气的老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息着。村里唯一的一口老井,也早就只剩下心窝里的一泓泪泉了。眼见到腊月底,麦田里还不透一丝绿色,来年的日子怎么过呢?
愁归愁,鸡照旧司晨,狗照旧吠夜,日子照旧推磨样一转一转往前碾。这就足以证明,人类之所以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与繁衍,就是依赖这种忍耐与期待。
水老屋照旧是一大早就一人捧一碗稀粥,粥面上漂浮着自家腌制的白菜、萝卜、黄瓜、豇豆、辣椒。翠生生的、黄晶晶的、灰土土的、黑乎乎的,酸的、苦的、辣的、臭的,一碗一个色,一碗一个味。一出门就直奔屋场上避风的阳地里,蹲下来呼啦啦地喝出一片粥响。
俗话说,滚粥三碗,周身都暖。干裂的嘴唇舒润开了,便想撂腔了。说什么呢?无非是公公爬灰、小媳妇偷人。一个村就二百几十号人,哪来恁多的新闻?耳朵都听起了茧子,但没人厌,没人烦。未料这天没等人开口,一只黄狗大摇大摆地踅进入圈,在场心绕来绕去,一眨眼一只小花哨子也来了。两只狗一照面,竟迫不及待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干起那事来。一圈人笑得东倒西歪,有口里喷饭的,有饭碗落地的,有人起身想赶狗,有人拉着不让,粥洒了烫手叫的,被压倒的娃娃哭的,乱成一锅粥,笑成一锅汤。坏男人就乘机在女人屁股上捏一把,大腿上揪一把,无人恼,更无人骂,不就是图个乐,寻个开心嘛。三趟家。两个孩子念书,两扇门都架在一个女人肩上。
香嫂越求,瞎子就越不开口,只顾低头喝他的粥。
香嫂急了:“还想吃臭豆腐吗?”
“不吃了。”
“不吃也得把我那畜生收了。”
“没门,净骨头,有你嫩就要。”
香嫂忍不住又笑了,见瞎子碗里的粥喝光了,便伸手夺过碗来转身回家盛了一碗,狠狠地夹了七八块臭豆腐,边夹边讲:“咸死你这个龟孙子。”瞎子接了粥照旧低头喝,还是一言不发。
香嫂知是无望了,正想起身,会计水甫贵捧碗粥过来了:“香嫂,回去给你那畜生多加点精料,赶明儿把大伙牙都啃掉了,你得花钱镶呢。”
香嫂一听,一个纵身弹了起来,伸手揪住瞎子一只耳朵说:“短命鬼,赶明儿死了三日三夜不断气。早知这碗粥还不如喂我家那畜生呢。”说完又死劲拍拍屁股,弄得瞎子满脸灰土,张口骂声“这骚货”。
香嫂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跑远了。
水甫仁就是在水老屋合屋宴这天到家的。
太阳离望云尖还有一丈多高,一辆剥皮老鼠似的破吉普,跟头病驴似的在安合路边慢慢停了下来。来接车的水氏家族二十几个男男女女,匆匆把卸下的东西挑着抬着往村里走。一条百米多长的机耕道上从头排到尾,引得邻村老少啧啧称道:“想必甫仁在外混得不错呢,你看多少家什。”其实连挑的人也不知道这些大小纸箱里都装了些什么。
甫仁到家时屋里已挤满人,叔叔婶婶、哥哥嫂嫂、弟弟弟媳、侄儿侄女。母亲就给甫仁媳妇肖佩瑶一一介绍,甫仁忙着递烟。
大厅里正忙着晚宴,人来人去,人去人来,消停不下,都想来看看甫仁老婆,但伸个头打声招呼就走了。天快黑了,母亲忙着烧饭,水三瞎子进来了,见甫仁母亲正在洗菜,就说:“二娘,你这是干什么呢?今晚还动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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