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称之为“美术馆”、“博物馆”的展览设施,在欧洲却可以看成是一种伴随着近代国家的诞生而被造就出来的近代化装置。
这些美术馆近年来被实施了一种新的分类法。实际上,巴黎和伦敦早在20世纪80年代后就出现了这种分类趋势。在巴黎,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不久的1791年,一纸政令使卢浮宫向公众开放了它那惊人的艺术品收藏,同时设立了卢浮宫美术馆。此后又成立了各种各样的美术馆,其中秉持现代理念的新型美术馆中较为著名的,要算1986年设立的奥塞美术馆。这家美术馆以源于法国本土的印象派作品为主体,网罗了法国从确立资本主义社会体系的1848年二月革命起,到这一体系首次发生动摇、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1914年,其间半个多世纪西欧文明下所创作的绘画作品。
然而在比这更早的1977年,当苏联体制倾斜、两极化的政治意识形态构造崩溃、世界格局开始产生新变动的80年代到来之前,法国已抢先于英美等国,设立了国立现代美术馆:蓬皮杜艺术中心。该中心只展示20世纪以后的现代艺术作品。那里不再是油画和雕塑主宰的天地,这两种作品在此不如说只起到了一个参照的作用。
卢浮宫、奥塞美术馆和蓬皮杜艺术中心,只要观察这三座美术馆的建筑物外观,就可以大概了解它们各自的特征了。卢浮宫美术馆,如其名所示,依托于欧洲绝对王权的象征卢浮宫。奥塞美术馆馆舍则是对19世纪巴黎世界博览会旧建筑的再利用,那届世博会集当时工业资产阶级的精华于一身,而且为了迎送观博游客还建造了专用的铁路,其中奥塞火车站的站楼后来改造成了今天的奥塞美术馆。而新建的蓬皮杜艺术中心,为了保证内部空间的容量而将金属骨架和铺设的大小管道安装在馆体的外壁,天顶大梁也几乎敞露在外,整体就像个仓库、飞机库之类的大箱子。这里不是显扬法国国家威仪的场所,却沿袭第一届世界博览会会场伦敦水晶宫的做法,大小艺术作品如工业产品般依次摆开,看上去像是只考虑到展品撤换方便而建的美术馆似的。
伦敦的美术馆也走过了大致相同的历史轨迹。一方面,创立于1824年的伦敦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现在仍以1260年到1900年的古典西欧绘画为主打展品。另一方面,建于19世纪末、以私人收藏的捐赠为基础设立的泰特美术馆(Tate Gallery),则因2000年国立泰特现代艺术馆(The Tate Gallery of Modern Art)的开幕,正式与旧馆。分离为两大国家级美术馆。泰特不列颠美术馆主要展出特纳(TosephMallord William Turner)、康斯泰伯(Tohn(ionstable)、布雷克(Wil—liam:Blake)、摩尔(Henry Moore)、叶普斯坦(lacob Epstein)等英国艺术家的作品。而作为国家级现代艺术馆的泰特现代艺术馆,则网罗了1900年以后各国现代艺术家的作品,每筹划一期主题展览,总要耗费掉一笔巨大的资金。
综观这两个城市先后设立的、以同样标准分类的三种美术馆,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类的典型代表是卢浮宫美术馆和伦敦国家美术馆,它们旨在揭示西欧文明的由来与起源,是兼具博物馆、资料馆性质的古典型美术馆。事实上这两家美术馆的游客主要以外国游客,特别是亚洲来的游客为主,而它们的特别策展也比另两类美术馆少。由此可以看出其资料馆的特性。
第二类以奥塞美术馆和泰特不列颠美术馆为代表,它们分别展示法国和英国引以为傲的艺术作品,民族主义色彩相当浓厚。
相对来说,近年来频频得到充实的现代美术馆所展示的,是透视现在与未来生活的艺术,它们似乎又是为了鼓励未来的艺术而建的美术馆。换言之,这里展示的是现代文明的艺术。我们可以发现,不仅伦敦、巴黎、纽约的现代美术馆,只要是被命名为“现代美术馆”的全世界同类设施,几乎都陈列着同一拨艺术家的同一拨作品。不仅如此,同一类艺术家的作品,还以城市雕塑、建筑等形式,构筑着普拉多、多哈、卢森堡、里约热内卢、巴黎等国际大都市的形象。这就好比机场设施,无论巴黎、伦敦、东京还是马尼拉,都是如出一辙。差异只存在于10年前、20年前的机场和现在的机场之间。我们从老照片上可以明显地看出这种差异。而现代艺术,就是不仅读取事物现在的形态,同时也先验地预测事物未来形态的艺术吧。我们可以引一个时代之前的现代艺术类型之一——废物艺术为例。
简·丁格利(Jean Tinguely)1960年创作的《纽约赞歌》,是一件用马达驱动的动态艺术(kinetic art)作品。这件可以自我摧毁的构造物,在不同观众的眼里,可以看作是倒坍的高楼大厦的不幸的象征,也可以看成为了造新而拆旧的活力四射的建筑工地。然而这件作品到底展现了什么,就像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一样,是忧郁的脸庞还是慵懒的意味深长的微笑,任凭观者自由想象。
至于这件作品的材质,虽然不同于真正的施工机器,但是足以引起观者中的纽约人、巴黎人甚至生活在东京、上海等同一类文明下的都市人的关注,因为对他们来说,“造新楼了”、“拆旧房子了”都是他们平常关心的话题,可以令他们心潮起伏的景象,也正是现代的本质形态。甚至可以把这件作品看成2001年9月纽约世贸中心被毁、航天飞机失事或者明天说不定就会发生的大灾难,诸如此类深深震撼我们内心、使我们战栗不已的现象的艺术性表达。换个角度来看,废弃物正是与现代人生活息息相关的一种物质表征。
P24-27
“艺术”最近正在成为世界的潮流,从治愈系艺术到传统艺术皆为人津津乐道,特别是所谓的现代艺术变得随处可见。那并非是过去狭隘意义上不到美术馆就无法鉴赏的“美术”,而是包括户外建筑构成物乃至城市设计本身,甚或电视影像、室内装潢以及时尚流行款式中都表现出来的艺术。
号称展示现代艺术的现代艺术馆,在欧美如巴黎、伦敦、纽约;在亚洲如东京、北京、首尔等各大城市都可以找到,而且无不是花费莫大费用精心建造。而且那些设施中有很多是由国家拨给预算筹措建造的。在日本,艺术家们的嗜好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倾向于传统美术,但实际上无论从外部还是从内部,现代艺术都已渗透其中。因此我想,差不多到了我们该重新审视现代艺术的时候了。那不是单纯艺术上的问题,而意味着正确地看待我们所处的现实,即经济、政治、思想、感情互相交融于一体的我们当下的生活,对其进行重新审视。这是我们文化的问题。
本书基于这样的见解,以业余的目光解读现代艺术。既是业余,就没有什么义务或拘束,站在自由的立场,纵览各种现代艺术的过程中,思考上面所提出的问题。
因此,与其说本书是一部现代艺术论,不如说是一部现代艺术文化论更为合适。作者意欲将现代艺术放在与现代生活相关的线索上进行叙述。如果读者通过阅读本书,多少开始视现代艺术为身边之物、与这种艺术亲近起来并加深了解,并且养成“监视”这种艺术的习惯,那对我而言即是无上的喜悦。现代艺术是既欢乐又危险之物,如果你总是没来由地讨厌它、疏远它的话,你甚至会产生一种也许会发生大事情的危惧感。
本书的写作态度各章略有不同。第1部试图在艺术文化论的背景中置下立足的中心轴。第Ⅱ部的第1章和第2章则写了个别的现代艺术。对现代艺术早有关心的读者也可以从第Ⅱ部开始阅读,或者从索引选择你所感兴趣的项目阅读。不过,虽说是个别艺术的解读兼解说,例如,作为焦点之一的马塞尔·杜尚,但我并不是只在专述杜尚的章节里提到他,在本书的各个地方,如讲概念艺术的章节里也有论述。另外顺便说一句,我之所以如此执着于杜尚,是因为我曾屡次想到,今天那些所谓的“现代艺术”,杜尚本人会对那些东西讨厌不已的吧!
另外第Ⅱ部第3章是关于超现实主义的,在写作时我的态度稍有改变。因为长期以来我所熟悉的正是超现实主义,所以我想写一些与此相关的我的思考。所以把这一章作为整本书的终章,我的意思并不是超现实主义是总括现代艺术的艺术运动,或者现代艺术的结论什么的。从我个人的理解,我认为超现实主义是不太机灵地提出人类与乖离的文明进行和解的建议的艺术文化运动。
除此之外,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做了很多引用。其中有些摘抄自图片的注释文字,有些则是引用自当时的会展目录或微缩胶卷,所以如果出典是书籍,我一律只标记了书名但没有标记具体的页数和版次,相当一部分参考文献现在也不是能简单地就可以找到的了,所以这次也没有记载。
不过即便如此,在本书中展开的我的思考和意见,当然有很多都是阅读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的结果。其中有些说法,被引用者本人可能在多处陈述过,我则是系统地把握他的意思。我希望读者理解本书是持有这样一种解说性质的读物,原谅我无法一一开列书名。另外我参考了国内多数翻译成日文的书籍,有些译法我根据自己的需要适当作了变动,我觉得很失礼的是这些书名我也无法一一提及。不过凡没有参照原文、只将译文直接引用上去的段落,我都注释了那些译著的名字。
最后向为我这样一本书颇费了很多心血、添了很多麻烦的世界思想社的水越贤二氏致以我深切的感谢!
田渊晋也
2005年9月
原版序
中文版序
第1部
现代艺术——文明中的艺术
第1章 现代艺术是什么——社会地位与定义
一、美术馆的分类
二、“现代艺术”是如何定义的.
三、关于“现代”一词所指的历史时期的界定及时代特征
第2章 机械样式的艺术
一、先锋艺术
1.先锋艺术是什么
2.意大利未来派
二、机械文化的艺术——机械的功能和人偶的时代
1.人类创造的机械《无母而生的女儿》
2.从人偶模特儿看人类的功能性
第Ⅱ部
从富裕的艺术走向“场域”的艺术
第1章 “场域”的艺术
一、从凡·艾克到马塞尔-杜尚
二、从封闭的空间走向开放的空间——超越“圆顶文明”
1.艺术本来的作用,创造生活的“场域”
2.创造开放的“场域”
3.新材料的发现
4.雕刻方面
5.绘画方面
第2章 寻求开放的空间
一、马塞尔·杜尚的事例
1.事件的起因,《下楼梯的裸女》
2.走向《新娘,甚至被光棍们剥光了衣服》
3.关于作品《大玻璃》
4.作为空间设计的《大玻璃》
5.国际超现实主义展的布展
二、“场域”的创造
1.现代艺术中“场域”的形态
2.科特·施维特斯的事例
3.从物象艺术到装置和概念艺术
第3章 作为救赎的超现实主义
一、超现实主义的起源
——《蒂雷西亚的乳房》和《新精神与诗人们》
二、科学技术型的超现实主义
1.自动记述
2.现代文明之“美”(1)——“像手术台上的缝纫机和蝙蝠伞邂逅一样美丽”
3.第11届国际超现实主义展。绝对逃离”
4.现代文明之“美”(2)——“美是痉挛的,否则不存在”
5.超现实主义的现代批判——作为针对科学技术文明的
反作用的“透明的巨人们”
代后记
索引
插图一览表
认真地追问现代艺术究竟是什么,恐怕今天的大多数人仍然会给出“不知所云”的评价。说句不好听的话,现代艺术简直像是一套骗人的把戏,说得好听点呢,现代艺术有点难。
然而,即使受到这样的冷遇,也不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已被现代艺术切实侵入、包围的事实。
这种情况不独出现在日本,看看那几座现代文明最发达的城市:纽约、巴黎和伦敦,这些城市的现代艺术之兴盛,情况便更为明显了。且不说那些存在于街角、建筑物局部的现代雕刻,在美术馆展示的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的《大玻璃》复制品前,你会看见一群平均年龄似乎远远超过60岁、系着领带或戴着白帽子的男女游客,一边聆听研究员模样的导游解说,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而你要进入这座美术馆参观,必须混在扶老携幼、挽着恋人或拖家带口的人群之中,足足排上半个小时的长队。
而令他们趋之若鹜的展品,却是来自以杜尚为首的现代艺术家,例如,约瑟夫·波伊斯(Ioseph Beuvs)、丽贝卡·洪(Rebecca Horn)等人的作品,那些既不能称之为雕刻亦不能称之为物象艺术,甚至把戏装置也称不上的东西。
但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陈列那些作品的大小展厅里,你常常会有不可思议的发现、不可思议的体验。
例如,当你走过杜尚著名的现成品《自行车轮子》的复制品旁边时,你会觉得那个轮子在若有似无地转动,它带给你一个在现代都市的高楼之间悠悠旋转的意象,让你想起亚历山大·卡尔达(Alexander calder)的作品《静止物与运动物》,想起他的“运动”系列作品的灵感来源皆是杜尚。不只是卡尔达,我们周围随处可见的那种运动的城市雕刻的意象,都反过来呼应着杜尚的《自行车轮子》。下一次你看到自己居住的大楼中庭里悬挂的那种悠悠旋转的金属环,就会想起童年时代投掷出去的纸飞机。
在另一间展厅里,你在靠墙而立的人们的视线中,走进乍见什么也没有的屋子的正中央,停下脚步,蓦然抬头,一架用绳索固定的三角大钢琴在你的头顶炸裂开来,琴身内侧,木版碎片和黑色的羽毛如长矛的缨穗一样刺出。人群中传来轻微的笑语与喧哗。钢琴本该是平放在地面上奏出高低音符的乐器,如今却高悬于天顶,裂成四块,暴露出我们意想不到的内在。这实际上是现代生活中极具现代性的场景。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汽车,无人能预知它是否会突然翻个车底朝天;蓝天中划着优美弧线缓缓下降的火箭,也许下一刻就会轰然爆炸,人体和机体的碎片如礼花般绽放。
在构成我们生活的现代文明中,没有轻重之分,而类似日本的上午9点相当于纽约时间前一晚的7点,巴格达与日本日期相同,却是早晨5点,这样的时间和空间的错位也几乎毫无意义。就算没有可怕的恐怖袭击或战争,一架小小的钢琴不也是可以简单地爆炸的吗?这就是现代。这是作者丽贝卡·洪与在场的观者,以及看过这件作品的所有人分享的一次小小的互动。因为我们都是现代人,所以我们拥有共同的体验。
所以,现代艺术,就是让现代人的生活变得更为活性化的艺术,它缓和了现代生活中的焦虑和紧张,注入了生存下去的活力。现代艺术作品不像凡·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或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的作品,能作为一笔财富,具有极高的金钱交换价值。用我们生活的根基——产业文明用语“交换价值”来说的话,在日常生活中含有高度精神交换价值、传递高度精神性信息的,才是高密度的现代艺术的创作精髓吧。艺术对于创造了那些艺术形式的各个时代而言,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东西。
《现代艺术新解(缝纫机蝙蝠伞邂逅于手术台)》由田渊晋也所著,本书对现代艺术的诞生、发展与嬗变,以及现代艺术与现代生活的密切关系,进行了独特而新颖的阐释。《现代艺术新解(缝纫机蝙蝠伞邂逅于手术台)》中对杜尚、毕加索、施维特斯、毕卡比亚、安迪·沃霍尔等现代艺术史上大师级的艺术家,以及《大玻璃》、《泉》、《无母而生的女儿》、《梅尔茨之柱》、《两个艾维斯》等著名作品,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和深入的解读。另介绍了一百多位颇具影响力的现代艺术家和数百件具有代表性的现代艺术作品,并配以上百幅精美的图片,有助于全面了解现代艺术。
这是一本系统介绍现代艺术的大众类艺术史。该书回答了很多读者心目中关于现代艺术的疑问:毕加索是现代艺术家吗?杜尚的《大玻璃》表达了什么意义?装置艺术是什么玩意?超现实主义者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现代艺术新解(缝纫机蝙蝠伞邂逅于手术台)》由田渊晋也所著,本书以一种讲故事般的语言,将现代艺术的发展历史、各流派的理念、代表作品娓娓道来。虽语言通俗,但资料之翔实、论述之严谨不输于学术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