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调任来得太突然
这是沐容入宫以来第一次碰上大型宫宴,她心知会有许多王公贵族前来参宴,可自己其实却什么也看不到——她只在殿外候着,并且是辉晟殿外远远一角。虽离殿门很远,一颗好奇心却怎么也掐不掉,只得暗骂自己一句位份不够高。
眼见皇帝进了殿门,恭敬施礼的沐容一声不吭地随着众人一齐起身。看不着热闹,就只能拿“殿外没有殿内‘伴君如伴虎’的危险”来安慰自己。
远远地有些动静,好像是有人在争吵。抬眼望去,辉晟殿前那个不小的广场上,有两个人在那里争论着什么,广场空旷,故而这二人显得极为显眼。
他们一边低声争论着一边往这边走,其中一个人,因为争吵,好像不愿进殿去。沐容正寻思这是出了什么事,就恰好碰上平日里在殿内服侍的宦官文俞路过,二人也算相熟,便拦住他:“文大人……”
文俞一停:“沐姑娘?”
沐容努了努嘴:“大人您瞧那边。这么吵着不是个事吧……大人过去看看?”
文俞往那边看了一看,却回过头来笑叹道:“姑娘说得是,可这事我帮不上忙。那边那位是靳倾来的使节,不知什么原因,带的传译没一同进宫,刚差人去禁军都尉府回了话,一会儿就有新的传译到。”
好嘛,合着是语言不通。
沐容了解了始末,跟文俞道了句谢。
那二人走得近了些,依稀能听清几句,那些话……在靳倾活了这么些年的沐容自是听得懂的。
垂眸静立,眼观鼻、鼻观心,“观”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总不能看着使节大人憋死啊!
不说憋死,他这么进殿,一会儿多难受啊,非失礼不可!
在一众宫人的注目下,沐容只好先“失礼”了,拎着裙摆就跑下了辉晟殿前的长阶。
于是一众宫人觉得……这宫女她是嫌命长了——在御前的人,不好好当值,这般不管不顾地在大殿前飞奔,她想干什么啊?
找杖毙呐?!
那边二人尚还争得厉害,使节急得面红耳赤也没用,领路的宦官一头雾水。沐容在长阶下驻足,调整了气息,稳步向前,维持着宫女该有的笑容,开口就是一句靳倾话:“您稍等一下。”
“……”面前的二人同时一哑,那使节略带诧异地点了头,“好……”
“他说他想出恭。”沐容从容不迫地对那宦官说,不想目光却触到宦官疑惑更深的神色,顿时抬手拍额头:忘了把语言换回来了……
轻咳一声,沐容又用汉语道:“他说他想出恭。”
那宦官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无论他怎么说,这使节就是死活不肯跟他进殿去——这事儿忍不了啊!遂忙向沐容道了谢,自己带着那使节去了。
皆大欢喜,沐容大松了口气,不由有点沾沾自喜的感觉。脚步轻快地回了御阶上面,刚到自己原来位置站定,旁边的宫女龄兮便压声跟她说了一句:“你麻烦大了……”
“……啊?”沐容一蒙,再看向她,龄兮却看着地面不再说话,意思是回头再说。
沐容目不斜视地继续“站岗”。过了一会儿,那宦官和靳倾的使节走到她面前,使节笑意款款地用“靳倾话”问:“传译还没来,我得去拜见陛下,姑娘可否随我走一趟?”
问得客气,她若说“不去”……就太不识相了。屈膝一福,沐容低眉顺目地随着二人进殿,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忐忑不已地踏入殿门,殿内的恢宏让沐容陡然一震。礼乐与金碧辉煌的宫殿相互映衬,说不出的庄重。正准备好生欣赏一番,就发现面前的使节蓦地矮下一截——对了,还得行大礼。
跪地,右手压左手置地,叩首。
一套“稽首”的动作完成得也算熟练。起身后,这厢使节说一句,身后的沐容就翻译一句。
“靳倾驻大燕使节克特,恭祝陛下圣体安康,祝大燕国运昌盛。
“臣此番代靳倾汗王携薄礼相赠,望陛下喜欢。
“愿大燕与靳倾永结世好。”
她这边毫无压力地翻译着,朗朗道出使节的意思。却全然没想到,一旁的众多朝臣及外命妇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那使臣身上,而是……这使臣身边的传译官为什么会是个宫女?
她为什么会说靳倾话啊!
长的是汉人的样子啊!
就连九阶之上的当朝天子贺兰世渊都纳闷了,这宫女看服色,怎么着都是他御前的人……怎么成了靳倾使节的传译了?
没听说御前宫人能去禁军都尉府当值啊!
沐容等着皇帝发话,以便再给使节翻译。殿中默了一默,听得皇帝清朗一笑,却是说了一句:“代朕多谢汗王。克特,你身边这传译官……倒是挺有意思。”
“……”沐容一滞,翻译了句“陛下说多谢汗王”。后面的话,她想了一想,觉得若是照皇帝原话翻译,使臣难免要觉得皇帝连自己跟前的人都不熟,即便不这么想,大概也没什么话可回,大庭广众之下岂不是尴尬?
“陛下问您,为什么找个宫女做传译,您的传译官呢?”沐容微微笑道。
使臣自是如实跟皇帝解释了原因,说传译有事未来,禁军都尉府差来为他传译的人又未及时赶到,所幸有这宫女相助……
不管怎么说,最后一句话让沐容很是高兴。方才龄兮说她有“大麻烦了”,多半是因为她方才的举止失仪。现在这般怎么也能减减罪吧?
使臣又施了礼,去旁边落座,沐容看着应是没自己什么事了,也再次行了大礼。刚道出那句“奴婢告退”,便听得九阶之上的皇帝带着几分玩味之意问她:“你叫什么名字?”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