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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万物生长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冯唐
出版社 云南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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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70年代生的冯唐,他的世界观早已悖离了“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的专制体例,万物生长靠什么?他的规则是靠摸索,就狗子的话来说是“一颗精子在阴道里跌跌撞撞”,最终精疲力尽,精尽人亡,这就是人生。大同世界岂非也是如此,大同世界只不过是快感更强烈一些的阴道罢。

主人公秋水在小说中与初恋的纯洁和隔绝,与大学女友的交欢与隔离,医学生间的打闹、玩笑、闹酒细节历历在目,冯唐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这绝对是一部原生态的小说。

内容推荐

本书是一部有趣的小说,也是一部忧郁的小说,从乌七八糟一大堆情节里,怎么看,都能窥见作者心底的纯净。这部作品,可以比喻为一部中国特色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一个名叫秋水的男人,讲述了一群学医青年如何成长的故事。作者将这部书“献给老妈”,许多母亲“可能不知道有些孩子这样长大”。那群高智商的年轻动物讨着美人欢心。聪慧、无聊、生猛、自负,他们历经梦想与人性、肉身的短兵相接。 阳光之下,万物都在疯狂生长,一如热带雨林的藤蔓,遮天蔽日,却掩藏着怎样的失落与惶恐。

目录

再版序

第一章 洗车

第二章 人体

第三章 处男

第四章 哥伦布

第五章 女友

第六章 柳青

第七章 银楼

第八章 银街

第九章 肉芽肿的手指

第十章 我肮脏的右手

第十一章 初夜

第十二章 垂杨柳

第十三章 包书皮

第十四章 口会

第十五章 一地人头

第十六章 大酒

第十七章 概率统计

第十八章 阴湖阳塔

第十九章 昔年种柳

第二十章 清华男生

第二十一章 永乐五年

第二十二章 非花

第二十三章 洗车

试读章节

第一章 洗车

我在“洗车酒吧”遇见秋水,第一印象是他的眼睛亮得不寻常。

“洗车”是我常去的酒吧之一。“洗车”在工人体育场东门靠南一点,原来真的是一个洗车的地方。等着洗车的人想坐坐,喝点什么,聊聊,后来就有了“洗车酒吧”。如果从工体东路过去,要上座桥,过一条水渠,穿一片柏树林子,挺深的。酒吧用红砖和原木搭在原来洗车房的旁边,洗车房现在还接洗车的活。酒吧里是原木钉成的桌椅,砖墙铆满世界各地的汽车车牌,给人国际偷车贼俱乐部的感觉;来过酒吧的人再到旁边的洗车房洗车后,常会下意识地摸摸车的后屁股,确保车牌还在,至少我是。酒吧不大,稍稍上上人,就满了;天气不冻脸的时候,就把桌子支到外边去,屋外可以听见流水的声音,闻到柏树的味道。

现在,三里屯、工体附近,酒吧很多,三五成群,占了几条街,一家没位子可以遛哒到另一家。入夜,东大桥斜街左右,杨柳依依,烟花飘摇,各色妇女倚街而站,多数不象本地人士,或薄有姿色,或敢于曝露,也分不清是卖盗版VCD的,还是卖鸡蛋的,或者索性就是“鸡”;其实,酒吧区变红灯区,就象警察变成地痞一样容易,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或外人看他们的角度问题。我过去在这一带上的小学和中学,那时候没有这些酒吧,只有卖汽车配件的,匪聚中纺路,把偷来的车拆开在各家出货。要是那时候有现在这些东西,我肯定会变成一个坏孩子,我有潜质;妈妈回忆,我三岁时就知道亲比我小一岁的妹妹,还是那种带口水的涉及舌头的湿湿的亲,是个淫胚。我从小学读到博士,兼修了个工商管理硕士,一身经世济民的本事,现在争名逐利,津津有味。但是那个淫胚没有发育成淫贼,留在脑子里象一个畸胎瘤,有牙齿有头发有阳具,难以消化。我曾经盘算把我老婆教化成个荡妇,这样就能合法地摆平脑子里的那个淫胚。我搜罗了《肉蒲团》、《如意君传》、《灯草和尚》、印度的《爱经》、亨利?米勒的两个《回归线》、英文原文的《我的隐秘生活》、《Fanny Hill》、《尤利西斯》、《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以及新近几期的《阁楼》,我老婆英国语言文学科班出身,英文、古文的功底都不错。几次逛红桥旧货市场,我敛了些密戏图和磁质的密戏玩偶,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各种姿势都有,旧货贩子讲古时候当生理卫生教材、教具用的,姑娘出嫁之前,妈妈从箱子底翻出来给女儿看,免得尿道和阴户都分不清,让亲家笑了去,说没有大户人家的风范。但是想想只是想想,我把所有搜罗的材料都锁进公司的保险柜里,和我的假帐和黑钱放在一起,体现相似的性质。

我老婆五短身材,孔武有力,浓眉大眼,齐耳的短发一丝不乱,一副坚贞不屈的表情,让我相信所有关于刘胡兰的传闻都确有其事。结婚已经五年了,我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脸上依旧呈现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仿佛铡刀的一半已经压进她的脖颈。至今为止,我还只能用一种最符合传统基督教义的姿势,我老婆说我不能象对待鸡那样做她,要举案齐眉,不能忘记了礼数。我的秘书有一天新剪了长穗的头发,新换了一双印花丝袜,她云飞雪落地说,她最近读了本书,书上说伟大的生意人从来不把公文包和性爱带回家,生意就是生意,公事公办。而我是个变数。公文包即使是空的,也要往家带;在办公室,连手淫的迹象都没有发现。我的秘书还问我,和老婆那么熟了,小便都不回避,属于近亲,行房的时候,有没有乱伦的负罪感。我真不知道现在书摊上都卖些什么书,不理解小姑娘们都是怎么想的。尽管我的秘书有明显的性骚扰嫌疑,我明白我没办法告她,性骚扰成立的必要因素之一是上级使用权力占便宜,这里我是上级,我的秘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老婆从来不用香水,她对香水过敏。我以前并不知道,只是简单地认为,东方人不象西方人那样腺体分泌旺盛,没必要用香水。我的一个老情人替一个矮黑胖子生了一个儿子,两年后她才来见我,让我知道,我说:“我初中就知道你有宜男相,一定能当英雄母亲。”随之兴奋地抱了她一下,她香气扑鼻。回家后老婆说我身上有一股邪恶之气,她仔细嗅我的皮鞋、西装、衬衣、内裤和袜子。十分钟后她全身起了大块的风疹,象小时候蒸漏了糖的糖三角。她告诉我她香水过敏,她说我不如杀了她,她拨电话给她爸爸:“救命!”她爸爸是公安局长,常年扎巴掌宽的板带。之后她后悔说应该先闻皮鞋和西装,停二十分钟,然后再闻衬衣和内裤。如果她是在闻内裤之后起的风疹,她会让我成为新中国第一个太监。

好在还有酒吧可以喝酒。我喜欢坐在“洗车”里一个固定的黑暗角落,要一瓶燕京啤酒和一个方口杯子,从角落里看得见酒吧里的各路人物。我觉得酒吧象个胃囊,大家就着酒消化在别处消化不了的念头,然后小便出去,忘记不该记得的东西。浸了啤酒,我脑子里的畸胎思绪飞扬;泡酒吧的日子长了,它渐渐变得很有经验。它的天眼分辨得出那些是鸡,那些是鸭,那些是鹅,那些是同性恋,那些是吸毒者,那些只是北京八大艺术院校来结交匪类的学生。吸毒的比较好认,他们的脸上泛出隐隐的金属光泽。有些眼影、唇膏想模拟这种效果,但是不可能学得象。化妆品的光泽只有一层皮的深度,吸毒者的颜色从肉来,从血来,从骨头里来。同性恋不好认,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模式,常常会闹误会。戴一只耳环可以只是因为自己高兴,涂唇膏可能是任性的女友即兴而为,关键还是要看眼睛,眼睛里的媚态和体贴。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言。我静静坐在木椅子里,音乐和人声象潮水般在我脚下起伏,松柏、流水、香水、薯条和人气在我周围凝固,粘稠而透明,我象是被困在琥珀中的蜘蛛,没有感到人世间的一切强有力的东西悄然而至。其实这个世界也是个胃囊,我们在里面折腾,慢慢消磨,最后归于共同的虚无。这个世界什么也不记得。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难免会有几个脸熟的男人,都是苦命人。偶尔打打招呼,一起喝一杯,各付各的帐。这样的聊天很少涉及彼此的具体情况,不谈公司的进存销,我们讨论女人胸部的真假。如果认定是假的,再讨论是做的手术还是使用了魔术胸罩。无论是手术技术还是胸罩的工艺,都是一天比一天强,我们的争执越来越多。有时候争得凶了,各持己见,如果争论的对象是鸡,就打赌。把姑娘叫过来,请她喝杯酒,让她当裁判,输的人付酒帐,有趣的是,这种情况下,姑娘们都真诚坦白,绝不作假。极少见的情况下,我们也搞错。有些人表面风骚内心娴静,虽然有鸡态,但是绝对是本分人,教初中政治,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什么的,或是在某个著名的百货公司卖床上用品,不过偶尔被上司骚扰一下。我们也会请她喝杯酒,然后建议她入行,听从心灵的召唤,走一条别人不常走的路。兴致更高的时候,会帮她设计,教训她不规矩的老板。比如她一拉帘子,就表示有情况,象过去革命电影里通知地下党战友似的,埋伏多时的我们就冲上楼去,抓奸抓双。得来的银两全归她,买些更漂亮的衣服,招徕更多的骚扰,我们再抓更多的奸,得更多的银两,买更多的漂亮衣服,如此进入良性循环。有个姓方的服装设计师,出道后一直设计制服,民航的、邮政的、保安的、警察的、看病的、饭店的、跑堂的、清洁的、做饭的,在这个行当里小有名气,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说也该给鸡们设计一套制服,上班的时候穿上,下班当淑女的时候就脱下来,人们认起来也容易,避免误会,两下里方便。大家都说他没有情调,花间喝道,煮鹤焚琴,吃西施馅的人肉包子。辨认是整个过程中最有趣味的一节,斗智斗勇,机变无穷,与事前砍价事后付钱一道,使人在这件事上区别于猪狗。可是闲得无聊,我们还是向酒吧的老板讨了几张白纸,让姓方的执笔,大家出主意。颜色都同意保持黑色,应该根据季节和场合分夏常服、冬常服、作战服、训练服、夏礼服和冬礼服,应该有绸子和皮革两种不同质地,应该有肩章、领花表明等级,勋章、绶带表明功绩。最后出来的样子大家都笑了,纸上一个巨乳女子,黑衣黑靴,黑色硬壳帽,板带护腕,凤眼圆睁,横眉立目,嘴角朝下。如果加一条皮鞭,加一句“残酷严格的奴隶训练”,加一个电话号码,活脱一个国外三级杂志上吸引男性受虐狂的广告。那张纸后来被酒吧老板讨去,胡乱用图钉钉在吧台的酒柜旁,他把我们当晚的酒帐免了,

我请教过妇产科医生,她说畸胎本来是我的弟弟或是妹妹,我是个杀手,我消化了我的弟弟或是妹妹,剥夺了他们胡作非为的机会。

我习惯坐在这个角落,我有很多习惯。公司的洗手间,我习惯用最靠东边的那个坑位,我固执地认为那个坑位风水最好,拉出的大便带热气。但是连续几天我在“洗车”的角落都被一个少年占了,他又高又瘦,也用一个方口杯子喝燕京啤酒。如果我在公司的坑位总被别人占据,我会便秘的。我被他迷惑。他的眼睛很亮,在黑暗的角落里闪光,象四足着地的野兽;我老婆告诉我,我刚出道做生意时,眼睛里也放绿光,只是现在黯淡到几乎没有了。我在这个少年身上阴晦地察觉到我少年时的存在状态,或许这个少年的头脑里也有一个怪胎,这个发现让我心惊肉跳。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我告诉他我常常坐这儿,他说“是吧。”我问他眼睛为什么会这么亮,他告诉我他小时候总吃鱼肝油胶囊,他说他是学医的,他还告诉我他正在从事使在某种情况下死亡的人起死回生的研究,涉及多种空间、时间等等曾经困惑过我的概念。他姓秋,和清朝末年那个彪悍无比的女人同姓,叫秋水,与庄周《华南经》的一章相同。在如今这个呼机时代,一些小姓依赖历史上的一俩个同姓名人与呼台小姐沟通,比如“姓哈,没鼻子哈弥赤的哈”,“姓詹,詹天佑的詹”。那个姓秋的奇女子不会想到,百年后她以这种形式被纪念,产生存在的价值。

以前我也在“洗车”里和陌生人聊过天,听过不少人的故事。有些人象报纸,他们的故事全写在脸上,有些人象收音机,关着的时候是个死物,可是如果找对了开关,选对了台,他们会喋喋不休,直到你把他们关上,或是电池耗光。秋水不是收音机,他是一堆半导体元件。我费了很多时间设计线路,把他组装起来,安上开关。他的眼睛那么亮,我想音色应该不俗。

秋水给我讲了一个关于生长的故事,让我那天晚上心情异常烦躁,甚至至今分不清故事的真假。他说他不清楚这个故事的主题,也无法理解所有重要细节的意义。我告诉秋水,世界上有两种长大的方式,一种是明白了,一种是忘记了明白不了的,心中了无牵挂。所有人都用后一种方式长大。

我付了酒帐,一个电线杆子、一个电线杆子地走,很晚才回家。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的老情人,问她孩子最近怎么样了。她问我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的老情人告诉我,孩子正睡着,挺香。

P1-5

序言

《万物生长》成书的过程很长。

“鸡头”开在一九九八年的夏天。当时刚念完八年的医学院,在七月的北京等着八月去美国体会腐朽没落。那个夏天很热,死了好些白毛老头和小脚老太太,我在呼啸的电风扇前,想,写个什么吧,写了就忘了,到美国就是一个新开始。

“猪肚”填在一九九九年夏天。我在新泽西一个古老的医疗仪器公司实习,替他们理顺全球投标流程,小组里最年轻的莫妮卡比我大十五岁,公司的主要产品长期占领了世界50%以上的市场,莫妮卡大姐对我说了一句很国企的话:“你不要那么使劲干,否则我们压力很大。”所以我上班的时候上网,看新浪新闻,泡两个叫“新大陆”和“文艺复兴”的论坛。名字叫卡门的老板娘不懂中文,鼓励我:“仔细看,中国医疗耗材的潜在市场很大。”公司在新泽西北部,是著名的白区,好的意大利餐馆到处都是。惟一一个号称中餐的馆子,大厨和伙计都是越南人冒充的,一句中文都不会,只会做酸辣汤和左公鸡,让我想起初中看的《金瓶梅》录像,也是越南人演的,里面的潘金莲除了微笑和叫床,一言不发。一个地方,如果没有便宜的小馆子可以喝大酒,喝完酒没有姑娘可以拉着手,口无遮拦,对于当时的我,就是监狱。所以我下班的时候,躲在饭店里写《万物生长》。

“猫尾”收在亚特兰大,用的是二000年冬天的三周假期。我给当时为我做出版代理的《格调》先生、师奶杀手、出版家石涛写电邮,说,下雪了,我窗外的松鼠们还没冻死。石涛说,他想起他在辛辛那提写作的时候,说,如果觉得文气已尽,当止就止。写完,我回到北京,当时电子书大佬“博库”还笔直地挺着,在长城饭店旁边的小长城酒家新春团拜,有酒有肉,我第一次见北京的作家们,感觉自己像是在凤凰窝里的一只小鸡。我第一次和作家们喝酒,就被一个叫艾丹的,一个叫张弛的,和一个叫狗子的,灌得平生第一次在睡觉以外的时间失去意识,停止思考。去协和医院洗胃,周围十几个医学院同学围着,我心想,将来这些人都是名教授大医生啊,我真牛啊。我事后才知道,这三个家伙,在公认的北京酒鬼好汉榜上分别排名第一、第二和第十一。石涛后来说,我倒下之前,拔了三个手机号码,一个接到留言机,一个说人在上海,最后一个没有通,他想知道,这三个人都是谁。艾丹后来说,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灌的,是我自己灌的自己,两瓶大二锅头,一个小时就干了,心里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

《万物生长》出书的过程同样漫长。二十几家出版社的编辑看过叫好之后,摇摇头说,“想骟成太监都不行,浑身都是小鸡鸡”。好事的勉强通过,呈送上级继续审批,一年之后,纸书终于出来了,

现在回想写《万物生长》的时候,好像曾国藩初带兵,“不要钱,不怕死”,我心中了无羁绊,我行我素,无法无天。我甚至忘了旱已经学会的好些小说技巧,后来回看我高一写的一个长篇,远比《万物生长》行文老练干净,更像能在《收获》发表的样子。我想,我是土鳖,别太苛求自己。跟生孩子一样,肚子里有要表达的东西,猫三狗四人十月,一直挺着,到时候自然有东西出来。写出来的东西,仿佛生出来的孩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成什么样的气候,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写完寄给我的医学院时候同宿舍的下铺,他当地时间早上五点给我打电话,说,看了一晚,决定留到女儿长到十八岁给她看,原来老爸就是这样长大的。寄给我过去的相好,她打来电话,一句话不说,停了一晌,挂了。我当时想,《万物生长》不是我最好的东西,也一定不是我最差的东西,要是有十本类似的东西,我就不算是土鳖了吧,和作家们喝酒的时候也不用腆着脸皮不知羞耻了吧?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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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1 13: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