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
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对于六零们来说,绝对是一段流金的岁月。那时侯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伴随着祖国轻快前进的脚步,世界一点点展开在我们面前,我们手提着火候刚好的青春,争先恐后地挤上时代的渡轮,迎着微熏的海风,驶向五彩缤纷的世界深处。
文化生活的变化最大,我们不再看单调的样板戏,我们看的是青春偶像片《庐山恋》,里面男女主人公的拥抱让人眼热心跳;我们不再跳忠字舞,我们跳的是《金梭和银梭》,唱的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生活不再有《看不见的战线》,生活就是《街上流行红裙子》。舞厅遍地开花,三步四步外加迪斯科;录像厅风起云涌,香港武打外加言情琼瑶;旱冰场后来居上,男孩女孩眉来眼去、勾勾搭搭;诗社、英语角、电大、夜大孕育出了一批又一批“迎风流泪、对月伤心”的文艺青年。
从生活上来说,我们在自己家里看上了电视,看完电视无论多晚,都可以不出家门在自家的抽水马桶里解决大小便。一字领的蓝、灰色外套只有中老年人才穿了,年轻人穿什么?喇叭裤,高跟鞋,蝙蝠衫,泡泡袖。的确良早过时了,现在流行腈纶、乔其纱。吃的东西也多多了,虽然有些东西还要凭票供应,但每个家庭都不是光靠那几张票才能吃到好的了。
出现了很多新词汇:个体户、万元户、公司、磁带、微机、把“四人帮”损失的时间夺回来、信息爆炸、实现“四个现代化”、五讲四美、女排精神、朦胧诗、迪斯科、三转一响带咔嚓……
如果把中国现在的飞速发展比喻成火热的夏天,那八十年代就是不折不扣的春天——一切都是那么懵懂而新奇,一切都是那么兴奋和喜悦,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一切都充满着苏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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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关系
电影《海外赤子》在国内上映,让我明白在我们周围还生活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看上去和我们一样平凡和朴素,但是他们却有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经历,甚至还拥有一批仍然过着这样生活的海外亲戚。
《海外赤子》上映后不久,中国的留学热达到了高潮,有门路的人们纷纷到国外洋插队,而隐匿多年的海外亲友们,也从世界各地浮出水面,他们大量涌进中国寻亲访友。“海外关系”这四个字,第一次作为一个褒义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名词出现在生活里。那时候经常听到这样的消息:右派老王找到了流落海外的表姑;李大夫联系上了失散多年的在美国的妹妹;对面小学的张老师突然接到马来西亚的来信,他亲爸爸健康地生活在那个满街是椰子树的国家!一时间,这些平时萎缩、不起眼的小人物,被天上掉下的金砖突然砸中,金砖上赫然四个字:海外关系。这些令人振奋的海外关系,要么直接把这些幸运儿带走,一去不返。要么给这些幸运儿带来令人眼馋的礼物:电冰箱、电视机、录音机、录象机等等。世界一下变了,原来卑贱、寒微的人,一下子成了新贵;原来理直气壮、根正苗红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平庸的普通人。
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中,我家族的历史也渐渐浮出水面,我在那时才首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我爷爷家解放前是开封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不折不扣的地主阶级;从未谋面的姥爷更吓人,他曾是驻守北平的国民党少将高参,在解放时随傅作义投诚,后不幸被新政权镇压!怪不得每逢学校让填家庭成分的时候,我回家问妈妈应该怎么填?妈妈总是不耐烦地回答:“就填中农吧。”原来,这是他们记忆中最黑暗、最不愿意被提起的部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当时上高中的我,立刻被曾经显赫的家世撩逗得蠢蠢欲动,我猜想自己有一个远在海外的亲人,某一天他突然回来把我接走,若干年后我从海外回来,跟我家乡的父老乡亲来个第二次握手。
这个猜想被我无数次温习,以至于到后来我自己坚定不移地相信:我一定有一个远在海外的亲人。我开始拼命补习英语,为日后出国做准备,我的举动搞得我们英语老师非常欢喜,私下问我为什么这么用功,我答:家里已经联系上我美国的伯父,不日我就要远度重洋!英语老师听了我的话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立刻祝贺我,随即就委婉地问我能不能把她也办出去?从那时起,英语老师以为和我有了某种默契,上课总是提问我,并且跟我说话也用英语,我本来底子就差,她这样弄得我不胜其烦。终于有一天,我告诉她,我伯父不能给她办出国,她听了以后对我的态度立刻恢复冷淡,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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