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爱德蒙·邓蒂斯在他即将结婚、升任船长时,受人诬陷,被秘密送进德夫城堡监狱中。狱中,邓蒂斯与狱友法瑞阿神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法瑞阿博学多才,十年中把毕生学识灌输给了邓蒂斯,并在临终前,把基督山岛的宝藏赠给邓蒂斯。之后邓芝斯逃出监狱,找到宝库,并化名基督山伯爵。在这十四年中,当年陷害他的三个人一个个都已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而邓蒂斯自己的父亲却饿死,未婚妻也嫁给诬陷他的仇人。邓蒂斯决心惩恶扬善,向当年陷害他的三个人展开复仇。他凭借自己巨大的财富、渊博的知识和无尽的智慧,于不动声色中把一个巴黎搅得天翻地覆……
《基督山伯爵》是大仲马最优秀、最受人欢迎的通俗小说之一。小说通过青年水手唐代斯被告密而遭迫害,越狱后化名基督山伯爵报恩复仇的故事,揭露了法国七月王朝时期一些上层人物的罪恶发迹史,暴露了复辟王朝时期法国司法制度的黑暗,同时宣扬了大仲马所主张的社会哲理:赏善罚恶。
小说以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和精湛完善的艺术技巧,博得了无数读者的青睐。小说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空前的轰动,被翻译成几十种文字出版,在法国和美国等西方国家多次被拍成电影。尽管这部小说问世已有一个半世纪之久,但它至今仍在世界各国流传不衰,被公认为世界通俗小说中的扛鼎之作。
1815年2月24日,加尔德大教堂钟楼顶的嘹望岗发出信号,从士麦拿①港返航,途经的里雅斯特②和那不勒斯的三桅大船“埃及王”号抵港。同别的船进港一样,领港立即出港,从伊夫堡的边上匆匆擦过,径直驶到墨琼岬和里荣屿之间的地方上了“埃及王”号。
圣让堡的大平顶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在马赛一艘大船进港一直是件大事,尤其像“埃及王”号这样的船,船主是本城的人,船又是在本地船坞建造,并且配的帆和上的货,这就更是热闹非凡了。
船渐渐驶近。它已顺利通过卡拉萨莱屿和雅罗屿之间的火山喷发后留下的海峡,绕过波梅格。船上前桅的上中下三层帆,中桅大帆和后桅帆都扬着,可是船驶得很慢,无精打采,看热闹的人本能地预感到了某种不幸,互相探问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航海行家清楚,要是真的出什么事,那一定同“埃及王”号本身无关,因为从各方面看,船驾驶得稳稳当当。锚已抛下,艏斜桅的支索也已松开。领港正指挥“埃及王”号穿过狭窄的海口驶进马赛港。领港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动作灵活,他目光敏锐,一边注视着船上的每一个动作,一边重复领港的每一个指令。
圣让堡大平顶台上围观的人群心中隐约不安,其中一位更是烦躁,他等不及帆船进港靠岸就跳进一只小艇吩咐向前划去,在雷塞弗湾对面的水面靠上“埃及王”号。
船上的那个年轻人看见他来,便从他在领港旁边的岗上走下来,一手拿着帽子,俯身靠在船舷的护栏上。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双黑眼睛十分秀气,头发乌黑发亮。浑身上下都透出那种只有自幼就经风雨才具备的镇定和坚毅。
“啊,唐泰斯,是您!”小艇上的人喊道,“船上一副丧气的样子,怎么啦?”
“太不幸了,摩莱尔先生!”年轻人回答说,“特别是对我,实在太不幸了。在契维塔韦基亚①附近我们失去了好船长勒克莱尔。”
“货呢?”船主焦急地问。
“货完好无损,摩莱尔先生,我想这方面您会满意的。可是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
“他怎么啦?”船主明显松了口气,问道,“这位正直的船长出了什么事?”
“他死了。”
“掉海死的?”
“不,先生,他是患脑膜炎死的,临终时痛苦极了。”年轻人回答道,接着转身对全体水手喊道:“各就各位,准备下锚。”
全船都准备好了。船上8—10名水手,大家同时冲向各自岗位,有的奔到后桅下后角索,有的奔到转桁索,有的奔到桅桁升降索,有的奔到三角帆,有的则奔到绞帆索。
年轻水手自信地环顾了一下全船动作,看到他下的命令正得到执行,便回过头接着同船主说话。
“怎么会有这样不幸的事?”船主接过刚才年轻人没有说完的话问道。
“上帝啊,完全是意想不到的事,先生!在那不勒斯港勒克莱尔船长同港务官谈了很长时间,后来开船时船长就很不舒服,一天一夜后他开始发烧,三天后就去世了。我们按照常规为他举行了丧礼,他可以安息了。我们用吊床把遗体裹上,双脚和头部都绑上36斤重的圆球,在吉格里奥岛附近下了海葬。我们把他的荣誉十字章和佩剑带回来留给他太太。船长还算有福。”青年忧郁地微微一笑,接着说,“他同英国人作战10年,最终还能像常人那样在自己床上告别人世。”
“天哪,也只能这样想了,爱德蒙先生。”船主说,他显得越来越放心了,“我们都是凡人,老人终究要为年轻人让路,不然就谈不上什么提升了,而且您已向我保证,船上的货……”
“完好无损,您放心好了,摩莱尔先生。我这么跟您说吧,这次航行您赚的钱就不是2.5万法郎的事了。”
这时船已驶过大圆塔。
“落大帆!落三角帆!落后桅帆!拴缆绳!”青年水手大声命令。
他的命令得到正确执行,几乎同在战舰上一模一样。
“全船收帆!”
最后一道命令话声一落,船上的帆都降了下来,船身只是凭原有的冲力还在走,但已几乎看不出在向前移动了。
“摩莱尔先生,现在您可以上船了。”唐泰斯说道,他看到船主已是等不及了,“您瞧,您派的会计唐格拉先生正从舱里出来,您想了解的情况他会告诉您的。我得去盯着下锚和给船挂丧。”
船主没有推让,接过唐泰斯抛给他的缆绳,以水手引以为荣的那种敏捷从钉在船翼外侧的踏步攀登上船,唐泰斯回到他当大副的岗位,脱身出来让他介绍说的唐格拉先生同船主谈话,唐格拉出了舱,果然直奔船主走去。
唐格拉二十五六岁,脸色阴沉,一副谄上傲下的样子。他在船上是会计,这个职务本来就招水手讨厌,船上谁都烦他。相反,爱德蒙·唐泰斯却受到大家的爱戴,一憎一爱正好程度相当。
“摩莱尔先生,”唐格拉说,“您知道我们的不幸了吧?”
“听说了,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这是个诚实勇敢的好人。”
“更是一位出色的海员,他在蓝天和碧海之间成长成材,由他照料像摩莱尔父子公司这样大商号的利益实在太合适了。”唐格拉说道。
“可是,”船主说道,一边盯着正在找下锚地方的唐泰斯,“在我看来,一个水手精通业务,也不必一定干到像您说的那样大岁数,唐格拉先生。您看,我们这位爱德蒙,我觉得他不用别人指点,自己把活都干下来了。”
“是的,”唐格拉斜眼向唐泰斯瞄了一眼,露出一丝忿恨的目光说,“是的,他年轻,没有什么顾忌。船长刚死他就发号施令了,事先也不跟任何人商量一下。本应该直航驶回马赛的,他却在厄尔巴岛耽搁了我们一天半。”
“他接手指挥这条船,”船主说道,“这是他当大副的职责,至于在厄尔巴岛耽误了一天半,那是他的不对,除非船什么地方坏了要修。”
“船就像我本人,像我所希望您那样,完全是好端端的,摩莱尔先生。这一天半的时问纯粹因为任性,只是想上岸而被浪费掉了,事情就是这样。”
“唐泰斯,请过来一下。”船主转身喊那青年。
“对不起,先生,我马上就来。”唐泰斯回答说,接着对全体船员命令喊道,“下锚!”
锚即刻放下,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滑落下来,虽然领港在船上,唐泰斯还是恪尽职守,一直盯到大锚抛下。然后他又喊:“船旗降半桅,信号旗升半旗,横桁收拢。”
“您看见了吧,”唐格拉说,“我说的没错,他早已自封当船长了。
“他现在就是船长。”船主说道。
“对,摩莱尔先生,不过还得由您和您的合伙人签字批准才行。”
“是啊,我们为什么不让他干呢?”船主回答道,“他还年轻,这我知道,不过我看他老练,干他这一行很有经验。”
唐格拉脸上飘过一片阴云。
“对不起,摩莱尔先生,”唐泰斯走过来说道,“现在船已经停妥,我可以完全听您吩咐了。我想,刚才是您喊我吧?”
唐格拉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想问您为什么在厄尔巴岛停泊。”
“究竟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摩莱尔先生。我只是执行勒克莱尔船长的最后一道命令而已,船长临终时要我送一包东西给贝特朗元帅。”
“人见到了吗,爱德蒙?”
“见到谁?”
“元帅。”
“见到了。”
摩莱尔朝四周环顾了一眼,然后把唐泰斯拉到一边,急忙问:“皇上近况如何?”
“依我亲眼所见,身体很好。”
“这么说您还见到皇帝了?”
“我在元帅屋里的时候,他进来了。”
“您和他说话了吗?”
“这么回事,先生,是他先跟我说的话。”唐泰斯微笑着说。
“他跟您说了些什么?”
“问了问关于船的事,什么时候启航回马赛,走哪条海路到的,船上装的什么货。我想,假如船上没有装货,我又是船东的话,他会把我们船买下来的。我告诉他,我只是大副,这船是摩莱尔父子公司的。‘啊,啊”他说,‘我知道这家公司,摩莱尔一家当船主是世代相传。我驻守瓦朗斯的时候,联队里有个人姓摩莱尔。”’
“太对了!”船主高兴地嚷了起来。“说的是我叔叔波立卡·摩莱尔,他后来升到上尉。唐泰斯,您得跟我叔叔讲,皇帝还念着他。您看吧,这位近卫队老兵一定会感动得直掉眼泪的。好,好,”他慈爱地拍拍年轻人肩膀接着说,“您做得很对,唐泰斯,应该执行勒克莱尔船长的命令,在厄尔巴岛停泊一下。不过要是有人知道您给元帅带了一包东西,还同皇上讲了话,您可能要受牵连。”
“先生,您说怎么会连累到我呢?”唐泰斯问道,“连带的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皇帝问我的话他见了谁都会问的。哦,对不起,”唐泰斯紧接着说,“防疫站和海关的人来了,我得去招应一下,行吗?”
“去吧,去吧,我的好唐泰斯。”
唐泰斯一走,唐格拉便凑过来说:“看样子他已经向您说清了为什么在费拉约港①靠岸的原因了吧。”
“理由极其充分,亲爱的唐格拉先生。”
“那就好,”唐格拉说,“看到一个同事失职,心里总不会好受的。”
“唐泰斯是履行自己的职责,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船主说道,“这次停泊是勒克莱尔船长吩咐的。”
“说起勒克莱尔船长,他不是给您捎来了船长的信吗?”
“谁给我捎信?”
“唐泰斯。”
“给我的信,没有啊!他是带信了吗?”
“我相信,除了那包东西以外,勒克莱尔船长还有一封信托付给他。”
“您说哪一包东西,唐格拉?”
“可不就是唐泰斯在费拉约港留下的那个包?”P1-5
登堂入室的通俗小说
19世纪中叶法国报刊数量剧增,为了吸引读者,各大报纸纷纷开辟文学专栏。1842年巴黎的《辩论报》连续刊载通俗小说作家欧仁·苏的长篇小说《巴黎的秘密》一炮打响,几乎同现在的电视连续剧一样,报刊连载小说成为家喻户晓的艺术形式。出版商约请大仲马也以巴黎为背景,写一部当代题材的小说在报上连续刊载。在这之前,大仲马一次从意大利坐船返回法国,船从位于曾放逐拿破仑的厄尔巴岛以南不远的蒙特克里斯托岛(H0ntecrlsto)经过,小岛名在意大利语中即为“基督山岛”,大仲马眺望小岛突然萌生创作灵感,可以“基督山岛”为背景写一部小说。大仲马接受出版商稿约,从1845年8月28日起,在《辩论报》上开始发表长篇小说《基督山伯爵》,前后历时一年半,共连载136期。
小说刚一连载立即引起轰动,读者为小说主人公的命运所牵挂,有的写信给报馆,打听主人公的最终遭遇,有的愿先睹为快而买通印刷工人,提早知道次日见报的故事。小说故事开始于马赛,马赛人以此为骄傲,以“基督山”和小说主人公唐泰斯命名街道,基督山岛(即蒙特克里斯托岛)和囚禁小说主人公的伊夫堡从此成为旅游胜地,连法国权威词典(如《罗贝尔词典》、《拉罗斯词典》等)都在这两条地名条目中加入“因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小说而闻名于世”一句。小说发表后即被译成多国文字,至今一个半世纪过去了,始终以其特有的艺术感染力风靡无数读者。
大仲马生于1802年,父亲是法国共和国时期的将军,在第一帝国时代失宠,去世时大仲马年仅4岁,大仲马的童年和青少年都在穷困生活中度过。20岁时大仲马只身来到巴黎碰运气,凭借父亲的人事关系,在掌玺大臣奥尔良公爵(即七月王朝时期的路易一菲利普国王)府邸寻到一份抄抄写写的小差使。这时他博览群书,广泛涉猎文学、历史、哲学和自然科学等领域的知识,为他日后创作奠定了基础。大仲马文学生涯从诗歌和通俗戏剧开始,27岁发表他的第二部剧作《亨利三世及其宫廷》获得成功。随后几年中他接连发表多部历史题材剧作,开创了历史剧这一新领域,舞台上的成功使他跻身于当时著名剧作家的行列。
大仲马欣赏并钻研历史小说首创者、英国小说家司各特的作品,从中得到启发,开始创作历史小说,1844年发表历史小说《三个火枪手》(又译《三剑客》),1845年发表《基督山伯爵》,《基督山伯爵》不仅使大仲马名重一时,而且给他带来巨额稿酬,1848年他耗资几十万法郎建起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命名为“基督山城堡”,可见他自己对这部作品也是十分得意。 《基督山伯爵》的素材源于一个真实案件。大仲马在巴黎警察署发现一份关于一桩报仇的案情记录,他立即敏锐地察觉到这可以成为他要创作的小说题材。记录陈述发生在巴黎的一桩命案:拿破仑专政时代,巴黎一家咖啡馆老板和三个邻居出于嫉妒,诬告一个刚订婚的鞋匠是英国间谍。鞋匠被捕入狱,一关就是七年,不想在狱中一个意大利教士临终前把遗产留给他,鞋匠成了富人。鞋匠出狱后得知当年的未婚妻早已嫁给咖啡馆老板,于是乔装打扮到咖啡馆帮工,设计杀死当初陷害他的三个邻居中的两个人,又用了10年时间,把咖啡馆老板弄得家破人亡,最后鞋匠要结果老板性命时,自己被第三个邻居当场杀死。
大仲马根据这个素材构思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故事。发生在拿破仑时代的复仇案情被挪后到波旁王朝复辟和七月王朝时期,案发地点由巴黎移至马赛,案情中的鞋匠成了波旁王朝冤狱的受害者,未婚妻成了美丽的加泰罗尼亚姑娘,鞋匠的仇人成了七月王朝政界、金融界和司法界的显要,报仇的场面又回到巴黎。巴黎命案中死于狱中的意大利教士,在大仲马的小说中虽然还是意大利神甫,但变成集人类智慧于一身,无所不能的奇人,而且知道一处秘密宝窟。
这些改动并不只是出于小说艺术的需要,同样也反映了作家本人的政治态度和价值取向。1830年7月革命中,大仲马投入反对波旁王朝的战斗,并在发表于当时的历史剧《拿破仑·波拿巴》的序言中公开声明其反对王室的政治立场,因而被指控为共和派分子,一度出走瑞士、意大利。小说中陷害人的情节移至复辟时期,主人公被诬告为拿破仑死党——即波旁王朝的死敌,在死狱中关了l 4年,几乎就是复辟王朝的统治时间。另外,主人公的恩人同情、拥护拿破仑,在王朝复辟时期几乎陷于破产,而三个诬告者恰在七月王朝时期飞黄腾达,作家通过小说中的恩仇影射七月王朝,用三个诬告者的下场对其嬉笑怒骂。
小说主人公在狱中从意大利神甫身上学到了渊博的知识,并得到一份遗产,即神甫所掌握的价值不计其数的巨大宝藏。大仲马发挥其想象,把当初在航行旅途中见到的基督山岛设定为宝藏所在地。作家通过这一安排,主人公自称‘堪督山伯爵”,凭借由意大利神甫传授的知识,用隐藏在基督山岛的巨产实现报恩复仇,从西方基督文化传统看,整个报恩复仇的故事提升到以基督名义进行扬善惩恶的高度,作品主题因此得到升华。
大仲马把通俗小说这种文学体裁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和高度,他创作的小说故事生动,情节曲折而合理,故事结构完整,首尾贯一;故事发展大量借用人物对话完成,具有戏剧色彩;作品主要人物个性各异,形象鲜明。 《基督山伯爵》堪称大仲马小说艺术的典范。小说主人公前后具有两种不同性格,先是正直单纯的水手唐泰斯,后是老谋深算、手段凶狠的基督山伯爵,两种不同性格随着故事发展而逐渐演变,同时又是故事发展的一条主线。全书100余万字,共分117章,作家仅用最初4章就把一个春风得意、前途无量的青年水手呈现在读者眼前,正当读者为他的好运而急切期待的时候,他被诬告为拿破仑死党,命运顿时发生急剧变化,他的遭遇令人深感不平,他的命运让人牵挂,读者再也放不下手中这部小说。
主人公的3个仇人,一人粗鲁愚蠢,具有流氓习气,一人老奸巨猾,害入不露声色,一人毒辣有余,阴险略显不足,3人的下场也各不相同,一人自杀,一人发疯,一人破产。这3个人物的不同性格构成唐泰斯悲惨遭遇的因素,而他们的不同结局则是基督山伯爵复仇的结果,也是他们自身丑恶造成的归结,虽然出人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作家正是沿着3条脉络浓墨泼洒,大书人之共有的恶有恶报的心态,小说的主题意义也就顺理成章同故事有机融合起来,引人入胜,产生大快人心的艺术效果。
一般通俗小说为了吸引读者往往编织许多游离于主题之外的次要情节,甚至是可有可无的情节,结果主要情节被淹没,主题被冲淡。大仲马是编织故事的高手,他在小说中安排的大量插曲都与主要情节,即基督山伯爵报恩复仇的过程密切相连,成为整个故事发展的不可缺少的铺垫。
大仲马由戏剧家转而成为小说家,十分擅长人物对话,在他笔下对话成为小说的主体。《基督山伯爵》几乎完全通过人物对话展开故事情节,交待往事,显示人物的思想和性格,可以说大仲马的小说实际上是由无数个戏剧场面贯串而成,因此读大仲马的小说是一种轻松愉快的艺术享受。《基督山伯爵》中3个仇人都有极不光彩的隐私,一个出卖恩人,一个活埋私生子,一个妻子与人偷情,这些往事都是在故事发展到某一重要关头,在经过充分烘托和渲染之后,到了有话非说不可的时候,让有关人进行长篇对话或大段独白,把事情交待清楚,而又不让人觉得冗长累赘。为实施报仇计划,基督山伯爵来到巴黎,同3个仇人在不同场合分别见面,仇人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眼前的基督山伯爵即是当初被他们陷害的唐泰斯。3次仇人相见,都是大段对话,读者仿佛在观剧,身临其境,不知不觉中与故事人物坐进同一客厅,听他们说话,看到(或者说听到)基督山彬彬有礼、绵里藏针的话,不禁为他充满机锋的言辞而叫绝,同时也为对方趾高气扬,就在他们目空一切的时候被复仇的利剑步步逼入墙角而称快。
大仲马曾经对他的创作风格作了这样一个自我评述:“在文学上我不承认什么体系,也不属于什么体系,更不树什么旗帜;娱乐和趣味,这就是惟一的原则。”大仲马的意思大概是表明他的小说只是通俗小说,但在文学史上,通常把他创作的通俗小说,或历史小说列入19世纪上半叶浪漫主义文学大范畴。
浪漫主义思潮是法国大革命催生的社会思潮的产物。法国大革命标榜“自由、平等、博爱”,这一思想深入到社会各阶层,推动了个性解放和情感抒发的要求。法国浪漫主义文学强调创作绝对自由,要求文学描绘突破现实范围。浪漫派作家大都以历史为创作题材,但又不为历史所束缚,他们往往只撷取历史中的一个小插曲,凭借作家的想象衍生新的故事,从而构建他们所理想的社会图景。浪漫主义文学惯用对比和夸张的手法,重视丑的美学价值,丑反衬美,因此浪漫主义作家往往追求异乎寻常的性格,塑造超凡人物形象,以达到强烈的艺术效果。
不难看出,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中塑造的唐泰斯一基督山这一人物形象,正是浪漫主义文学所追求的超凡人物。大仲马也确实以他编织故事的高超技巧,从一桩案情记录(也可以认为历史的一段小小插曲)引申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3个仇人,或者说3个反面人物的丑恶灵魂把主人公,或者说正面人物的正直、疾恶如仇的形象充分凸现,达到入木三分的强烈艺术效果。但是大仲马笔下的唐泰斯一基督山毕竟只是一种传奇人物,从局部看情节合乎情理,弓1人入胜,但读毕小说,从整体看故事又同现实生活相距甚远,唐泰斯一基督山只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人物形象。相反,在同为19世纪的法国文学巨著《悲惨世界》中,雨果创造的人物形象具有震撼人心的道德力量和人格魅力,从中看到希望的火花,感受到理想的激情,不但令人赞叹,更令人深思。《基督山伯爵》虽然扣人心弦,但终究因太多的传奇色彩而在文学艺术上难以同《悲惨世界》相平列。
基督山伯爵报恩复仇几乎每一步骤都能如愿以偿,这固然反映人类扬善惩恶的心态,体现主人公的智慧和魅力,令人痛快淋漓,但基督山伯爵毕竟靠了基督山岛上的宝窟而成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超人,金钱成为他报恩的法宝,复仇的利剑。大仲马通过小说宣扬真善美必定战胜假丑恶,但也同时在渲染金钱万能的思想,而与大仲马同一时代的法国文学巨匠巴尔扎克也在作品中描绘金钱的作用,但巴尔扎克以他犀利的笔触,写出了资本主义社会中金钱至上的罪恶。大仲马生性落拓不羁,生活放荡,“拜金主义”在他生活中有所体现,也不可避免地影响他的文学创作,或许正是在这一点上,他的作品就文学价值而言,不能同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相媲美。
19世纪法国著名作家司汤达(一译斯丹达尔)创作的《红与黑》发表于1830年11月,可以认为是与《基督山伯爵》同一时代的小说,而且小说题材同样取材于一桩真实案件。但是《红与黑》在真实案件中融入了深刻的思想内容,作家着重描写主人公的平民反抗意识,通过主人公的悲剧揭露复辟时期的政治腐败以及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尖锐矛盾,从而反映了当时激烈的政治斗争。《红与黑》不仅是对现实社会的尖锐抨击,而且通过对主人公追求幸福的双重人格和双重精神的描述,把一桩真实案件提升到对人类社会进行历史和哲学研究的高度。《红与黑》的主人公是法国文学史中最具复杂性格的形象之一,而《基督山伯爵》中的唐泰斯一基督山则更多是一个传奇人物形象。这或许就是大仲马的小说创作特色:其成就不在思想内容,而突出表现在艺术上。《红与黑》具有深刻思想内涵,然而出版之初不仅没有得到赏识,反而遭到批评家的贬斥,被认为小说人物“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制造巧妙的木头人”。大仲马的小说,特别是《基督山伯爵》一问世就吸引大批读者,其原因就在于大仲马的小说以情节取胜,是成功的通俗小说。
在大仲马之前法国有风行一时的“黑色小说”,英国则流行“哥特小说”和以司各特为代表的历史小说,大仲马吸取这些尚未成熟的通俗小说的艺术精华,进行提炼和扬弃,完善和发展了以情节取胜的创作艺术,使通俗小说在艺术上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不但成为家喻户晓的艺术形式,而且登堂入室进入文学殿堂,这是大仲马在法国小说史上的贡献。
大仲马文思如涌,一生奋笔疾书,著作甚丰。成名后他在创作中经常有一批合作者,有的寻找文献资料,有的提供故事雏形,有的执笔参与初稿写作,也有人把自己的作品归入大仲马名下,因此有人讥讽大仲马是“小说工厂”的老板。纵观大仲马的作品,或者说大仲马风格的作品,应该说除纯粹挂名的作品以外,作品灵魂都出自大仲马,作品的主体也都出自大仲马手笔。正因为这一原因,现在很难说出大仲马一生作品的确切数目,除戏剧作品外,一般认为他创作了80部小说,也有人认为他的小说应有150部之多。这么多作品良莠不齐,至今为读者喜爱的作品有十多部,其中首推《基督山伯爵》。
1870年大仲马去世,130余年后,法国当局依照民意,于2002年把大仲马骨灰移至纪念法国伟人的先贤祠,以表彰他在文学上的贡献。
高临
2007年4月7日
于北京百万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