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两位母亲:李夫人和王夫人
梁思礼有两位母亲,一位李夫人,一位王夫人。他的生母是王夫人。
梁启超的原配夫人李端蕙,字蕙仙(1868—1924),生于河北固安,祖籍贵州。父亲李朝仪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中进士,为官经历贯穿于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从直隶(河北)平谷知县,一步一步官至顺天府尹(相当于北京市市长)。
李端蕙有个堂兄李端棻,曾官至清廷礼部尚书。1889年,梁启超在广东乡试中考中举人,当时的主考官就是李端棻。梁启超才学出众,中举时只有17岁,深得李端棻的赏识,遂作主将其堂妹李蕙仙许配梁启超。此时,蕙仙已经21岁,长梁启超4岁,尚待字闺中。
梁启超十分感谢主考官的厚意和栽培,但李蕙仙是官宦出身的大家闺秀,自己一介布衣怎敢高攀,他马上写信将此事告诉父母。梁启超的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也觉不妥,由于自家世代耕读,而李家则世代为官,门不当户不对,因而婉言谢绝了这门婚事。然而主考官竟坦然地写信给梁启超的父亲说:“我也知道启超出自寒门,但他前途无量,不久即可青云直上。我家物色的是人才,并不考虑贫富,而且我也知道我的堂妹深明大义,我才敢于为她主持这门婚事,你们就不必推却了。”这样,这门婚事就定了下来。
1891年冬,梁启超千里迢迢赶到北京与李蕙仙完婚。次年夏,李蕙仙随梁启超来到广东新会县茶坑村老家,长女思顺即生于此。
广东的气候溽热难当,这使久居北方的李蕙仙很不适应。这位生于官宦之家、从北京来的大小姐,并没有嫌弃梁家的贫寒,到新会后,虽言语不通,也不习惯乡村生活,却能努力适应,像挑水、舂米、煮饭等事,无不亲为。梁启超的生母赵太夫人早已仙逝,继母只比李蕙仙大两岁,李蕙仙仍极尽孝道,日夜操劳侍奉,深得梁家喜爱。由于从小读私塾,李蕙仙受过良好的教育,能诗善文,且性情豪放,遇事果断,有侠义之风,在乡里也博得了贤妻良母的美名。
1898年9月“百日维新”失败后,梁启超亡命日本,慈禧命令两广总督捉拿梁启超的家人,幸亏梁家避居澳门,逃过了一场灭门之灾。李蕙仙成了整个梁家的支柱,在几个月内,梁启超给她写了六七封家书,高度赞扬她在清兵抄家时临危不惧的表现:“慷慨从容,词色不变,绝无怨言,且有壮语,闻之喜慰敬服”,并鼓励她坚强地活下去。
第二年10月,李夫人与公公携幼女辗转前往日本,与梁启超会合。看到李夫人抱着女儿梁思顺和父亲梁宝瑛一起走下客轮,在码头等候多时的梁启超,忍不住跑上前去和他们紧紧拥抱,喜极而泣。
在日本流亡的14年间,梁启超主要靠康有为的帮助和在日华侨的慷慨资助,生活比较稳定。他租住了神户郊外一幢面向大海、背靠山林的别墅,日日听闻海涛和松涛。爱其优雅,梁启超为宅子取名为“双涛园”。梁启超有4个孩子就诞生在双涛园里,梁启超称他们是“双涛园群童”。此时,梁家的日子虽不富裕,但毕竟有了一席之地,一家人享受了难得的天伦之乐。
李夫人和梁启超共生育了3个孩子,分别是长女梁思顺、长子梁思成和次女梁思庄。她亲自给年纪小的孩子们授课,为年纪大的孩子选择学校,并检查他们的作业,对他们严格要求,有错决不姑息。
梁启超经常在外宣传变法,东奔西走,募集资金,无暇顾家,家政均由李夫人操持。她精打细算,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还帮助抚养梁启超三个年幼的弟妹及梁启超已故姐姐的三个孩子。因受“百日维新”的牵连,李夫人的堂哥被罢官发配新疆,李家的一部分亲戚也前来投奔,长期随梁家人一起生活。 在家政上,李夫人精明强干,是一家的主心骨,大事小事均由她拿主意,而梁启超几乎是个甩手掌柜。她治家严格,几近严厉,佣人稍有逾规之处,她便厉声斥责,有时还会打骂罚跪。儿女们有些怕她,佣人们更是怕她,因此有人戏称梁家是“慈父严母”。长子梁思成在成年之后还回忆起母亲的厉害:“我小时候很淘气,有一次考试成绩落在弟弟思永的后面,我妈气极了,用鸡毛掸捆上铁丝抽我。”梁启超对李夫人是爱敬有加,爱她“厚于同情心而意志坚强,富于常识而遇事果断”,敬她“启超自结婚以来,常受夫人之策励襄助……奔走国事,屡犯险艰,夫人恒引大义鼓其勇”,由于她的鼎力内助,梁启超得以后顾无忧。
1912年梁启超结束了流亡生活,一家人回到北京。不幸的是,1915年冬,李夫人患乳腺癌,虽经多方救治,做过两次手术,但至1924年春病情恶化,于9月13日病逝于北京。梁启超对她的去世深为悲痛,曾作《祭梁夫人文》,以寄哀思。
王桂荃(1886—1968)是梁启超的第二夫人,四川广元人,原名来喜,“王桂荃”是梁启超给起的名字。
王桂荃的童年十分不幸。她自幼丧母,继母听信算命先生说她“命硬,克父母”的胡言,经常虐待她。她的父亲开了一个小油坊,家里有几亩薄田,一家人勉强度日。4岁那年,父亲暴病而亡,继母携己出的孩子进城办丧事,把王桂荃一人丢在家里,于是账房先生乘人之危,不仅将家中财物席卷一空,而且还把年仅4岁的王桂荃拐卖给了人贩子。自此以后的几年间,王桂荃被辗转卖了4次,最后到了李蕙仙在贵州的娘家。1894年,李蕙仙回娘家省亲,见王桂荃聪明伶俐,又很勤快,于是决定把她带到北京梁家。在北京,王桂荃与梁家人相处融洽,很有人缘。据兴中会早期成员冯自由刊载于《逸经》的一篇文章说,“来喜深得女主人宠用”,“举家度支及锁钥概付其掌管”,据此可见梁家对她的信任。
1903年在李夫人的主张下,18岁的王桂荃与比自己大13岁的梁启超结婚。王桂荃与梁启超育有6个子女,他们是:思永、思忠、思达、思懿、思宁、思礼,梁思礼是王桂荃和梁启超最小的儿子。由于是偏房,孩子们称王夫人为“娘”,而称李夫人为“妈”。
百日维新失败之后,梁李两家逃往国外,由梁启超负担一大家子的生活,王桂荃此时“是李夫人的得力助手,也是她的各项意图的忠实执行者,又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李夫人是小脚,出门远行不太方便,而王桂荃由于从小受虐待,经常睡在柴房里,夜里便偷偷剪断缠足布,所以长成了一双大脚。她不仅行动敏捷,还非常聪明,日语学得很快,讲得一口东京的标准音,因此由她负责家务方面的对外联络。这样她在一定程度上接触到日本社会的文明开化,大大开阔了眼界。
王桂荃虽然出身寒微,但性格坚毅,贤明,识大体,更兼聪颖勤奋,从未向命运低头。在梁家子女的教育方面更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梁思成常说:“娘是个很不寻常的女人。”“梁启超能写出那么多著作,有很大一部分要感谢娘给他创造了一个和睦安定的家庭。我的兄弟姐妹很少打架拌嘴,娘总是用她的爱关心我们,教导我们。”“而她自己对我妈和我爹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对我妈更是处处委曲求全。她是一个头脑清醒,有见地,有才能,既富有感情又十分理智的善良的人。”李夫人之所以能够容得下一个陪嫁丫环做第二夫人,完全得益于王桂荃的忠厚老实和忍辱负重。王桂荃对李夫人的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对李夫人言听计从,从无二心,这使得李夫人对王桂荃十分放心。王桂荃又是梁氏夫妇的佣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梁家上下几乎离不开她,特别是梁启超出门在外时,在生活上依赖王桂荃甚过李夫人。平时,王桂荃协助李夫人料理家事,梁启超外出时,她随行照料起居,有时还担任掩护。1915年12月16日,梁启超由天津赴上海秘密筹划倒袁护国。住下后,他马上给思顺写信,要王桂荃马上到上海来:“吾身边事无人料理,深觉不便,可即命来喜前来。”第二年春,他到了香港,又给思顺写信,要已经回到天津的王桂荃赶快到香港来:“非王姨司我饮食不可。”王桂荃还是梁家6个孩子的生母,血缘关系也把她紧紧地“拴”在了梁家。梁启超具有现代思想,他并不是封建大家长,这使得王桂荃得以成为梁启超家庭和事业的贤内助,故梁启超称赞她是“我们家极重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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