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想在广州继续工作或者是恋爱了。
从这一天往上数,上一个女友在情人节那天离开他的时候,李小天就开始思考纸牌游戏中的规则与潜规则。前女友骂他自私残忍无情,在电话里大喊他要是在面前的话一定要抽他两个耳光。他谨慎地保持沉默,他没觉得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毛病,他反而认为自己很聪明,有才华、有幽默感,由此他觉得上天就应该把线的另一头系在一个更漂亮的女孩头发上。然而事实却是,分手后,线的一段始终悬在半空。他给北京的朋友发邮件说他感觉自己像一特好看飞得特高的风筝,人人在下面仰头望天却没一个人想接过来放。刚发送成功他就明白自己又在说傻话了,结果也是如此,他朋友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张他所见到的最寒碜的风筝照片作为回信。朋友建议他玩连连看吧,照片下面一行话写着——王子连公主,萝卜连白菜,反正那是个和谐的乌托邦。
于是他把单身以及不再画画导致的过分精力全都倾注在人家五六天就设置好的游戏中,早上八点钟一进公司打开电脑,他就沉迷于此,直到傍晚六点半公司电闸一关,他才恋恋不舍地从十七楼下去。给人家配对的感觉并不算坏。他在想月老是不是也因为百无聊赖才选此职业。强烈的孤独让他越来越怨天尤人,有天夜里他甚至大叫起来,他再也不想把时间都消磨在一个都快坐黑了的椅子上。他决定一旦把这游戏通关他便毫不犹豫地放弃薪水辞去工作。
他每天努力工作六百三十分钟,连连看仿佛是吻不到的恋人,老是在接近幸福的一刻被打断。最近的两次中断,前次是由于老板的突袭使他慌乱中关了游戏,后一次则因为停电,那天下午他们破天荒地放了假。
睡觉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十指对接,乘地铁时他想到要使车里不那么拥挤,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同一种人连起来拖出去。那天在电梯里,七楼、十一楼、十二楼、十四楼,各下去两个,他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回头对陌生女孩说,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不是吗? 女孩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跟她到二十三楼再下回十七楼。
总要想个解决的办法,他想,要是一辈子过不了关呢?他可不能一直这么心安理得地拿薪水。他以六万的年薪算了笔账,他一辈子就这么被三百万买下来了。
他在最后一天为游戏下载了一些简体补丁。他认为自己了解每个怪物的形状及名字,虽然那些昵称都是他想出来的。因此他已经习惯于边玩边十分女气地自语。
他用余光看到老板进来后就没再说话,不过老板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今天怎么没看到小恐龙,他又癫狂起来,七星瓢虫也没看着。
他听到身后有浓重的呼吸声,终于他知道为什么在视野的范围看不到老板。还好,今天动物聚会来得并不多,他硬着头皮连完最后一击。
他回头看了看老板。天太热了,他说,不做点什么我会晕倒在这里。
我想和你谈谈。老板把他叫到了办公室。你觉得我每天花五百块钱雇你玩游戏,合适吗?
不合适,他很清楚怎么回答反问句,所以我想辞职。
为什么?老板太客气了,至少装出一副令小天满足的惋惜。
如果这是他唯一的一份工作,那一定是碰上最好的老板了。虽然只给他结算了半个月的工资,那总比扣掉他的抵押金强。下电梯的时候他碰上了一件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怪事,从十四楼、十二楼、十一楼、七楼各进来两个人。
那我往哪放?他挤在角落里想。
以每刻钟为单位他制作了一份周密的时间表来享受他在广州那间地下室的生活。可是辞职的三个星期全被那个叫幻影幽语的网友打乱,每天在电脑前与她进行十六个小时的网恋。一切都如见鬼着魔一般,居然只因为那边谈及见面的一句话,他就轻飘飘地买了一张从广州奔向上海的火车票。
不过一上火车他倒是把精力暂时放在了17号的那个女孩身上。他塞给18号中铺五十块钱,悄悄和他换了位置。
晚点会下雨,他主动过去说。
她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小天的脸上,看了看他,又转了回去说,你听的是哪个省的天气预报?P1-3
《淡蓝时光》一作在蒋峰创作中所具有的重要地位显而易见,在“80后”写作中具看的标志性意义也不言而喻。这部作品也许会逐渐走俏,销路看好,也许反应一般,销量平平。但这一切都并不那么重要,因为它原本并非冲着“消费”而去,而是为着“阅读”而来。一部出自文学新人的小说新作,值得一读,相当好读,还比较耐读,这就足够了。
——白烨(文学评论家)
如果说蒋峰从前一直是一个躲在窗后说故事的神秘人物的话,这一次,他打开门,请你进一次他的家。
这个少年一路不曾停顿地游走,找寻,这是他的第一个家。
虽然只有十一个月差七天,可是它曾让少年兴奋和满足,曾让他感到幸福。——张悦然(作家)
二○一二年春天我在南京,有天下午去一家书店避雨。很小一张门面,要弯着腰下几级台阶才能进去,里面几乎没有灯,所有的书都零散地堆在地上,我要跟跳房子一样找地儿下脚。书架上反而没几本书,仿佛从书架到书垛是条单行道,读者把书从架上拽下来,翻几页扔在书垛上,老板就懒得把它们再一一塞回去了。我以为挑不出什么,可在雨停之前还是找到两本书准备结账,一本是梁实秋的集子,他是我在写作文的年纪就喜欢的作家;另一本是我朋友的旧作,以前见到他都是假装看过这本书,读一读让自己别那么心虚。诡异的事情在结账时发生了,我拿到门口问老板多少钱。他一脸茫然,皱眉看着我。我知道这种小书店价钱不定,有些是全价,大部分会打折,具体的折扣要看出版的年份和版次,甚至要考虑那年代的物价,这是个复杂的换算。他把两本书放到公平秤上,告诉我一斤二两,算我七块。我没明白,问他怎么算的。好像我在怀疑他的业界良心,他让我再看秤,指着上面的数字大声说:“六块一斤,十元两斤。”
这是让每个写作者都会心碎的一句话。我去过很多城市、很多书店,我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问出菜市场一样的口令——这书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而事实上,菜市场也很难找着比十元两斤更便宜的东西。猪肉十五元一斤,牛羊肉三十元一斤,香蕉苹果也不止这个价。真的,每个字要写多重才能生存?
我十四岁立志当作家,十八岁开始写作,小时候以为作家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像歌德那样高光,像卡夫卡那样阴暗,像拜伦那样多情,像福楼拜那样孤独,像格林那样居无定所,像厄普代克那样足不出户。他们都写过好书,都曾激励我前行,可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这些大师的作品就像牛羊肉那样滴着血,放在秤上论斤卖。
对文学而言,这是最糟糕的时代,视听艺术更快捷、更准确地替代了文字阅读;人均每年读书不到五本,其中还算上中小学生的二十本教材;图书出版每年以百分之五十的速度向下递减;近十年的研讨会都在讨论文学是否已死,或是还有多久会死;那些剩下的作家,仿佛邪教成员一般稀少而古怪。这种种的一切让我在三十岁的时候开始质疑:最初的梦想是不是一个死胡同?十五年前王小波就自问《我为什么要写作》,他说他要做那个反熵的人,他认为他有文学才能,他要做这件事。他提醒过我们做这件事有多苦,只是他没说有那么苦,而且十五年后会更苦。
我于二○○四年出版第一本书,到现在正好十年,陆续出版几本长篇。或好或坏,但我一直在努力。有过一些吹捧之辞,说我如何坚持,如何有实力、有潜力,早晚成大器。这些恳请不要再讲,听起来说起来都像是酒醉之后的失败之音。说多了没意思,我肯定往前走。也有人劝我做些富贵事,反问我,继续写作有意义吗?难道写得过博尔赫斯吗?说这话的是前辈,我担心是好意,所以没翻脸离席。我想回答他,首先,我也不知道我下一部作品能不能写得过博尔赫斯,他站得再高也没挡着我的路;再说,就算写不过,就算一万个写作者才能顶出一个博尔赫斯,我起码可以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白骨贡献一个单位,不要那么怀疑地看着我,我没粉饰自己,总要有人做白骨。
这十年所有审判文学的研讨会我都没参加,我不相信文学会死,我不相信我的梦想是一个死胡同。没有理由,我必须信,因为只有相信这些,我才有力气干好这件事。也许这些可以解释,我为什么还要写作。这是文学最坏的时代,但也是最需要我们的时代,要是文学哪天真的守不住了,那我就做一个文学守陵人,告诉来往的后人,文学曾经葬在这里。
二○一四年五月
蒋峰编著的《淡蓝时光》内容介绍:五十二个恋爱小片段,或者温馨,或者深情,或者有趣,组合在一起就是李小天和笑笑的相爱故事。画家李小天在火车上对记者笑笑一见钟情,之后对她展开了热情的追求。两个人在一起的状态很奇怪,没有海誓山盟、刻骨铭心般的经历,也没有爱情里难免的痛楚,好像就是很自然地住在了一起。他们一起面对生活里的油盐酱醋,一起面对生活中的小挫折。生活中的各种小趣味,让彼此都觉得每天过得很快乐。
蒋峰编著的《淡蓝时光》内容介绍:
一、双封书装,青春时尚兼顾经典收藏的设计理念,品相上佳;
二、蒋峰是“郭敬明的80一代”里最重要的代表作家,作品深受主流文坛赞誉,并得到著名导演张艺谋、叫兽易小星的高度评价,多次摘得主流文学奖项,是新一代青年作家中的实力派。
三、书系收录自出道以来,蒋峰最重要的代表长篇作品,每部作品均做了最新修订,辅以新序以及创作谈等最新内容,同步出版统一亮相;
四、多部小说如《为他准备的谋杀》等在影视剧筹备中,未来将拉动图书销量的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