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乃荣教授的《上海风情》，由52篇精粹短文组成，就像52朵清新艳丽的鲜花，52支优美动听的小曲，又像52声发自肺腑的赞叹，以一片虔诚之心奉献给他的生身之地上海和他视为珍宝的上海文化。

在书中，作者主要回忆叙述了20世纪50年代的上海平民生活，其中作者如数家珍描述的当时广为民众所喜闻乐见的戏曲、电影、歌曲等文娱活动作品读来让人心驰神往。

《上海风情》是“精品上海书系”一种。

本书作者钱乃荣熟悉上海，笔下的上海带有浓郁的时代特征和海派风味。回忆上海作品不少，相较而言，回忆上海20世纪50年代这一段的生活则相对较少。作者主要回忆叙述了那个年代的上海平民生活，其中作者如数家珍描述的当时广为民众所喜闻乐见的戏曲、电影、歌曲等文娱活动作品读来让人心驰神往。

全文《艺苑探幽》一章重点介绍了上海的戏剧、电影、唱片等作品，夹叙夹议，不但作者兴趣之所在一览无遗，也可见作者搜集研究之能力。该部分正如序中所说“具有浓厚史性，完全可充研究上海社会史的史料”。读者能从中欣赏到当年响档“沈薛调”作品，感受到王无能的老牌滑稽，甚至能隐约听到50年代的动人歌谣。从这一角度而言，《上海风情》可说是上世纪50年代上海文艺青年对于当时文娱活动的全面回忆。

岁月印痕

心中永远年轻的复兴公园

小乐惠在八仙桥

平民乐园城隍庙

海派淮海路

上海旧书店

泰山文具店

难忘的圣地少年宫

青山碧水长风情

啊！上海弄堂

荡马路

吃零食

水仙腊梅缘

有花作伴一生乐

我刚进中学的时候

打开心中的百叶箱

“文革”时期两月流水账

五伢山放牛

搜集老唱片

艺苑探幽

滑稽戏的腔调

从苏滩到滑稽

苏滩名角郑少赓

老牌滑稽王无能

东方卓别林徐卓呆

早期申滩戏中的草根生活气息

当年沪剧中的男女情爱

百听不厌的沪剧《雷雨》

评弹在上海的落户和发展

响档“沈薛调”

朱慧珍与徐丽仙

人间苦难的真实写照

博爱、平等、自由的银幕追求

人性人情的复杂电影表现

民族救亡的银幕呼声

与世界同水平的上海有声影片

为孩子们祝福

女篮五号

不夜城

影星王丹凤

不老的上海老歌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海派杂说

月份牌的前世今生

土山湾出版的上海方言著作

用中国戏剧形式传教

海派文化奇迹

五说海派文化

面对民生的“海派清口”

“桥归桥，路归路”

上路·识相·拎得清

风云际会“上海话”

后记

现今上海有个弊病，就是不分地名和路名。香港有旺角、油麻地、尖沙咀，东京有上野、新桥、秋叶原、目黑，它们每个“地下铁”站头和“电车”站头，都有一个地名的称呼，而上海的站名却大都是“某某某路”。须知一条马路有多长，到底在哪一段，不熟悉者见到了这个站名等于零。现在只好用“某某某路某某某路”来弥补，站名太长了，结果弄得大家都记不住，叫不出，像没有站名。这对于外地人、外国人来说真是太大的麻烦。

上海过去也有不少地名，如漕河泾、曹家渡、大自鸣钟，后来车站命名多弃用地名代之以路名，人们便渐渐将许多地名遗忘。如只用徐家汇，遗忘了卢家湾；用了打浦桥，丢弃了八仙桥……浦东现正在城市化进程中，但愿不要学浦西那样不断地抛弃地名。

“八仙桥”这个地名，名字极雅。据说有过一座桥，取名“八仙桥”，然而这儿却并非真有八仙曾来会聚，而只是开埠后上海人把这块土地建设得十分温馨。“八仙桥”之地位，十分要紧，原来在法租界往公共租界去的相接之要津，从淮海中路(前霞飞路)要穿过延安中路(前洋泾浜)到人民广场(前跑马场)，龙门路就是抄近路斜穿过去的重要马路。这里有一圈热闹的街市。解放前，此处不但有黄公馆和杜公馆，还有大戏院、咸肉庄。一头接着新城隍庙、关帝庙，一头出去就是大世界、跑马厅。就在20世纪50年代一扫上海滩淫黑势力之后，它在后40年里，仍然是上海市中心的一块风水极好的宝地，是一处人口稠密、街市齐全的上只角，是小市民十分喜欢访临之地。八仙桥解放后成了上海平民小乐惠生活的圣地，八仙桥演绎着一段市民社会精彩生活的历史。

吃，这里崇尚小吃吃，这里搞得精致的是“小吃”。在新中国成立之初，我也曾有一次机会走进这儿最高、最典雅的建筑“八仙桥基督教青年会”，由母亲带去参加一个亲戚的结婚典礼，吃了一套像样的“大菜”，即西餐，那是很正宗的“大吃”。不过，当第一道一大盆浓汤吃完，我已把肚子填满，以后也就没吃什么，或是吃了什么都很快忘记了。到后来，我到青年会那儿去，只有去排队买火车票之份了。我在八仙桥吃到的，都是美味而难忘的小吃。有个著名的室内大菜场叫“八仙桥小菜场”，19世纪后期就已存在，称“华洋菜场”，一直延续到21世纪。那儿的百姓买菜十分方便，菜肴搭配的花色当然也格外出彩。我见识过70年代的“盆菜”，那时平民生活还很艰难，连买洋山芋都得排队，之后创新出来一种花样，把几样蔬菜搭配起来放在一只大盆里，也不过是把有些菜场上少见的菜放在一起，便于顾客买回家可以即炒，这样的“盆菜”卖价略高些。我见到的“盆菜”在这个菜场里花样比别处丰富，就很眼热。这里的平民都住小弄堂小房间，闲时只须躲进小阁楼，傍晚时分，心情十分舒坦。因为他们不去追求高档，有点“螺蛳嗍嗍，蹄□笃笃”就好，“评弹听听，老酒渳渳”，再养养眼神，这样悠哉悠哉的“小乐惠”日脚，即使在60年代初三年严重困难时期也不会放弃，也会设法重温，苦中作乐。

这里的小吃是继承传统的。在50年代后期，还有小推车上卖浓汁的“兰花豆腐干”、香鲜的“素火腿”，仍保持着法式风味的“色拉红肠嵌罗宋小面包”。在那饥肠辘辘的年代，这里开出一家专卖“排骨年糕”的小店，大家吃得“鲜得来”，干脆就以“鲜得来”命名了。

这里的小吃是精致的。熟菜摊上偶尔有美味的野鸡卖，火腿店里有将殁得极薄然后粘连成如纸一大张的熟火腿，一元钱一份，这原是淮海路老牌名店“野荸荠”老师傅的绝活。六七十年代在龙门路的一家拐弯角的小书店边，有个小吃店，其中有一只“咖喱线粉牛肉汤”，做得极其入味，生意十分好。我每次路过那儿，总忍不住要挤进去吃上一碗。后来学会了制作方法，现在已经成为我家的一只传代的特色菜肴。还见到过在人群里有一个小推车，上面铺开的是琳琅满目的特色零食，如苏州九制陈皮、盐金花菜、蜜汁芒果、甘草咸支卜、酱油西瓜子，许多别处也有却没有这里做得精致的小食，都是小老百姓、小八腊子喜欢的东西。孩子们用两分钱买了一个三角包的咸支卜，可以开心地吃上一天。

这里吃的东西也是颇有创意的。解放后上海汽水饮料长期只有柠檬水、沙士水两种。在50年代末，八仙桥在全市首先推出饮料“酸梅汤”，一直到70年代，长期保持6分钱一杯。它的基本成分是乌梅，是中国特色的好饮料，也是我直到如今最喜欢的夏令饮料。60年代八仙桥有一家店又大力推出“刨冰”，最初的花样是在赤豆汤底子上盖上大量的机器粉碎的冰粒，在当时又受到民众极大的欢迎，有不少人很远赶来尝尝这冰凉的美味。我周末从复旦回家，总要在八仙桥下车停一停，吃杯可口的刨冰再走。八仙桥就这样，常常是我解馋的中转站。70年代后期西瓜又少量进入上海，在家家户户难以买到西瓜又没有冰箱时，这里的一家小吃店却开张供应“冰镇西瓜”，当时我吃得那个爽啊，真是不胜回味！80年代改革开放之初，八仙桥的一家“圆子店”(记得店牌错写成“园子店”)里，夏天供应起“自制大杯冰淇淋”来，独此一家，价廉味美，店里老师傅一定是有来历的，生意红火，挤满了人。我常负责提着保温器乘着叮叮当当的2路有轨电车去买来冰淇淋，一家人吃得非常开心。

八仙桥，就是这样有创造力和有魅力的。小乐惠的地方，就成就了小乐惠的人。那里潜藏汇居着一些能人，那里常会给人带来一些惊喜。就说那儿一个小小书亭式的书店，也是袖珍而凝聚的，我常常在那儿买到别处买不到的好书。70年代大家自己动手做半导体收音机，都到八仙桥去买各种零件。

P8-10

钱乃荣教授的《上海风情》，由52篇精粹短文组成，就像52朵清新艳丽的鲜花，52支优美动听的小曲，又像52声发自肺腑的赞叹，以一片虔诚之心奉献给他的生身之地上海和他视为珍宝的上海文化。对我这样与作者有相似经历的“40后”上海人来说，这本书当然是特别亲切。

因为这里有对50年代上海的深情回忆。那正是我们“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快乐时代，书中的篇章，让我心往神驰——那复兴公园每天准时响起的第一套广播操音乐，中学里令人难忘的可敬老师，那些精心筹备、各显其能的节日联欢活动，那时常出入的文具店里种种叫人爱不释手的小玩艺，还有雁荡路、淮海路上无数价廉物美的风味小吃等等都一一在我脑海浮起，温馨的怀旧和些许失落之绪充溢我的心胸，也引起我对历史变迁的思考和时光流逝的感喟。

这里还有对曾风靡上海的沪剧、越剧、评弹、滑稽和20至40年代许多老歌、老电影的追叙。这些构成上海文化的重要元素，乃荣自幼酷爱，徜徉其中，后又曾刻意搜求，专事研究，如今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把那些老剧种、名艺人的绝技和风采，演说得栩栩如生，使我这个也曾喜好却浅尝辄止者大开眼界，同时不得不感慨、不佩服：乃荣真是一个有心人，他能把什么都变成学问!书的这两部分是内容丰富且能见作者心性的文学小品，但又具有浓厚“史性”，完全可充研究上海社会史的史料。

乃荣的确是个彻骨的学者，什么物事到他手中，他都要研究一番。他能把平常的兴趣爱好，一般人漫不经心的事件物象都化为学问。比如，哪一个上海人没吃过糖果，没见过花花绿绿的糖纸头呢？可又有谁会把几十年前的糖纸头精心保存下来，排列，鉴赏，比较，考证，就此写出一部颇具学术意味的书来？但乃荣却这样做了，并且做得很好。

《上海风情》中自然不乏学术文章，如对当年传教士编的上海话词典和读本，被乃荣发现，接着便作了深入发掘。作为一个语言学家，他对此大为赞赏，忍不住动手翻译，进而研究、撰文，于是又有一个研究性的系列产品可望产生。《上海风情》还对上海文化的特征、本质和形成的原因等多有探讨，其论说虽未必为所有人首肯，但却有助于全国各地人对上海文化了解，也有助于上海与各地人交流。这样的书，不但“40后”如我辈者或更年长者会感兴趣和受启发，就是更年轻的“80后”“90后”，或者文化背景不同的新上海人，读了恐怕也都会有开卷有益之感。

上海的历史和文化太丰富了。乃荣教授在本书中的回忆主要集中在上世纪50年代前后的岁月，其实就我们的大半生，特别是与上海方方面面的缘分而言，都还有很多值得记存的往事。我真诚希望就此主题，乃荣教授续有新作。为了表示支持，当其书成、来电索序时，便未作推辞，谨述读后感受如上。

是为序。

董乃斌

2011年7月

我认为人一生的兴趣爱好大多源自童年，一是本性使然，一是生活环境作用的结果。在人生旅途中不断发扬和研究自己的兴趣爱好，会很快乐地度过一生。

我从小喜欢戏曲和音乐，最早得自父母传下的评弹和流行歌曲唱片、弄堂里的戏曲演唱生态。我对海派文化的热爱，完全来自儿时最自然纯朴的感受，那时我生活在浓浓的大众文化的氛围中。我记得在我幼年时，我家当年的女佣的女儿、大我7岁的屠爱娣教我唱越剧，陪我到弄堂门口重庆南路的电车轨道上拾电车票，到马路对面的食品店买罗宋面包吃。当年这条马路上车子和人并不多，弄堂对面的“巴黎新邨”还住着法国人……我母亲把我一本本的书和作业簿小心地收齐藏好，这养成了我爱惜自己得到的东西不肯轻易丢弃的收藏习惯。

我平生有三次真正的大开眼界。第一次是爱娣在我读小学一年级时，带我去淮海中路从重庆南路到思南路附近的“博览书局”那一段荡了一圈马路。那满目应接不暇的街景打下了我童年生活中观察世界的最初的烙印。我第一次感受了海派文化的花花世界，大开眼界。那时的孩子，不像现在那么早就由家长带着他们到处游玩，早早就开发学前教育。第二次感到大开眼界、给予我心灵震荡的，是初二时同学刘祥龄(后改名张韧)约我去老城隍庙游玩，使我爱上了上海生机勃勃的繁荣的草根民俗文化。这两次的经历，使我对大众文化情有独钟。第三次的大开眼界，已是到复旦大学分校(后为上海大学文学院)任教师后的事了。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语言分析中心教授王士元到我校来做他的“词汇扩散理论”报告，由于我的硕士论文已经运用他的理论撰写，我与他在报告会上讨论到上海奉贤方言在空间音变中的词汇扩散，王士元先生听了很感兴趣，即邀请我去美国柏克莱加州大学访问并聘我任副研究员，合作研究吴语。那是1985年，改革开放后不久，上海当时还没有超市。美国的超市货物之丰富和形式之多样，使我目不暇接。开放的文化让我大受启发和鼓舞，柏克莱的学风、研究学问的理论方法、东亚图书馆的丰富藏书，转变了我教学和科研的思路。这三次开眼界都是震动我心灵的，都深刻地影响了我的情趣、志向和研究，影响了我的生活情调和生命历程。

重庆南路第一小学原是一个基础很好的教会学校(旧称晓星小学校)，在四年级时，老师就教我们学五线谱上唱歌课。进向明中学后在音乐课上，不知何因音乐老师卢淮伯特别喜欢我，在我声带变音时特地把钢琴放低了音弹出来为我定音，使得一起测验清唱的人迁就着我唱，还要我在学校“布谷鸟歌咏节”会演中任领唱。这些活动使我在音乐方面增添了兴趣，直到现在还喜欢听音乐唱歌，不久前还在《上海文化》期刊上发表《评爱情创伤类流行歌曲》的论文。音乐可以让时光倒流，一唱起哪个时代的歌哪个时代的事便历历在目。

小学里每天办学校黑板报的实践，使我练就了一手好的粉笔字，进向明中学两周后的改选，便被班主任姚匀碧老师提名选上中队宣传委员，开启了之后常任班级干部的生涯。不久我又进入学校的“齐步前进”墙报担任“编委委员”和“誊写组组长”，还在1958年的黑板报、墙报“大跃进”中和以后的“向明通讯”、校园环境布置的宣传工作中大显身手。

还应特别提及的是初一的语文课程分为“文学”和“汉语”两门，黄日莲老师教得认真扎实，使我今后走上了中文系和研究汉语语言学的道路，她还发现了我会写诗并给予夸奖鼓励。是她和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语文教师徐翰芬，高中一的班主任和语文教师王尔龄老师带我走进了语言文学的殿堂。

那些流逝的年月，那些童年青葱、欢乐的情景，都永远镂刻在我的记忆中。回忆总是甜蜜的，时间已经抹去了以往的哀忧，我应把有意义的部分写下来，与大家分享。  我相信，过去是未来最好的向导。我之所以回顾珍惜我过去的岁月，尤其是我的少年——50年代的成长历程，是为了想拥抱更美好的未来。人们常在已经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到珍惜，当你我忘了珍惜的时候，最美好的已远走。

一个城市的可贵，就在于她能提供给人们永远不能忘却的回忆，那些闪烁在大街小巷中的斑驳记忆，那些融和在市民社会里的雅俗情趣。上海本是个奇异的城市，近现代创造了极其辉煌的文明。我们要翻开尘土像深挖宝藏那样开发海派文化的各种信息，像拨数珍珠一般地用现代眼光细细品味，同时提高我们的鉴赏力。这个城市具有深厚博大的文化底蕴，因此前途无量！

我作为从小出生和成长在这个大都市中的一员，我有责任和义务为这个多姿多态的城市传承和发扬优秀传统作点贡献，为这个城市的灵魂讴歌。我应有这个毅力，去寻找发现并弘扬上海这个伟大城市的光华，寻觅的过程就是我成长的过程。我是专攻语言学专业的，我爱上海，我爱上海的语言。除了我发自内心地对上海话的研究和传承作些贡献外，我崇尚积累知识和研究问题的多样化。我感到对20世纪50年代的海派文化，已出版的书籍谈得远不如三四十年代和60年代以后的多，因此在这本书里我就多谈点50年代的事情，这正好与我童年少年经历相合，我以我亲临其境的切身感受，来如实展现上海风情。

我在人生经历中，总感觉到时时有一股发自天然的冲动，一种出自身体本能的欲望。它使我对我的喜好怀有一种浓厚的情愫，不时地驱使着我要把她写出来而不觉疲倦。我家里放着不少雕塑和画作，我时时对着它们看，总觉得艺术是身体和智能力量的充溢，写散文诗歌也是。胆量来自原动力，它使人养成独立性、创造性和判断力、忍耐力，以及组织能力。所以第一身体要养好，才能有勃发的精力，虽然我已经步入暮年，然而我还是愿意珍惜并回顾青春的年华，对未来憧憬不已，更好地活在自己的生命力里。

是为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