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呼吸疾病专家。当罕见的疫情向人类袭来,他毅然决然,把民族的危难扛在肩上,却把个人的恩怨,置之度外。一个血肉之躯,何以承载了民族危难关头的千钧之重?当他急于查明病毒,却为何触及了“国家机密”?当他连续38小时工作,病倒之后,却为何只得回家养病?大病初愈,他重返非典一线,为了搞清疫情的病因,获取最真实的一手资料,他为何非要冒着二次病倒的危险,仔细查看每一个病人的口腔?……
这是钟南山亲自授权的唯一传记,在书中,健康时报资深女记者叶依用大量第一次披露的事实告诉读者:钟南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钟南山”这三个字,几乎成了讲真话的代名词。每当流行性疾病气势汹汹来袭时,他一针见血的言论总能引起轩然大波。一个医生居然拥有让某些权威部门相形见绌的公信力,的确匪夷所思。
尽管非典已成为历史,可亲历者终身难以忘记。当初他急于查明病毒,却触犯了“国家机密”;危重非典病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却主动请缨;面对错误疫情报告,他公而忘私毅然揭开真相……质疑也好,责难也罢,老百姓的口碑让钟南山巍然屹立。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走上非典岌岌可危的风头浪尖?是什么力量让他承载了巨大的压力,毅然挑起千钧之重?是谁让他身不由己陷入是是非非的旋涡?是什么磨难使他从一个遭人白眼的“医生”成为一言九鼎的医学权威?
阅读钟南山坎坷多舛的人生传奇,你会汲取一种无私无畏的力量,确定一个坚定不移的目标,树立起不懈追求的信念,奋发有为,坚不可摧!
出诊,每周一次,是钟南山必做的。
他步履矫健,常人需小跑才能跟上,除非他有意放慢速度。他朝诊室走去。乘电梯的人多,所以要比步行慢得多,他的工作人员也像他一样不乘电梯。年轻时,他上楼下楼,三步并作两步,如今还是一样。
门诊室大厅里摆满了椅子,坐满了不同科室等候看病的人。在过道和人群的夹缝中,钟南山疾走如风,人群里发出惊讶、敬佩、轻轻的声音:“钟南山”、“钟南山”,是粤语也有其他方言。
诊室里,他的学生、助手、实习医生,整齐地站立恭候着。这是一个三四十平方米大的房间,两边是问诊的格子间。桌子是普通的电脑桌,还有简易的椅子,这些都是陈旧得不能再陈旧的物品。
房间靠窗的一边,有一张检查身体用的医用床;它的对面,墙上是看x光片的灯箱。这样的诊室与医院普通医生的诊室没有两样,除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小牌子,上面有三个字:钟南山,显示是他这位大专家在出诊。
到诊室之前,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这样说:“你去看看就清楚了,他的工作环境,上级领导看了都摇头。原来还不如现在,那座旧楼拆了,才搬到这个好一点的地方。”
第一位病人很快进来了,是一位50多岁的瘦弱妇女,她面色灰黄,由家人慢慢搀扶着,她来自甘肃的农村。
“您来了!来,您坐下。”
“大夫,你看,俺还能活不?”妇女的声音低低的,好像是在问别人的事,表情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哀伤,只有当她的眼神在钟南山脸上停留的那一刻,看见他满脸的笑容,她的眼神里才出现了一丝光亮。
病人很少看见钟南山是坐在椅子上等人来看病的。
病人一进门,就看见站在面前笑脸相迎的钟南山,心里那种“来看病”的沉重感好像减了一半,何况知道是面对一位满脸和气的大专家,所以心里特别踏实。
“您不要急,啊,把心先放下。”
他给她查看舌苔和嗓子,他张开嘴做示范:“啊——”病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慢慢把嘴张大。
钟南山的两只手掌在焐热听诊器。“来,我给您听一听。”这时他伸出右手扶了一下面前的这位病人,病人紧张的神经马上松弛下来,她撩起自己的衣襟,让钟南山给她听诊。
钟南山的腰椎在拍片时发现向右侧倾斜了。2009年体检之后,医生把片子拿给他看。大家说,这是因为他常年向前探身扶一下病人这个动作造成的。
钟南山听了这话,手一摆,笑着边说边摇头:“哪有那么邪乎。”
病人身上的气味有些刺鼻,尽管诊室内有明显的来苏水味道。
他仔细地在给她听诊,坐在病人面前,他俯身低头,静静地,全神贯注像是在谛听一个深深的山谷。
病人得的是严重的肺病,千里迢迢慕名而来。
他搀扶着病人走到检查床前,伸手拉上了白布帘。他搀扶着她,用一只手臂托着她后颈和肩的部位,扶着她慢慢躺下。等检查完之后,他又把她慢慢扶起。
每一个病人,他都是如此。
助手开始帮助女病人去化验、拍片。钟南山告诉助手,为这位病人去办理住院的手续。
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一位病人从进门,到钟南山为她问诊、听诊、身体的触诊,还有分析她随身带来的X光片,整整用了55分钟的时间。
钟南山一个半天看十个左右病人,但是这十个病人,他常常是从下午2点30分看到晚上6点以后。有时多加两个号,他就要提前到下午2点上班,晚上也会更晚一些下班。
第二位病人进来了。
“呦,老张啊,您来了。好点儿了吗?”钟南山笑呵呵地招呼这位熟人。
老张60来岁,是老慢支病人,家住广州郊区,今天是按医嘱来复查的。他的脸笑成了一朵花:“钟大夫,太感谢您了,我好多了!”他两只手紧紧拉着钟南山的手,就像老朋友一样。
钟南山给老张仔细地听诊,做身体的触诊,然后又聊了15分钟。一共给老张看了半个多小时,这是一个看病时间最短的病人。
老张上次来,愁眉苦脸,心事重重,他对钟南山说:“我透不过气来呀。”他整天担心儿女,担心老伴的病情,他越想心越窄:“自己要是身体再有什么不好,这个家可怎么办呀?”钟南山一边向老张询问病情,一边和他聊家常,等给老张检查完,又对他推心置腹:“老张,我比你大十多岁呀,我非常累,但是我很开心,因为我把每天要做的事情都计划得很好。”
老张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自己能力有限,一天做好一件事,而且做成了,解决问题了,让别人开心了,自己就快乐了。老张临走,笑哈哈的:“哎?我怎么气不憋了?”
挂钟大夫的号,来跟钟大夫聊一会儿天,都能治病。有的病人就是这样认为的,“那叫话疗”。
助手回来了,甘肃这位女病人的检查结果全部拿回来了,钟南山又仔细查看了刚拍出的X光片。病人必须立即住院。助手说:“病房已经回话会尽快安排。”
钟南山对助手说:“辛苦你再落实一下,因为这样的答复我实在不能放心。”
来看病的,不仅有老年人、中年人,还有孩子。一对小姐弟,姐姐十岁,弟弟六岁,他们手上起了红色的斑点。他们是广东揭阳县的村民,孩子听父亲说是让大名鼎鼎的钟爷爷给看病,所以进了门就喊“钟爷爷”。六岁小男孩对钟南山一点儿也不怯生,竟然摆弄起他桌子上的东西。他的父亲马上责怪他,钟南山哈哈一笑把小男孩揽在了怀里。P8-11
我心灵的空椅上,来了一位非凡的人。当他的手臂挽起最贫最弱的病患,我清晰地看见,伟大是出自如此的平凡。我于是从仰慕他的名,开始阅读他的精神。
我真切地感到,他属于人民,属于国家,属于公正的心。
政务、出诊、会议、学术、手机、座机此起彼伏地呼叫,间或而至的各种造访、带着各种疑难而来的敲门声……
每天清晨睁开双眼,他就开始背负沉重的工作压力,而把压力上升为动力,从来都是他的性格,工作的效率,是他完成任务的砝码。
工作几乎是他全部的生活,除了睡眠和吃饭,65%的时间,总是各种工作在那么急切不已地选择他。他总在盼着,能有自己选择工作内容的机会。比如,哪怕有一天,甚至半天时间不被突兀的事项打扰,让他静下心来,回到他悉心热爱的医学研究。“如果是那样,我想我是可以多出点成果的。”搞学术研究,他这一愿望实在深重,如今73岁的他,语调所透出的信心与平和,实在是令人同情。
他日常的言行,即使平和得水波不兴,也令人肃然起敬。行动如风,沉静如山,他海一样宽阔的胸怀,大医的风范,都在寻常生活的点滴之中。他简朴地生活着,他的衣兜里永远有两样东西,一支笔,一叠名片,名片会随时给予任何一位重病的患者,“这是我的电话,助手会把你的情况转告我。”
他的亲切是清澄的水,那风趣幽默的谈笑是水中的玉石。
真正走近他,了解和感知他,我才明白,我和他身边关爱着他的人们,心情是相同的。大家希望,像钟院士这样的专家,能多一些健康,多一些精力,为了那么多来自全国各地危重疑难的病人需要解救,为了那么多复杂的医疗难题正待研究。在大家的心目中,他的健康是何等重要!仿佛一尊稀世的瓷器,将其束之高阁,敬畏、双手合十祝福他,心灵却不敢燃香。
媒体关注了我对他的写作:我与他怎样相处?采访多久?
我作出如此的比喻:一个杯底和一个满杯的水,是两重境界,杯底的量怎能全知那满杯,而这,是时间的问题吗?与时间的关系又能是怎样?是否靠时间,就可以解决境界的落差?
我以我形同一杯底境界的微薄能量,来体现偏难盖全但是真切的钟南山。真实地再现,是我的心愿,因为唯有真实,方见其风骨。
我总是安静等待他接受采访,因为他正奔波于异国他乡,又为国家赢得学术上的赞誉;他正呕心沥血于讲堂,又一一季桃李天下芬芳;他正在出诊,正在答疑,正在讲真话……他的字典里,没有自己。
数十年风雨人生,误解、委屈、寂寥……不曾磨折他坚韧的精神,他的心目中只有真理的具体与实际,而从不稀罕拥有真理的虚名。不止一位朋友诚恳地提醒我:要谨记客观,因为他是讲真话的大炮,所以不无争议,有人骂他,甚至切齿痛恨。
即使如此,公正与良知的天平上,有雪亮的光芒。在追求精神价值的指标上,我为有幸被如此的精神境界所感召,而深为自豪!
有良知的人,相识于他,会不禁以他为楷模反观自我:以往的生活中,我们那些个人的得失、恩怨算的了什么。
我自问,相遇这样的人,不表述他,岂不是空怀人文志向?
当时代远去成为风景,才更可明鉴他卓然的功绩。他不仅让这个时代认真阅读,更留给后人。
其实,何德何能非我撰写他而莫属?其问曾有多位才子要为之倾力,这个世界,实在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可以才恃人啊?
我曾诚恳表明,写好钟院士是大家的心愿,如果他人的作品比我更生动,更加感化社会,那岂不同样是我心愿?钟院士给了如此的答复:“叶依,我已经定了,不会改变。”
宗教里有一种情怀,是把慈悲给予最需要搭救的人。钟院士的为人,是把机会给予平凡但是懂得努力的人,我就是一个平凡的人,却有缘蒙恩于钟院士的褒奖。
与出版社的合作,如同大家要共同经过一个检票口,目的是一个:为了顺利出版。责编的认真,令我敬佩。
遗憾只能落下,随着出版成为印记。它沉沉坠于我心底,将伴随我生命,无从让我释怀。
我应该写得更好一点儿,把真实的钟南山写得更多一些……
为了此书出版,我竭尽所能,付出心力,钟院士一直谦和地在可能的情况下予以配合,以他口述,助我完成了此书。
他除了希望书的内容真实、不夸大,至于赞扬甚至歌颂,对于他这样饱经世事、看淡名利的人,态度是没有多大的兴趣。更何况,不仅中国普通公民大多已熟知他,在国际、医学界甚至其他阶层,也不乏敬佩他的人。
生动且富于表现力的他,对给予他的非凡甚至伟大之类的赞美,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感受。只有当面对真理、正义,面对危难、面对普通百姓的疾苦,他行为的点滴才透出光华,他的声音才会铮铮如铁。
所以,写作之初,他便向我坦言:“其实,我不过就是—个看病的大夫。”
我手指那幅“大医济世”的素匾,赞他名副其实。他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问我一个对他最重要,最实在的问题:“哦,你指的是我有责任心吧?”
在他心目中,医生的责任重于泰山。
长达几个月时间的采访和写作,钟南山所在的广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党支部书记程东海,给予全力支持,共同协作。
我所在的报社全力支持我。
是蜡烛,便注定燃到最后一刻。钟院士的一切,已是如此注定。所以我理解那么多的人,因为了解,全如我一般敬爱他、祝福他。
除了真实,任何对他赞誉的词汇都无须太刻意,因为他为国分忧,为民服务的自觉,已近于本能。
叶依
2009年9月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