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散文集，它充满了哲学思想，也充满了艺术气息和科学理性。阅读本书，你将能与作者分享诗的愤怒与激情、散文的自由与灵魂、戏剧的起伏与冲突、哲思的痛苦和虚空。本书既适合哲学家阅读，也适合非哲学家阅读，适读面很广。

这本小册子能够让你游走于哲学的智慧、艺术的情愫、科学的理性和道德的意志之间，与作者分享诗的愤怒与激情、散文的自由与灵魂、戏剧的起伏与冲突、哲思的痛苦和虚空。书本试图在哲学方面打破专业与大众之间的界线，试图打破各种文体之间的界线。这本小册子对哲学家来说是专业的，但对非哲学家来说是大众的。

自序：我想回家

零　从人生误区开始

一　人生不同阶段的误区

二　理解人生的两难处境

三　人性三公里

四　人比人的八种结果

五　扫描角度

六　一月底：角度之病

七　七月初：现实之垢

八　云

九　长江

十　在角度的陷阱中

十一　一个人角度的形成

十二　人之初

十三　两只眼睛看世界

十四　看百家争鸣的角度

十五　徒劳有益的哲学

十六　饶舌的语言

十七　用语言九问人

十八　独幕人生

十九　心灵和身体的共同移民

二十　自然、人、社会、文化

二十一　科学真到什么程度

二十二　艺术一定要美吗

二十三　道德还有没有力量

二十四　我存在过吗

二十五　先结束再开始

          人生不同阶段的误区

虽然我尚不能证明一个人的人生误区具有遗传性，我也不敢否认一个人的人生误区具有遗传性的可能。一个人的人生误区与其后代之间有某些传承的特性，我想不少人对此都不会反对。

我们今天经历的人生误区，早从我们父亲的父亲、爷爷的爷爷、祖祖的祖祖那里就开始了。出于对人类另一半——女性的尊重，我站在她们的立场上重述一遍：我们今天经历的人生误区，早从我们母亲的母亲、奶奶的奶奶、女祖祖的女祖祖那里就开始了。

难道不是吗?试看，当我们还没有出生，抑或母亲的子宫中怀着我们的时候，甚至母亲还没有怀上我们的时候，他们、常常还有他们的父母亲，就对我们有种种期待，而他们的某些期待已是我们人生误区的开始，也是他们给我们人生误区的传承。

我们的父母亲多半在一起商量过，他们孩子的性别、长相、性格、智慧，比如说孩子最好长得像母亲一样漂亮和父亲一样聪明等等。如果我们的父母自身有某种明显的缺陷，比如母亲是兔唇，他们还会期待孩子千万不要出现那些缺陷。很少有人这时候理智地提示，孩子就是孩子，他或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父母应该少一些自己的期待，多一些顺应孩子天性的胸怀。

我们中国人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邻里乡亲添了新丁，我们初次遇见喜欢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是不是先端详襁褓中的婴儿，再左瞧瞧孩子的爸爸、右看看孩子的妈妈，然后发表自己的见解：这孩子主要像爸爸还是像妈妈，或者孩子的哪部分像爸爸、哪部分像妈妈。有时候我们讲得合孩子双亲的心意，气氛就比较融洽；有时候我们讲得不伦不类，场面就陷入尴尬。其实，孩子最像他(她)自己，孩子就应该像自己。父母亲应该对自己的孩子不像任何人而像他自己而自豪。

孩子开始牙牙学语，大人生怕孩子不会说话或者发音不准，不断地纠正。其实，婴幼儿自有其学习语言的特殊过程，早说话、晚说话，发音准、发音不；隹，一般在孩子三四岁之前由他们为好。父母亲有一天会发现，孩子曾经存在的语言问题在某个短时间内突然被他们自己解决了。大人们过早地向孩子灌输大人的意图、成人看世界的角度，是我们婴幼儿期普遍存在的又一个人生误区。

十分可悲的是，常常在我们十二岁前就中了成人早已设计好的种种圈套，而这些圈套竟是我们人生最最基本的误区。

比如说，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甚至只有唯一的解答方法，一加一等于二也只能等于二。只有能够这样解答问题的孩子将来才是社会的良民。

比如说，社会生活只有一种秩序，而且这种秩序没有道理或条件可讲，只有满足这种秩序的孩子将来才能升好小学、好初中、好高中、好大学，才能找到一份收入高而且受人尊重的工作。

比如说，历史就是课堂上讲的那样，其他的不和谐声音都是别有用心的歪曲事实。你信也好，你不信也好，你都需要这样思考、这样回答、这样宣传。

比如说，当今世界每天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就是电视上播的和报纸上登的那样，其他的说法都是道听途说甚至是荒谬。你没有亲眼看见这些事情，你最好相信媒体上的传达。即使有少数事情你亲身经历了，如果你的个人看法跟多数人的不同，你也需要放弃个人之见、与多数人取同一看法。

提倡民族的创造力，我们已经宣传了多年。可是我们教育儿童的基本着眼点，还是只求同不存异。是的，人太多确实是我们的大问题，中小学一个班动不动就是五六十个学生，存异谈何容易。但是，为了我们民族的未来，我们整个社会是不是值得付出一些真正的心血呢?

当我们步入少年时代，在兴奋与恐惧中迎接青春期的光顾时，更多的人生误区默默地等在前面。

性要求是人的欲望本能和天赋权利，人们对待它的态度第一个是回避，第二个是阻拦。《生理卫生》课程早就在初中开设了，但是，又有几个学校的老师一丝不苟地教完了全部内容呢?现实情况是，学生们越好奇的部分，老师越是轻描淡写，或者干脆鼓励学生自学。看来，我们还有太多的校长、班主任、任课老师和家长自身就需要跨过正视性内容的山海关。我们首先回避孩子们的求知欲，然后再对他们身不由己燃起的欲望之火进行遮盖，满以为可以将之扼杀在缺氧状态。我们常常把少年们稍微大胆一些的性言论、性举止指责为变态或有变态倾向，殊不知这样更容易逼迫青少年产生性变态。说到底，这还是不愿充分尊重个体行为差异的理念在作怪。

十四五岁、十六七岁的青少年，已经开始思考选择自己未来的从业、生活方向。社会流行风尚不仅深深左右着青少年的父母兄长，而且也深深左右着他们的成长。当官、做老板、成明星、出国，哪一项没有吸引成千上万的青少年蜂拥而来?好一幅不把门洞挤破誓不罢休的热闹景象!中国的对外开放和经济全球化，自然需要种种涉外专业的人才，可是我们大学里在读种种涉外专业的学生是不是也太多了一些。计算机信息技术是新兴产业，社会每年对计算机信息技术专业人才的需要都在增长，可是我们的大学提供计算机信息技术人才的增长比社会的需要的增长还大、还快。其实，某个专业方面的人才供需不平衡是很正常的，令人担忧的是，今天这些在读的涉外专业、计算机信息技术专业的大学生，又有多少真正热爱他们所学的专业。如果一个人对他(她)可能终身从事的工作，只是一时盲从于社会流行风尚做出的选择，没有一点儿发自内心深处的热爱，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去面对变幻莫测的未来。

当我们完全长大成人，独自投身社会，我们才发现自己早已走进人生的一个个误区。

我们曾在“权力”中迷失，科长、处长、司长、部长，乡长、镇长、县长、区长、市长、省长，以为官位权力长了，自己的智慧就长了、学问就长了、名利就长了、人格就长了。为了一官半职，有的人可以出卖自己。

我们曾在“名声”中迷失，希望在他人的嘴里找到自信和肯定，希望在人们的掌声中找到存在价值。今天有了赞扬和掌声，有的人就洋洋得意；明天没有了吹嘘和马屁，有的人就失眠、抑郁、甚至跳楼。

我们曾在“钱财”中迷失，利欲熏心、见利忘义。为了赚大钱，赔上健康和家庭。年轻时，用健康赚钱；年长时，用钱治病。一个人要生存和发展，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然而，有钱也绝不是万能的。

我们曾在“情欲”中迷失，色迷心窍、鲜廉寡耻。过去十年中国有一句新谚语：“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情欲”本是人之常情，不可无端压抑，更不可无限放纵。我们要从迷失的情欲中找回自己，对于擅长中庸的国人来说应不是太难的事情。

我们曾在“玩耍”中迷失，玩物丧志、浪费生命。像我这种60年代出生的人，儿时玩具很少，玩的天性被严重压抑。80年代后出生的新生代，儿时玩具堆积如山，现在的电子游戏更是登峰造极。我这代人沉溺于麻将、斗地主、足球，是一种补偿性的报复。新生代们的“乐不思蜀”，则是小康社会的新问题。

有道是：“不到东北不知道胆小，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少，不到海南不知道身体不好。，’这几句新民谣从一个侧面勾勒出当今社会正迷失在“清明上河图”中。  如果用一场九十分钟的足球比赛作比喻，一个人步入中年以后，可算为开始了人生的下半场。这个时候，多数人已经事业有成。男人们都是大大小小的长，女人们都是大大小小一个长的夫人、太太。本来，这个时候很适合休整，总结一下上半场的成败得失，重新规划一下越走越少的人生。然而，一般地说，他们都想沿着原先成功的惯性滑向一个新的高度。殊不知，这也意味着他们将在原先的误区里越陷越深。

我们因为已经有过或大或小的成功，所以我们更加自信、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目标在一条金色大道的中途。我们对权力、名声、钱财、情欲、玩耍的追求都属于天经地义。

我们的儿女渐渐长大成人，父母亲分别逝世，肩头的重担突然轻了许多。我们因为在异己的人生道路上走得太久、太远，某些强烈的、莫名的空虚会阵阵袭来。如何填补这些空虚，我们或许会在权力、名声、钱财、情欲、玩耍中挑选一两样更加疯狂地投入。

年轻人在新的异己之路上前行，我们很少有知音。我们会看不惯现实，变本加厉地苛责年轻人，我们跟孩子的关系、跟妻子或丈夫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已经习惯于把自己踏入的人生误区当做自己的个性化道路，我们会把年轻人健康的生活方式与新的误区一起都看作某种堕落。有时候我们的妻子或丈夫试图逃离过去几十年的人生误区，我们会瞪大奇怪的眼睛，怀疑对方是不是意志消沉或自暴自弃了。

当我们垂垂老矣，我们多少可以看见我们曾经误入歧途的一生!

如果有一位老人，他(她)为自己过去走过的每一步自豪，他(她)不认为自己过去的任何所作所为有一丁点儿不妥，那么我想，他(她)也不是什么伟大的人。

后悔，遗憾，也许对一个人的人生新进取没有多大帮助，它却是一个人或多或少总会产生的真实感情。如果这种感情成为一个人自我更新的动力，那么后悔药和遗憾针剂也是人生难得的灵丹妙药。

“我还剩下多少时间?我知道自己陷入种种误区，但是我已经习惯成自然，我用不着再为难自己。”或许我们都听到过许多人这样为自己开脱。知道自己陷入了误区，却听之任之，这是我们年老的时候可能会有的新误区。

发现误区，努力走出误区，对一个人来说，任何时候、任何年龄都不晚。

P9-16

              我想回家

在我原来的设想中，正文中的“零：从误区开始”就是本书的“序”。现在，我再写一篇自序之类的文字，不是真有话说，便是画蛇添足了。

但我真有两句话要说，自然都关乎本书，而且是后文不曾谈到的。第一句，本书试图在哲学方面打破专业与大众之间的界线；第二句，本书试图打破各种文体之间的界线。我希望这本小册子对哲学家来说是专业的，对非哲学家来说是大众的，而不是相反，像个不着边际的冷笑话似的。我深知，不是任何事物之间的界线都可以或可能被打破。但是，哲学恰恰为我提供了打通专业与大众界线的机会，我很珍惜它。同时，我也希望这本小册子能够让你游走于哲学的智慧、艺术的情愫、科学的理性和道德的意志之间，与我分享诗的愤怒与激情、散文的自由与灵魂、戏剧的起伏与冲突、哲思的痛苦和虚空。

前面提到成语“画蛇添足”，它就颇能说明我的“角度哲学”的要害。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长江边上的楚国，有几个亦官亦文的哥儿们为争一壶酒喝，用树枝就地比赛画蛇，谁先画完谁喝那壶酒。有位老兄本来画得最快，得意之余，为了充分展示其才华，又为蛇画脚，反被后来者赢走那壶酒，更遭众人嘲笑多此一举、弄巧成拙。据说，后来有人这样深刻剖析这个典故的文化底蕴，国人好龙，蛇的至高境界是龙，蛇无足而龙有脚，画蛇不加足心里总痒痒的。我生于龙年尾，紧紧靠着蛇年头，自小就听爹妈如此这般的训斥：“成龙上天，成蛇钻草”。蛇与龙的界线，始终是我一生极力突围而又不得要领的人生困境。所谓“画蛇添足”，从蛇的角度看是多余的，而从龙的角度看是必须的；从现实的角度看越位了，而从理想的角度看尚不完美。多少年来，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就跟我们的人生旅途纠缠不清。它有时候是我们走向成功的转折点，有时候则是潜伏的危险。

提到“比赛”，比赛是有规则的，而比赛规则是由参赛各方制订的，并且参赛各方根据种种需要可以不断完善和改动。我们的人生有什么规则呢?如果有，它是我们制订的吗?我认为部分是，部分不是。即使是的部分，一个人怎样才能参与制订、完善和改动呢?我认为参与制订规则的程序不像比赛规则那么公平，因为当人还没有能力或权利进入程序时，他(她)就被迫步入了人生。我认为，一个人的人生有起点，却没有终点，至少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我认为一个人在娘胎里受孕便是其人生的起点，但我不认为死亡是人生的终点，因为我们人的理性能力无法掌握人死亡的经历。或许人生也是“有界无限”吧。我去学校接我几岁的儿子放学，他不开心的时候，总会说快回家吧。当我无助的时候，我也最想回家。如果人的终点能回到起点，那么人会多么的快慰啊!

提到“起点和终点”，这是人们极常识的概念。近来读到有关宇宙起源的爆炸学说，我有个感想，越常识的东西越容易出人意料。从古至今，关于宇宙起源的假说不计其数，但九乎无人敢想它有一个起点，因为如果说宇宙有一个起点，那么起点的起点又是什么呢?似乎不合逻辑。科学家只在求索无门时，才垂头丧气地想到上帝的临门一脚。爆炸学说在二十世纪上半叶面世之初，嘘声一片，后来在越来越多观测数据的支持下科学家们才愿意正视它。主张宇宙起源于爆炸的科学家论证说，在宇宙爆炸之前，宇宙坍塌收缩成表面积和体积最终至零的起点，此时物质的密度和空间——时间曲率均为无穷大。因为人们在数学上无法处理无穷大，所有的理论都失效了，宇宙爆炸前的事件对爆炸后没有影响，宇宙爆炸前的时间没有意义。我们生活的世界必须有一个起点。常识与逻辑，孰是孰非?不合逻辑的常识，以及不合常识的逻辑，它们都可能是伟大真理的源泉。

提到“常识”，我还有话要说。有时候，常识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陷阱，我们迷失在它的旅途中。有时候，常识暗藏着丰富无比的真理，我们需要睁大眼睛去发现它。谨此，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