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漠第一眼看到北北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命定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当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就是这个女孩子,贯穿了他整个的生命。
那间叫作狼烟的酒吧黄漠之前从没去过,那酒吧和它的名字一样嚣张,这是黄漠不喜欢的,现在他已经记不起是为什么选择在那一天去了狼烟,或许冥冥中真是有着某种不可预知的安排?
黄漠那一天去了狼烟,他们开着四部车子,每部车上都坐满着人。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但狼烟显见得还很热闹。他们的车刚一停,就有人飞快地跑进去报信了,小刀下来给黄漠开了车门,黄漠站在狼烟门口,他拿着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把玩一会儿又放进口袋。他看看身后,这一干人全都西服革履,他满意地点点头。他最不喜欢男人邋遢,当然,也不喜欢女人邋遢。
黄漠走在中间,小刀前面的人已经推开那扇铁艺装饰的沉重的大门,酒吧特有的迷醉和醺香的味道立刻涌出来,一个油亮的大背头正远远地向这边张望,他的身前身后也满是人,两下里在只隔一米远的地方停住。黄漠笑了,他轻轻地慢慢地重又拿出那支烟。小刀面无表情地向对面点点头,我是小刀。大背头脸上的震惊无法形容,他目瞪口呆看着面前这张刻着刀伤的面孔,一俟反应过来他忙不迭地伸双手出去,脸上惶恐至极,您……您来怎么不事前打招呼,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酒吧里的客人纷纷离去,感觉不出也看得出会有事发生,两班人马就围坐在乐池旁边的一张大台上,小刀和大背头之间有一种保持距离但不致冷漠的礼貌。服务生开了几盏顶灯,整个酒吧立刻显得灯火通明。双方的表情看来也有着开诚布公的爽利。
黄漠不动声色地把酒吧扫了一遍,场地、规模和设备都昭示着主人有着不同凡响之处,黄漠暗暗点头,不错。他看一眼小刀对面身体已经前倾的大背头,他再看看腕表,二十分钟,搞定。
果然,小刀站起来和大背头握手,双方脸上都露出笑容,不同的是,小刀的笑容是轻松而大背头的笑容多少有些心事重重。两边人马都跟着站起来互相致意。黄漠脸上挂着无谓的笑容,每当这时候他心里就会涌上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他已经开始移动步子,他当然没忘记要走在小刀的后面。
黄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一进酒吧这种感觉就开始存在,就像,就像有人在远远的地方用枪指着他,他只觉得眉间阵阵发紧,他迅速地四下里睃一圈。在吧台一角的暗影里,有个人坐着高脚转椅正伏在吧台上,像是回应般,他的目光落下时那人转过身来,是个女孩子!她一双亮亮的眼睛很平静地看着黄漠,眼睛里有一点点与年龄不符的漠然,她有着一张心形的脸蛋,下巴很尖,这使她看来有一种孩子气,看到黄漠看她,她嘴角立刻弯弯地翘起来,整个人也微微地仰过去,有一种努力做出的镇定和睨视。
小刀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背头紧走几步附在小刀耳边,黄漠看到小刀颇感意外地脚下略一停顿。一干人在门外话别,几辆车缓缓地依次滑动,隔着车玻璃,黄漠看到那女孩子从酒吧走出来,一只大大的包斜挎在她身上,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然后挥手叫了出租车。黄漠把目光收回来。
公安局长的女儿,叫北北。大背头附在小刀耳边小小的声音。
又是下雨,北北有些无聊地看着灰蒙蒙的天,她在这家快餐店已经坐了太久,她招手叫服务员来,结账。
雨不大,但空气很凉,北北走在街边上,她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她会觉得心情也随之变差,或者,回家看看?她只是这样想想。街边一溜广告牌,小儿补钙,北北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她由衷地感叹,哪像我,小时候缺钙长大了缺爱。这样一想她就不愿意再回家去,她的脚步慢下来,可是,去哪儿呢?
一辆车紧贴着路沿石风一样地开过去,车轮溅起的积水劈头盖脸地扑向北北,北北只来得及捂住脸,周身上下一片模糊,气恼和窘迫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愤怒地盯着远去的车影,她想她记住了那个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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