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秋天,他们找不到干活的地方。没办法,带着5岁的女儿挑筐背篓一路乞讨。一天他们来到西炭窑屯,我奶奶看着这一家三口吃不上穿不上,实在可怜,就说: “你们若不嫌弃,就在我们这儿住一冬吧!总比要着吃强。”外祖父和外祖母从心里十分感激,便留下了。
那时,我们家有三间房子,是筒式的,外屋是厨房。奶奶和外祖母带着孩子住里屋,爷爷和外祖父住外屋。
我们家本来就穷,再加上三口人就更困难了。可不论怎么穷,日子过得和和睦睦。从秋到冬,外祖父帮着爷爷搂搂柴禾,弄个篱笆院子,干些零活。那一年,父亲才两岁,和母亲青梅竹马,好似亲姐弟。
If--年春天,我姥爷家要走,奶奶舍不得他们带走女儿,对姥姥、姥---爷说: “你们在这儿住了一冬,也知道了我们的为人,如果信得过,就把女儿留下,大了给他们成亲。咱们都穷,人家有钱人娶媳妇又车又马的,我们连个盆都没有,如果你们把姑娘带走,将来到哪儿去找。'’经过一冬的相处,姥姥深知爷爷、奶奶的为人,她当即应允。就这样,母亲就留在马家当了童养媳。
父亲5岁那年,又有了一个妹妹。12岁那年的冬天,我奶奶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女孩。还没满月家里就断粮了。奶奶让妈妈去一个亲戚家借点粮食,第一次借回半盆小米,掺上野菜吃了两三天又断顿了,妈又去借,说: “实在没办法,我妈在月子里,再借点吧!”这家亲戚老的没开口,小的说: “怎么那么没脸没皮呢!给一回还来要,你们什么时候还哪!”我妈含着眼泪,端着空盆回到家中。十冬腊月,妈连条棉裤都没有,出门借粮只穿条破单裤。粮没借到,反被奚落一顿。奶奶望着瑟瑟发抖、满眼泪水的妈妈,心如刀割, 22T,得了重病,死在月子里。15岁的妈妈和7岁的姑姑一人抱一个孩子大哭起来。爷爷眼看奶奶死在地下,连棺材也没有,再看看撇下的一对孩子,急得骂我妈和我姑姑: “就知道哭,快把孩子抱出去。”妈和姑姑抱着孩子,给哪家哪家不要。因为当地人有一种迷信说法,说抱人家没满月的孩子不吉利,不许进门。没办法,又抱了回来。这时,爷爷心里已经烦到极点了,说: “赶紧扔出去!,,就把两个孩子扔了,等我姨奶知道去找时,孩子已经让狗吃了。
奶奶死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姨奶做主给12岁的爸爸和15岁的母亲成了亲。母亲盘起了辫子,就算过了门的媳妇,担负起了沉重的家务。
由于家中贫困,父亲从七八岁起就给后屯姜家崴子村一个姓姜的大地主(外号姜大牙)放马。在他18岁那年的一天夜里,姜家崴子村放赌,一个耍钱的偷走了姜大牙一匹马。可姜大牙一口咬定是我父亲偷的,说: “那匹马性子非常烈,一般人近不得前,你多年放马,就你能使唤它,肯定是你偷的。”不由分说,将我父亲捆绑起来,送到了毛家城子警察分局。
旧社会的军警从来都是和有钱有势的人一个鼻孔出气的。姜大牙是那一带有名的富户。所以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父亲两个大拇指拴起来,吊在棚顶大梁上,严刑拷打,非逼他承认偷马不可。怎么打父亲也不承认,他大声分辩着: “我没偷你的马,你不能诬赖好人!” “就是你,你家穷,你想偷马卖钱!”我爷爷就这么一个儿子,急得团团转。他知道,穷人和富人打官司,穷人没个赢。他硬说你偷了,你不承认只有死路一条。老实的爷爷四处磕头,求大家帮忙把儿子赎出来。后来,由我舅爷出头做铺保,用我家仅有的财产:一小块麦青地和一头小毛驴将父亲赎了出来。
令人气愤的是,在我父亲被押期间,姜大牙的那匹马自己跑了回来,但贪财如命的姜大牙硬是不承认。爷爷怕父亲再遭毒手,只得含冤忍辱,忍气吞声。
父亲回家后,总咽不下这口气。他埋怨我爷爷胆小怕事,发誓:总有一天要报仇雪恨。P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