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点周刊》强调新闻的思想性,但这种思想性是理性的、温和的、建设性的。相对于许多媒体而言,《冰点周刊》更加看重新闻的表现性和可读性。它不喜欢干巴巴的思想,而是钟情于那种“有表情的思想”。
《冰点周刊》排斥哗众取宠、耸人听闻的新闻风格。它提倡的风格是平实的、朴素的、含蓄的、隽永的。不猎奇,不靠制作刺激的新闻标题吸引读者的眼球。它一以贯之坚持制作严肃新闻,但严肃不等于僵化、呆板,更不画地为牢。
本书为《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的“传奇”栏目之精选结集,主要收录了《他的老姑奶奶是慈禧》、《曹雪芹风筝传人》、《民间玩具大藏家》、《梨园界的日本武丑》、《的士歌手》、《格罗夫山的陨石猎人》、《一个农民的机器人王国》、《八十老太玩博客》等报告作品,供读者朋友们阅读。
本书为《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的“传奇”栏目之精选结集。
“传奇”栏目写普通人物不普通的一面,以报道不同阶层、生活在社会不同角落的当代人、趣人、有非常经历的普通人的传奇故事为主。为我们展现了鲜为人知的民间传奇、民间记忆。
针脚里的花样年华
自从师傅把一条皮尺搭在褚宏生的脖子上,他一挂就是七十几年。
每天早上10点半,这位90岁的老人,定会准时出现在上海长乐路上的翰艺旗袍店。瘦小精干的身材,纹丝不乱的银发,合身的绸子衬衫,一口吴侬软语,勾画出典型的上海裁缝形象。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常腰板笔直地坐在一把木椅上一言不发,有时也耷拉着脑袋打个小盹。可只要有客人进门,他便条件反射般“噌”地站起来,笑呵呵地迎上前。
他的职责是“量尺”。他利索地把皮尺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在顾客脖子上轻轻一绕,接口处,伸入食指留出些许空隙,又稍稍往外一滑。据说,这一绕一滑,只要略有差错,旗袍硬硬的高领就会让人受罪。
旗袍最讲究“可身”,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窄。做一件旗袍,需要量衣长、袖长、前腰节、后腰节等二十多个尺寸,如遇体型特殊的客人,量的部位则更多。褚宏生眼不花,手不抖,皮尺在客人身上上下翻飞,不一会儿,整套数据全有了。他眯着眼睛,脑海里已勾画出成衣的模样。
这看似简单的一量,却是旗袍制作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也是褚宏生一辈子练就的手艺。要做到“手到眼到,眼到心到”,快速准确地弄清客人的尺寸和特征,绝非一日之功。
16岁那年,褚宏生被父母从苏州吴江老家送到上海学裁缝。通过熟人介绍,父母把他送到北京西路485号的“朱顺兴裁缝店”。裁缝店头号大师傅朱汉章,在上海滩极负盛名,做旗袍是他的绝活。
店里的学徒有几十个,从缝纫、绣工、盘扣到量体、打样,一路学下来,一般需要两年。当其他的徒弟开始动手干活时,师傅却仍然让褚宏生练手工。
“我不服气,气呼呼地去找师傅,”老裁缝慢悠悠地回忆,“师傅让我别心急,说以后我会比他们做得好。”
原来,师傅是看他聪明伶俐,人又长得清秀,要着力培养这个特殊的徒弟。又过了两年,褚宏生终于出师,老板派他负责给客人量尺寸。
因为这个特殊的“岗位”,褚宏生得以见到无数名人。还留在他记忆中的,有陈香梅、杜月笙、大将军粟裕等。而影星胡蝶,则是他眼中最美丽的女子。
那是60年前,一个盛夏的傍晚,褚宏生去胡蝶家里为她量身。那时的胡蝶正红极一时,刚刚当选影后。
“她穿着素净的淡蓝旗袍,没有化妆,脸上总带着笑,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褚宏生说。胡蝶喜欢复古式的花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自己设计。
褚宏生回忆,老上海裁缝店竞争激烈,各家都在细节上做文章。单一种抢针刺绣,就细分出3种针法。缠好一枚精美的盘扣,往往得花上3小时。时令、年龄不同,旗袍上搭配的盘扣也不同;春节配如意扣、凤尾扣,老太太做生日配寿字扣,年轻女人喜欢简单柔美的兰花扣、盘香扣。讲究的客人,会要求随着月份改变而更改旗袍上盘扣的花型,一年12变。就连如今看似朴素的裙摆滚边,在传统的技法里也要滚上三四道,极尽繁复。
“那时没有机器,全靠手工做。一件普通的旗袍最快也要做上一个星期。”到了20世纪70年代,旗袍开始使用拉链,省去了手工做扣子的时间,制作时间大大加快。再后来,许多店铺开始用缝纫机给客人做旗袍,速度与以前更不能相比了。
但是,褚宏生却要求自己的徒弟们坚持手工制作。“机器踩出来的衣服硬邦邦的,体现不出女性柔美的气质”,老裁缝拿一件旗袍比划着,“人手才能缝出圆润的感觉。”
在他看来,旗袍是世上最美、最能体现女性特质的服装,而且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旗袍永远不会过时。可是,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初的一段时间,爱美的上海小姐、太太们,纷纷穿上肥大的工装,来店里做旗袍的客人变得少之又少。
现在,翰艺店里的旗袍师傅都是褚宏生的徒弟,他们中最年轻的也已年逾不惑,年长的则已到花甲。客人多是慕名来找褚宏生,其中名人不少。成龙的父亲是店里的常客,潘虹也很喜欢这里,还把陈道明介绍来……据说,影星巩俐的助手想为巩俐做一件旗袍,尽管只拿来巩俐的一张全身照片,单凭目测,老先生做的旗袍竟也完全合身。
虽然膝下早已儿孙成群,褚宏生却不愿回老家养老。因为这座城市和上海人穿的旗袍里,存着他人生美妙的记忆。
(周欣宇原文发表于2007年09月12日)
P27-29
新闻只有一天的生命?
有关新闻,不同教科书上有不同的诠释,其中之一认为,新闻只有一天的生命。这种观点,到了网络年代,似乎更加大行其道。事实也是,越来越多的新闻正变得越来越快,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当然,越来越多的新闻也因此变得越来越轻,浮皮潦草,如过眼烟云。新闻有没有更长久一点的意义?意义何在?不同的认识会导致新闻从业者以不同的姿态和方法制作新闻。相对于网络年代日益“工业化”和“流水线”式的新闻制作,《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愈来愈像一个置身于喧嚣浮躁之外的新闻手工作坊,独特与精致是这家作坊从未停止过的追求。
《冰点周刊》并不认为,新闻只有一天的生命。它孜孜以求的是,即使新闻已经变成旧闻,但其认识价值和文本价值历久依旧弥新。
《冰点周刊》强调新闻的思想性,但这种思想性是理性的、温和的、建设性的。相对于许多媒体而言,《冰点周刊》更加看重新闻的表现性和可读性。它不喜欢干巴巴的思想,而是钟情于那种“有表情的思想”。
《冰点周刊》一直在苦苦寻找一个时代的经典意象。换句话说,它一直在张大眼睛注视着这个时代的“那一滴水”。它摒弃宏大叙事,喜欢在细枝末节的表现中,让读者看到这个时代模糊的背影。它的编辑的口头禅是:故事、故事、故事,细节、细节、细节。
《冰点周刊》并不冰。它只是不那么热衷热点和热闹罢了。冷眼热肠是它的记者进入新闻现场时的状态。在它看来,记者可以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但记者的笔不能泪流满面。一颗悲悯的心,须有一支冷静的笔伴随始终。
《冰点周刊》排斥哗众取宠、耸人听闻的新闻风格。它提倡的风格是平实的、朴素的、含蓄的、隽永的。不猎奇,不靠制作刺激的新闻标题吸引读者的眼球。
《冰点周刊》一以贯之坚持制作严肃新闻,但严肃不等于僵化、呆板,更不画地为牢。严肃仅与态度有关。严肃无须板着面孔,恰恰相反,愈是严肃,愈须有趣,好读。
《冰点周刊》十分看重“稀缺”。物质资源因稀缺而愈加贵重,精神资源因稀缺而尤显珍贵。它的报道,很费力地挖掘着我们民族丢失的某些传统,也很用心地传递着我们国家一向缺失的某些价值。
《冰点周刊》不是专业报刊,也不是专给某一部分小众阅读的读物。这里既没有专家,更没有“权威”。它只是根据普通人的常识来判断新闻。在它看来,好的报道直指人心:要么触动心灵,要么震撼头脑。
《冰点周刊》并不偏重厚爱某一阶层或某一群体。它只是根据新闻的本分做事:坚守中立立场,维护客观原则。如果一定要提升其某种价值取向,那就是:它希望自己的报道能在一定程度上,使有力者汇聚起向善的力量,让无力者获得向上的支撑。
一直以来,便有一些铁杆读者,一期不落地收藏《冰点周刊》,而更多的信息反馈是,几乎每天都有读者打来电话,询问《冰点周刊》的报道何时结集出版。恰好福建教育出版社乐意成全读者的这一愿望。
一份已经翻过的报纸早已变成旧闻,但在相当一部分读者心目中,这些旧闻依然活着。今天,它将以另一种形式,进入人们的书架和记忆,进入历史。这让我们这些办报纸的人,今后更加诚惶诚恐,不敢对新闻这份职业产生半点倦意,失去半点敬意。
杜涌涛
中国青年报副总编辑、《冰点周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