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作于1945年,是第一部直接描写国民党正面战场著名战役——常德保卫战的长篇小说,也是中国第一部现代战史小说。作品描写代号“虎贲”的74军57师在日军六万余人的包围中,同仇敌忾,背水一战,“以一敌八”,苦战十余日,与日寇浴血巷战,得以使援军合围,保卫住了常德。全师八千余人,仅有83人生还,全书写得可歌可泣,气壮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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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虎贲万岁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张恨水 |
出版社 | 团结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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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该书作于1945年,是第一部直接描写国民党正面战场著名战役——常德保卫战的长篇小说,也是中国第一部现代战史小说。作品描写代号“虎贲”的74军57师在日军六万余人的包围中,同仇敌忾,背水一战,“以一敌八”,苦战十余日,与日寇浴血巷战,得以使援军合围,保卫住了常德。全师八千余人,仅有83人生还,全书写得可歌可泣,气壮山河。 内容推荐 书生顿首高声唤, 国如用我何妨死。 这是张恨水先生抗战时期坚持抗日、誓死报国心态的真实写照。 南京大屠杀后,张恨水曾呈文政府,请求自费上山打游击,但请缨无路,他把浓烈的爱国热忱和一腔孤愤书于纸上,创作了大量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抗日小说,为中华民族留下了许多抗御外寇的珍贵历史—— 《热血之花》是国内发现的最早抗日小说; 《大江东去》是第一部直接描写南京大屠杀日寇暴行的中国小说; 《虎贲万岁》最早描写抗战著名战役——常德保卫战的全景,表现中国将士可歌可泣、气壮山河的英雄气概; 《巴山夜雨》、《八十一梦》则是抗战“痛定思痛”之作,被称为张恨水作品的“巅峰之作”…… 目录 自序 第1章 大雷雨的前夜 第2章 第二个爱人走了 第3章 死活在这圈子里 第4章 《圣经》与情书 第5章 向炮口下走的路程 第6章 太浮山麓摸索着 第7章 虎穴上的瑞鸟 第8章 多谢厚礼恕无小费 第9章 老百姓加油 第10章 石公庙堤上和堤下 第11章 罗家冲壕中行 第12章 第八次进犯又压下去了 第13章 电话中的杀声 第14章 炮打波式阵 第15章 西北郊一个黄昏 第16章 手榴弹夜袭波式阵 第17章 话说叶家岗 第18章 夺回岩凸 第19章 三个女人 第20章 文官不怕死 第21章 黄九妹还活跃着 第22章 火药涂染的情书 第23章 风!火!雷!炮! 第24章 肉搏后的一个微笑 第25章 回马枪 第26章 四十八颗手榴弹 第27章 锦囊三条计 第28章 火瀑布下的水星楼 第29章 竹竿挑碉堡 第30章 女担架佚 第31章 两位患难姑娘 第32章 勤务兵的军事谈 第33章 鸟巢人语 第34章 夜风寒战郭星火肃孤城 第35章 铁人铁人 第36章 自杀的上帝儿女 第37章 战至最后一人的壮举 第38章 零距离炮与火牛阵 第39章 余师长弹下巡城 第40章 忽然寂寞的半天 第41章 逮活的 第42章 没让敌人活埋到 第43章 虎啸 第44章 杀四门 第45章 以忠勇事迹答复荒谬传单 第46章 覆廓碉堡战 第47章 通信兵和工兵都打得顶好 第48章 看到巨幅电影广告 第49章 秃墙夹巷中之一战 第50章 向民间找武器 第51章 刀袭敌后手推战梯 第52章 余师长亲督肉搏战 第53章 最得意的一句话 第54章 听!援军的枪声啊! 第55章 裹伤还属有情人 第56章 平凡的英雄神奇的事实 第57章 人换机枪 第58章 这样的吃喝休息 第59章 对攻心战的一个答复 第60章 师部门前的血 第61章 江心泪 第62章 冲!冲过去 第63章 罗家岗望月 第64章 用日本机枪打日本兵 第65章 没有垮字 第66章 拿下傅家堤早过年 第67章 饱餐了精神不知肉味 第68章 拿下毛湾打开大门 第69章 一口气打回城去 第70章 国旗飘飘 第71章 废城巡礼 第72章 坐井观天 第73章 敌尸群中夜猎 第74章 荒凉,恐怖,奋斗! 第75章 舄履交错 第76章 复活之夜 第77章 一只离群孤雁 第78章 空山无人 第79章 一场恶梦以后 第80章 虎贲万岁 试读章节 常德的西北角,正好和其他几面相反,不断的田亩中间,拥起些像民屋高低的丘陵,丘陵中间,夹杂田地。这些丘陵,多半长着蓬勃的松树,正是理想中的防御阵地。这些地方都随着地形做好了散兵壕和机枪掩体。在这丘陵远处,松树林头上拥出了太浮山的影子,程坚忍道:“你看了这些工事作何感想?”李参谋道:“自然是尽了我们的人事,只是要把我们虎贲完全放在这些工事里才能发生作用,可是我们又得把更多的兵力守着城区,其次是弹药方面,我也有点顾虑。”程坚忍道:“这个我也有同感,不过我们能够和友军取得完善的联络,这些既设阵地,充分的供给友军利用,我们的力量就可以集中起来。”他两人讨论着战事,王彪没有插嘴的机会,他轻松地挑着那一肩行李,扁担一闪一闪,脚上草鞋踏着路面泥浆,啧喳啧喳有声。两种动作,凑成了拍子,他口里又在哼着小曲。大家在吃饱了喝足了情形之下,这段路走得很快。由常德到高桥是公路,自出高桥镇以后,便走的石板小路。路上偶然碰到一二群狼狈的难民,却很清静。又走了七八里路,两架侦察地形的敌机,却迎面地飞了来,三个人都穿的是军衣,不能不避,便立刻避到小山上的松树林子里去。等着敌机走了,才开始向前。恰是作怪,一批敌机走了第二批又来。它们飞得极低,有时竞可以碰到路边的大树梢上,只好随时找了掩蔽所再又躲下去。这样的走一截路,躲避一阵子,耽误时间不少。而越向前来,而敌机的盘旋侦察,却也始终不断。经过几处小村镇,为了炮火轰响,敌机扰乱,很少看到乡民出头。听听枪炮声也就在当面。而看看前面时,那太浮山黑巍巍在寒雨湿烟的半空里挡着,又分明拦住了敌人的来路。虽然越走向前枪炮声越清楚,可是大家在丘陵丛中钻着走,对这种地形,却也有过几分把握。到了龙王庙这里,是本部和友军相连的一个地界,那里有友军一班人警戒着。不过这小镇市上十来户人家寂寞得像死去了一样,大家也没有吃喝,在人家屋檐下,坐着稍微休息了一下,和站在路头的班长说了几句话,继续地向前走。一路还看到友军的警戒哨,有的站在常绿树的树荫下,有的站在人家屋檐下,都挺立着身子,向前注视着。可是相反的,背着炮声向这边逃离过来的老百姓,又多了起来,他们在泥浆地里,七颠八倒的走着,眼光却不住四周乱看,有时也回头向后面看看。又走了一二十里,逃难的百姓。已经是慢慢稀少着,最后便一个人也看不到,包括士兵在内。眼睛里是这样清静,耳朵里却反是显着热闹,不但是炮声十分沉着,就是那机枪声,也十分清楚。同行三人,也就不免情绪紧张些,程、李二人的紧张,是这样的情形,不知友军在前面是怎样作战,这与取得联络的任务,是很有关系的。王彪的紧张,却是肚子又有点饿了。看看经过的村庄人家,门户都关闭得普遍,恐怕再没有第二个韩国龙。阴雨的冬天,天黑得格外早,眼望了前面村庄树木,已有点模糊。在泥浆路上,走了好几十里,风雨又片刻不停地向身上扑打着,走路也越发见到了艰难。王彪在后面走着。首先叫起来道:“好了,好了,前面已是盘龙桥了。两山中间前面一堆屋脊就是。”大家又提起了一口劲,加紧着脚步向前。到了街口上,遇到了一个哨兵,程坚忍就抢步向前,问他道:“我是五十七师的参谋,师长命令我们到这里来和贵军军部谋取联络。”士兵道:“军部不在这里。”程坚忍道:“军部不在这里,师部在这里了!”兵士脸上带了点苦笑,答道:“师部也不在这里。”程坚忍失声地说了句糟糕,李参谋也就走向面前问道:“师部在哪里呢?”士兵道:“师部昨天在这里的,详细情形,请去问我们的官长。”程、李二人对望着一下,心想,在风雨里跑了几十华里路,不想到了这里却扑一个空。李参谋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若不找出一点头绪来,怎么去复命?我们到街上去,找着他们一个官长,再作商量吧。”于是就烦那个士兵。引他进了街口。这时天色已经昏黑下来,镇市上是什么情形,已经看不出来。在人家门缝中,露出了几条灯火的火线,那士兵在黑沉沉的屋檐下,和另一个士兵说了几句话,他自走去,随着光线的地方,开了两扇门,露出灯光来。有人叫着请向这里来。大家走过去。也是一所店堂,桌椅都搬开,地上面架着许多木柴棍子,放着一把火。一大群兵围了火焰在地面上坐着向火。程、李二人进来时,有一位连长迎上来招待,就搬了两条板凳来,让程、李二人坐下。程坚忍说明来意。他道:“军部现在在哪里,我们不大清楚,师部在这里西南角下,大概相去有七八里路,参谋要去的话。我可以派一名弟兄引着去。”李参谋道:“事不宜迟,说走就走,到了夜深路更难走了。”说着话,已站着起来。那连长自也知道他们任务重大,没有敢再行耽误,就派了一名士兵,打着一只火把,引着三人走路。在黑夜里他们高一脚低一脚,也只好跟了那火把走,什么方向,什么地形,也都分辨不出来,摸索了两个来钟头,才到了师部所在地。在火把光里看到了一丛枯林下,有一幢村屋,那打火引路的士兵,先过去和门口的卫兵,说明了一切,然后引着他们走进那庄屋。王彪放下行李担子,先在门洞子里草堆上坐着休息。程、李两位却被一位勤务兵,引到后进屋子里来。堂屋正中桌上放了一盏灯,在屋檐风下,摇摇撼撼的闪动,另有两条板凳斜放在屋子角上,此外是一无所有。两个人站在堂屋里正踌躇着,勤务引了一位官长,走出来,他自说是参谋主任,勤务再搬了一条板凳,凑着那条板凳围了三方桌子,让宾主坐下。程、李二人告诉了来意,参谋主任便道:“能和贵师密切取得联络,自是我们十分欢迎的。不过我们军部现时的确在什么地方,我们也难说,下午所得的消息我们知道军部正向陬市移动。”程、李二人是抱住桌子角坐的,听了这话,不由得愕然一下彼此看着打了个照面。李参谋道:“那末,贵师前方的情形怎样?”参谋主任的脸上,略微表示了一点不安的样子。在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来,放在桌上,但他并没有把地图打开来,只把手来按住,微微皱了眉道:“今天下午的情形确是不大好,刚才所得的情报,敌人已于今晚八时,攻到了太浮山麓的齐阳桥,现在又有了两小时,大概到了浮海坪了。”程坚忍问道:“这样快?”他说这话时,两手按住了桌沿,身子微微向上一起。李参谋道:“那简直是攻到常德的大门了,我们……”程坚忍怕他把话说得过分切实点,那也不是作客人的态度,便向他以目示意。李参谋把语句拖得很长,没有把话说完,然后改了字句道:“我们自然料到会有一场苦战,但不知道贵部配备的情形怎么样?”那参谋主任又在衣袋里取出一张配备地图,在灯下指示着告诉两人。这时那炮声枪声响得非常的猛烈,他匆匆的指着地图说了一遍,又问了一些的情形,便道:“我所知道的是敝部伤亡字数很大,以后演变情形,兄弟自可随时奉告。沿路辛苦。且先请去休息休息。”说着就告诉站在旁边的勤务,把客人引到前进屋子里,和吴参谋谈话。程、李二人因他们正在指挥作战,未便要求见师长,也未便多缠住他,暂时告别,到前屋子里来见那吴参谋,这是一间民房倒有一张木床放着,旁边一张方桌,放了灯和茶壶,墙角上堆了一堆木柴,也正烧着火。这屋子里倒是相当暖和,二人脱下被雨打湿透了的棉大衣,用旧木椅子背挂着,远远的向火烘烤。那吴参谋也就随着进来了。客气地说了两句没什么可招待的,请原谅,勤务搬了两张长凳进来,三人在床上凳上坐下。那火边下放了一把大瓦壶,水正烧得热气直冒。吴参谋提了瓦壶,将桌上的粗饭碗,向客人进了一遍白开水。李参谋取出纸烟来,和吴、程二人分享着。又开始谈话,问些这里的情形。这吴参谋所说,却和参谋主任说的,有一半不同。程、李两人倒问得没有了头绪。李参谋掏出挂表来一看,已是十二点钟,便叫王彪把行李拿了进来。吴参谋问道:“两位还打算睡觉吗?”就在这时一阵很清楚的机关枪声,啪啪啪啪的如潮涌起。程坚忍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天不亮就一直走到现时方才停脚,天上是风和雨,地下是水和泥,走了个精疲力尽,非睡一下子不可。”吴参谋道:“我劝两位,还是不要睡得好,我们和敌人相隔不到三十里,这里前面是浮海坪。”程坚忍道:“浮海坪怎么样了?”他微笑道:“不怎么样。反正是很紧张的吧!”程坚忍道:“不睡也好,我们坐在烤火吧。”大家互相看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好搬了凳子来向着火坐,吴参谋自也来相陪,夜静了,那枪炮声,一阵密似一阵,只管送进耳朵来,程、李二人问起情形来时,吴参谋只是含糊地答着,他和李参谋是同乡,操着广东话,只说些乡情。不过夜空里却没有那么悠闲,枪炮声的猛烈依旧有增无减,约摸有了四点半钟,吴参谋离开了这屋子两回。最后一次进来,他笑道:“二位还是回常德去的好,稍迟恐怕路上不好走。”李参谋道:“你们师部呢?”他道:“大概也要移动。”他这样说时,程、李二人听到屋子外面,有忙乱的脚步声,似乎士兵们已在移动了。那勤务兵王彪,也就站到房门外睁了两只眼。程坚忍淡淡地笑道:“不要发呆,把扁担找了来,挑着行李走吧。”那吴参谋自己已去收拾东西,也顾不着客人。由常德来的三位客人。就在这座庄屋人的慌乱中,走出了大门。这一带地方,李参谋为了视察外围监督建筑工事,前后来过四五回,对于道路,是相当熟悉。这时天色慢慢发亮,已看出了四周的形式,便唉了一声道:“昨晚上摸了几点钟,不想是我们走向了东南。快到石板滩了。”程坚忍也向四周一看,那由西北角拥起来的太浮山高高低低,重叠向东南移,山上的松林,在寒雨里洗刷得干干净净,绿了半边天。他望着吹了口气道:“守土的人如不努力,如此锦绣江山乎?” P25-28 序言 在我提起笔来,写这篇序文的时候,我首先感到一种欣慰。那原因是:第一,我认为不能写完的这部小说,我终于写完了。第二,我开始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是在重庆南温泉的夏季,白天是逼人的阳光,射进草屋檐下,热气蒸人。晚上是在菜油灯下,蚊子像针管一样,在大腿上吸我的血。于今呢,是在东方大城的北平,又在花柳争妍的季春时节,晚间呢?我桌子上已有电灯了。在这个收复的故都,写完这部书,比在战时首都写完这部书,那是更有意思了。欣慰之处,自然不止这一点,让我能引以为荣的,是我能写着八年抗战中最光荣的一页,这光荣是七十四军五十七师的朋友们给我的,我得首先表示感谢。不然,以我一个从未踏脚到战场的书生,不能写出这部三十万言的战事小说。在这里,我必须交代这部小说的材料是怎样得来的: 是一九四四年的一二月间,在南温泉桃子沟,我的草屋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他们全穿着灰布棉军衣,黑黑的面孔,完全是战士的风采。我愕然于两个大兵光顾,便忙着招待。通过姓名之后,让我肃然起敬,他们乃是不久以前,死守常德的两位壮士。他们不肯让我写出姓名,就算是甲乙两先生吧。他们说:来此无别事,因为敬惜他们的同胞在常德死得十分壮烈,八千多人,战死百分之九十几。他们这后死者,要把这些壮烈事迹表扬出来。他们是武人,拿惯了枪杆,拿不惯笔杆,要我给他们写一篇小说。我听了,十分感到荣宠,但我婉谢了。我的答复是:“是的,七年来(那时是民国七年)还没有整个描写战事的小说,这是我们文人的耻辱,对不起国家。我们实在也应该写一点,像常德这种战役,尤其该写。本来我也有这个意思,我们战役可以写的,有上海一战,宝山之役。津浦一战,台儿庄之役。晋北一战,平型关之役。桂南一战,昆仑关之役。湘中三次会战,长沙之役。最近湘西一战,就是常德之役了。这都是我们认为光荣的。尤其是昆仑关长沙和常德,我们终于是把敌人赶跑了。可是我是个百分之百的书生,我又没到过战场,我无法下笔,大而在战时的阵地进退,小而每个士兵的生活,我全不知道,我怎么能像写《八十一梦》,凭空幻想呢?”但甲乙两先生,坚定地要我写,并答应充量供给材料。我只好答应从长商议,将来再说,这是第一次接洽。 甲先生住在土桥,到南温泉只六公里路。他公余,常到南温泉来洗澡,偶然也到我家里来谈谈,我们就成了朋友。到了是年五月,甲先生又旧事重提,那时,我担任新民报渝社经理。城居日多,乡居日少,我说没有时间写小说。但甲先生说:“我为五十七师阵亡将士请命,张先生不能拒绝。”说后他就捆了两个布包袱材料送到我家。里面有地图,有油印品,有贴报册子,有日记本,有相片本,不下三四十种。他笑说:“这足够你采用的吧?此外,还有我一张口。”我们友谊已很深了。我于公于私,都不能拒绝,只好答应先看材料,有工夫再写。这是第二次接洽。 到了十一月,我已把经理职辞去,重新乡居。把小说材料,真的抽着看了一部分。这时甲先生和乙先生,就轮流的到我家来闲谈。问我把材料看得怎么样?我说看是看了,有好多地方不懂。他二位就问我哪里不懂?我一说出来,他们就给我做详细的解释。往往一个问题,可以解释两个小时。尤其是甲先生口讲指画,在我茅庐里,亲自表演作战的姿势。此外,是哪天刮风,哪天下雨,炮是怎样响,子弹在夜里发什么光,全给说出来。我为他的热忱所感动,就决定不再推诿,答应一定写。这和我们认识之时,已有一年了。这是第三次接洽。 一九四五年春季,我本来预备写这部书的。恰好有几部旧作,出版家催我整理,我又耽误下来。到了五月间,才算完毕。四川的天气,是热得很早的。当大太阳在天空中晒着的时候,甲先生手上打着一把纸伞,身上穿的那件白布衬衫,汗溃透得像水洗了似的,胁下夹着一包常德战事的材料,又光顾到茅庐里来了。我见他这样热心,实在不好意思说不写两个字,就在那个日子开始动起笔来。我根据油印品、地图、笔记、照片,逐次翻,逐次写。有不大明白的地方。写个问题记下来,等到甲乙两先生到来,就问清楚了再写。甲乙两先生也就随时看我的原稿,不对的地方,随时予以指正,虽极小的描写也不放过。例如我写天亮的时候,哨兵还问口令,甲先生说:“错了,天亮了,只问哪一个。”又如,我写太阳山一带的风景,写成冬天的萧条现象。乙先生说:“不对,那里松树成林,冬天还是青郁郁的。”因为如此,所以这一部书三十多万字,虽是有时写一钩月亮,那都是实在的情形。这是第四次接洽。 我们是这样接洽了一年多,所以这部书的取材,尽可能地保留故事的真实性。作小说不是写历史,为什么这样保留真实性?这是由于甲乙两先生的要求,要把他们五十七师的血渍,多流传一些到民间。我当时曾考虑到这问题,小说就是小说,若是像写战史一样写,不但自乱其体例,恐怕也很难引起读者的兴趣。我要求甲乙二位找点软性的罗曼司穿插在里面。他们始而有难色。后来允许我了,给了我书中程坚忍、鲁婉华、王彪、黄九妹这几个人的故事。而他们也有一个要求,这罗曼司以不损害真事为原则。据说,这罗曼司也是真的,但其人健在,不肯露真姓名,因之,这书内的真实姓名,有点例外,就是涉及罗曼司的几个角儿姓名,是随便写的。其余却是自师长到伙佚,人是真人,事是真事,时间是真时间,地点是真地点。 我这书里,没有“想当然耳”之词,一切人的动作,物的描写,全由甲乙两先生口述。我还怕不够,又托甲乙两先生,找了两位在重庆的常德老百姓,曾经历过这次战役的人,来做过几次长时间的谈话。因之我这部书的材料充足,只恨笔拙运用不完,却没有一点捏造的英雄事迹。关于每位成仁英雄的故事,我是根据《五十七师将士特殊忠勇事迹》。因为有些士兵的动作,颇为相同,写的时候,避免写法雷同,还漏了百分之五六,这是我对于在天之灵抱歉的。因为后来要补人,我把参考书还了甲乙二先生了。关于战事经过,我是根据《五十七师作战概要》的油印品,再加上报纸记载,私人笔记,可以说没有遗漏。不过驰救常德的援军行动,我没有多写。一来书的体例,不许可跑野马,二来我又没有充分的材料,三来我没有得那些部队许可,我也不敢写。但那战事的主要将领,除了书中曾述及的周庆祥师长外,还有王耀武、李钰堂、欧震、杨森、王陵基、王缵绪几位将军,这是报纸曾披露过的。附告于此。 当我写这本书之初,是不无顾虑的。因为常德一战,虽是过去的事。可是我们还在和敌人打。我又是一个书生,不知道哪些事可以直言无隐,哪些事还当保留?到了我写到十几章左右时,我军反攻,已收复桂柳。甲乙两先生,也离开重庆,到湘西去了(那一战是第四方面军的胜利,五十七师又获一次大捷。第四方面军司令长官,就是原七十四军军长王耀武。七十四军五十七师属于第四方面军)。我也失了两位顾问,下笔颇觉困难。所幸不久,日本人就已投降。对日本战事完全过去,我才放开手来写。我的大意,写一二十万字就够了。不料一放手之后,就收不住。而且参考材料里面的英勇故事,又美不胜收,我也不能丢开哪一部分。写到四十章左右,我待船东下,我已搬到重庆城里来住,我是想写完的。但写到六十一章的时候,是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底,我获得一个机会,可以带家眷坐公路车,经贵阳到湖南衡阳去。于是我把所有的参考材料,托人转送还甲乙两先生。只有他两人私人的日记,轻便易带,我还留着。十二月四日离开重庆,十六日到衡阳,二十四日到汉口。一九四六年一月五日。才到南京。在南京,我是过路,我是要到北平办《新民报》的,不能写稿。其间又回了一次安庆探母,一次到上海接洽旧著出版。最后还在南京候飞机半个月,二月十五日我才到北平。到了北平,我身任经理之职,要筹划出《新民报》北平版,事务繁重,提笔时间很少。但我不愿这部书耽误日子太久,每于夜深无事临睡之前,抽空写千百个字。直到四月十八日晚上,我才写完了最后的一页。在北平也就补写了十九章。这书或因事忙,或因天热,或因小病,或因旅行,停笔的日子,多于提笔的日子,因之三十多万字,我整整写了一年。 写这部书,我由南温泉的草屋里,写到北平东交民巷瑞金大楼上(新民报社址)。由菜油灯下,写到雪亮的电灯下,我自己的变迁,尽管很大,但是把握现实这一点,我绝没有动摇。而且我也依然料到,书里一定有不少外行话。还没有被甲乙两先生指出。我诚恳地欢迎武装朋友给我一种指正。 我写小说,向来暴露多于颂扬,这部书却有个例外,暴露之处很少。常德之战,守军不能说毫无弱点,但我们知道,这八千人实在也尽了他们可能的力量。一师人守城,战死得只剩八十三人,这是中日战史上难找的一件事,我愿意这书借着五十七师烈士的英灵,流传下去,不再让下一代及后代人稍有不良的印象,所以完全改变了我的作风。 最后我对甲乙两先生及那几位常德朋友,表示感谢。感谢他们给了我许多宝贵的材料。 一九四六年四月二十日张恨水序于北平南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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