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夫人,别哭啦。孩子们还小,我这早早一去,还要靠着你带大他们,无论如何,你也要保重身体啊。”阮璃轻声安慰着夫人,短短的几句话已经累得他快要喘不上来气。他的儿子阮籍不过只有三岁啊,已经能够流利地讲话,学着大人的样子读书游戏,上天为何不能再给他点儿时间,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呢?
“夫人,你知道的,我是活不长啦。我阮瑀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过,我见识过最好的学问,师从过最棒的老师,听过最动听的音乐,品尝过最美的好酒,交过最知心的朋友。除了不能再陪你们,我没有任何的遗憾。”
真的没有任何遗憾吗?阮璃少有才名,出身非凡,阮家是当时有名的世族,家风廉正,尊奉儒学,对于算是“篡逆”的曹操不屑一顾。可曹操看中了阮瑀的才华,有意启用,在经过了一段不合作之后,阮璃终于还是屈服了,很快他就成了曹操的笔杆子,不少文采飞扬的文字均出自他的笔下。这样的日子,阮瑀过得并不快乐,虽然颇得曹操重视,可是遗失了心中的理想,勉强做了不喜欢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深人静之时,是有多么的失意。可是,时间慢慢流逝,他又觉得曹操确实是个人才,跟着这样的人,也算是没有浪费一生。
阮瑀长叹了口气,在心中想道,算了,都是将死之人了,再想这些做什么呢?
“元瑜,你有什么遗言?”曹丕心事重重,他素来欣赏阮瑀的才华,那篇与东吴交涉的(伪曹公作书与孙权》,至今让曹丕印象深刻,天地不仁啊!
“子桓,你我相交数年,素日一起放歌纵酒,好不快活!你是知道我的,我的愿望无非也就是能一直过上这样的太平日子。可惜终究是看不到,我就要先走一步了。实不相瞒,我当初并非心甘情愿的辅助曹公,实怪他搅得天下大乱,战争四起。后来我终于想通了,天下若不平定,哪有什么安稳的日子过,子桓,我只求你能助主公完成霸业,也不枉我这一生的追随啦。”
曹丕点点头,弥留之际,阮璃还心怀天下,这果真是大丈夫的胸襟和气度。“放心吧,元瑜,我会的。”
终于,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璃因瘟疫离开了人世。
这一年的冬天,对于阮籍母子分外的冷了几分。阮璃的过世让孤儿寡母在这个乱世中更加凄苦。
阮夫人对着还很稚嫩的儿子时常泪流满面,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丈夫的匆匆离去虽然让日常生活陷入了危机,靠着阮氏家族的接济和阮籍大伯的照顾还算是可以勉强度日。但是,丈夫离去留下的空白却不是那么容易填补的,没有了父亲的指导,阮籍和他的哥哥只有靠着平时同族人的指点学习,但是好在阮籍虽然年幼,却很是刻苦,且年幼就显露出不一样的才学,让阮夫人心中很是安慰。
“夫人,世子亲自来府上探望了。”下人急匆匆地来报告。阮夫人一阵惊喜,没有想到曹丕还会特意来探望他们母子。一阵慌乱之中,曹丕走了进来,同来的还有阮瑀生前的文友王粲。二人稍稍坐了一会儿,询问了她和孩子的情况,曹丕哀叹了一声,想起当时的至交好友如今却是天人两隔,不由得心中感慨,就让手下拿出笔墨纸砚,随即作赋一首。
阮璃的妻子虽只是女流之辈,但因为跟随丈夫耳濡目染,也有些基本的文学素养。看到这首模仿自己语气的赋而格外感叹:像曹丕这样的人中龙凤,居然能如此悲悯她这样一个平凡妇人。此赋名为《寡妇赋》,曹丕在序中说:“陈留阮元瑜与我有旧交,我们关系甚好,可是他薄命早亡,每每想到他留下的遗孤,未尝不怆然伤心,所以写了这篇赋,来叙述其妻子悲苦之情……”
尚且年幼的阮籍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了极大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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