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小蛇游走在西辽河》是作者小茹的第二本散文体小说，以第一人称“童年的我”的视角看那时的西辽河岸边小城，交错写出城乡两地，城是以北市场为中心的小城，乡是以幺屯为中心的城南几十里的地方，写了那时的草木云天，黄沙旷野，也写了一些人。表现了人与自然、生命个体短暂与永恒的主题，反映了童年眼光下对人生的短暂与永恒的思索。

小茹，本名李红茹，出生于内蒙古通辽市，现居北京。
文艺学硕士，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有过近10年传统媒体编辑、记者经历，业余时间进行文学创作，在多家报纸、杂志发表散文、随笔近10万字。2014年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爸爸其实很爱我》，2015年由台湾信实文化公司在台湾地区出版发行繁体字版，被读者称为“最感人、最微妙、最深刻的‘念父之作’”。

引子
01 秋季的小蛇
02 不倒翁
03 寻常夫妻
04 去幺屯
05 姥姥家
06 夏天的园子
07 冬夜
08 郑德福
09 南坨子
10 德子
11 北市场
12 小院
13 爷爷
14 在街上
15 巧遇“神仙”
16 从天而降
17 幺屯的天空
18 没了
19 那片沙土
20 苏武牧羊
21 兵荒马乱
22 变迁
23 道别
24 西辽河
后记

与其说这本书讲述的是
虚构的故事，不如说这是一
个孩童的隐秘心事。
很多个日暮时分，我走
在人流涌动的街角，猛然间
似乎看到了那个年少的自己
，自在闲散，东张西望，脏
兮兮的小脸上有着最明亮的
眼神，带着一点没来由的孤
傲和自得。我想，这孤傲和
自得的力量来自万物有灵的
自然，来自那片有大美而不
言的天地。正因洞悉了沉默
的秘密，所以才懂得了微笑
的力量。那是属于我的秘密
，属于我和沉默的天地达成
的默契。
我出生在内蒙古东部的
一座小城，又因母亲生于农
村而有很多在乡下生活的体
验。内蒙古天辽地阔，在我
很小的时候，就无数次在天
地问体验过浩荡无边的空旷
，在大自然的沉寂中感受到
生命的浩渺。神奇的是，也
许是因为风沙太猛烈，而人
烟太少，即使在小城的熙攘
人群之中，我的内心也会常
常产生时间、空间的无垠之
感。我在那片土地上出生、
长大，直到慢慢离开。我看
过那里的四季晨昏，见过那
边的大河滔滔，听过那处的
风声呜咽。或者也许应该反
过来说，那里的晨昏四季、
滔滔大河以及呜咽的风，曾
经以最大的温柔和耐心，看
着那个小小的我，从幼年到
少年，一年年长大成人，直
至渐行渐远。
眼前还有那些鲜活的面
孔。从小城到乡村，我的亲
人、邻居、童年的玩伴，他
们三三两两，排列组合，化
作书中的人物，与那片天地
共生长，同欢喜，并成为那
片天地的一部分。而我，也
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我是他
们，他们亦是我。我想写写
他们，也想写写那里的天地
。然而，这本书从有动笔的
意念到最终落成，用了差不
多十年的时间，倒不是十年
内反复增删，而是迟迟无法
动笔。开篇尤难，怎么写都
不对。
忽然有一天，我的眼前
竞似无边沙土倾泻而下，像
是心底的眼泪无声滴落，停
不下来。
那一天，那个场景终于
被我回忆起来，我一个人站
在云幕低垂的天空之下，整
个旷野之中，目光所及之处
，再没有任何一个人。那个
时候，人的感官似乎被放大
了无数倍，听觉、视觉都变
得异常敏锐。那时的我，虽
然年纪尚小，但仿若触动了
天机，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远
古洪荒的厚重力量。悲歌可
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我
远眺前路，回望身后，忽然
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
为长久以来不曾谋面的祖先
，为和野草一样生一样死的
默默无闻的自己和周围所有
的人。
突然就落笔千言，一段
段文字簇拥我的思绪而来，
于是就有了这本书。
然而言不尽意，语言总
是无法准确表达出想要表达
的意思，有些话说出来就变
得轻飘飘了。越是用力，越
得其反。我想要用笔为我的
亲人留下一丝痕迹，却无奈
写不出他们的手摩挲过我头
顶的温度。我想写一写那里
的天光云影，独属于那片土
地的日出日落，却连一粒沙
的模样也描绘不清楚。我内
心万千思绪，竞不知怎么写
出千万分之一。
总之，往事攒了一箩筐
，缺壶老酒慰衷肠。我想，
天下之大，总会有那么几个
人，懂得我在说什么吧。那
么，就静待知音，我们以文
字为暗号，约一场地老天荒
的大酒。
此刻，我先干为敬，敬
天地，敬亲人，敬往事。

全书由24篇相对独立又实为整体的文章构成，每篇之间巧妙连接，人与景交互穿插、城与乡交互穿插。读过初稿的读者表示，“小说中时空观念诸种处理得尤好，反讽、自嘲篇章耐读，有些篇章读来让人落泪，语言风格既继承了萧红、迟子建之风，又自成—体。”

这实在是一本不合时宜
的书，它的节奏太慢了，要
想找一段激烈的情节冲突根
本不可能。在书本已被碎片
化阅读取代的年代，我几乎
想象得到，很多人凑巧阅读
到这本书，一定是皱眉蹙额
，连一页纸都翻不过去就扔
到了一边。
大胆自黑一下，或许这
本书的广告应该写作“一本
催眠好物”。
其实，这本“催眠好物”
写完已经两年多了，一直藏
在我的电脑里“休眠”，只零
零星星给一些朋友看过。
意外的是，有那么几个
朋友对我的写作给予了毫不
吝啬的溢美之词。前几天，
一位未曾谋面的兄长——中
山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刘中国
兄打来电话，言辞恳切地说
：“小茹，我真喜欢你的文
字，要写下去啊！”再早一
些时候，我同校同系的钟清
声师兄说，读到郑德福那一
章，他落泪了。我的内蒙古
老乡——北大中文系博士张
学君兄更是毫无保留地给了
我很多超出预期的评价。
他们让我觉得也许还是
会有一些人喜欢这些文字，
这成为我鼓足勇气想要把它
印刷出版的底气和动力。也
恰巧在两年之后的现在，突
然一个可以出版的机缘摆在
面前。那么，就让它面世寻
觅有缘人吧。
实话说，这虽不是我的
第一本书，却是我很看重的
一本。自黑之后，忍不住唠
叨给有缘遇到这本书的人：
这是一本只适合慢慢读的书
。读它的时候，请一定不要
那么着急。
现在的我安静下来，慢
慢地读那些两年前的文字，
竟会有一点感动和惊讶。时
间看不出流动，却改变了很
多，我觉得如今的我早已经
写不出那样的文字了。我很
感谢当时的自己一鼓作气把
它写了出来。
当然，最要感谢的除了
前文提到的那些兄长外，还
有给我无限鼓励的家人、好
友，来自第一读者飞先生的
各种正向反馈，来自我那些
闺中密友——洪波、顾力、
莫淘、布阳、七七、荣荣、
大美莉以及我见过的拥有最
有趣的灵魂的张启敏……这
串名字很长，应该还有遗漏
，正是他们这些可爱的家伙
阅读后的各种不遗余力的鼓
励让我在写作的过程中充满
勇气。
又想到了我的恩师志彬
先生。去年夏天，我回呼和
浩特看他，提起这本小书，
恩师说还是要尽早出版，甚
至帮我想出版的门路。如今
，恩师已远去，我只能期盼
恩师天上有知，亦为我欢喜
吧。
在这个不太平的庚子年
，我能了此心愿出版了这本
小书，真是说不尽的感激和
感恩。
小茹
2020年11月于北京

人间缺好书，也缺好读
者。这本书情致深婉，尤其
是对自然景色和个人感觉的
描写，前者画面感极强，后
者贴切深刻。
——张学君
作者采用环形结构叙事
方式讲述故事，不疾不徐，
次第展开，语言质朴、纯净
、明丽，通过对时空的切割
与重新组合，以童真、诗性
的视角窥视人的内在世界，
探寻生命的终极意义。于是
，西辽河从读者的梦中潺湲
流过。
——刘中国
看到最后，胸口有种胀
胀的落寞，怅然若失，有一
种不想读完的不舍。天空大
地，如此广阔，一个自由自
在的生命在其问奔跑撒欢儿
，那是我梦里的情景……
——大美莉

01 秋季的小蛇
那是个秋季的周末，我刚刚从山上归来，和孩子拾了几片落叶。山间云气若有似无，层层叠叠的颜色在四周铺展。
下山时，一条红色斑纹的小蛇像极了旁边染霜的叶子，向路的另一侧缓慢地移动着。
迎面突然来了两个骑行的人，被已经到了马路中央的小蛇吓了一跳。小蛇也显得有些惊慌，抬起的头迅速绷直又向后立住，瞬间定格成一幅静止的画面。
女游客还是尖叫了一声，和她的同伴猛地一个急刹车，险些跌倒，后勉强稳定住平衡，然后弓着身子逃也似的离去，留下那条小蛇茫然地发呆，在马路中间驻“足”片刻，哦，不，显然小蛇是没有“足”的，或许应该说是驻“腹”片刻，然后又俯身前行。
孩子错愕地看着小蛇钻人路旁的落叶丛，消失无踪，雀跃不停地欢叫：“妈妈，那真的是一条蛇吗？”“妈妈，那是一条‘野生’的蛇啊！”“妈妈，你见过这样在大自然中野生的，不是在动物园里的蛇吗？”“妈妈，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动物园里看到的那条蛇吗？它隔着玻璃窗居然害怕你的手指！”“妈妈……”
当年欢叫的孩子应该早已忘了那日的情景，如今她已经和我一样高了；那条小蛇大概也早已完成了它这一世的轮回，化作落叶丛下的腐土了。
其实，那之前很多年前的一个秋日，我也曾见过蛇——就像孩子说的，那种动物园之外的，一条“野生”的真正的蛇。那时我多大？初中？高中？记不太清楚了，总之我是要去郊区一个同学家里送一份试卷，她那天应该是病了没有上学。
我骑着自行车，独自一人到离家乡那个北方小城并不太远的近郊去。
一路穿过市区，从喧闹到安静，人流渐少，周遭建筑物的高度不断降低，直至四周一片空旷，只有脚下那条年代久远的马路坑坑洼洼地向远处延伸着。
路边一些时高时低的杂草斑驳地投射出天光，间或裸露出苍白的沙土地，再远处依稀是些农田空地，人们的住处遥远成一个个小小的点，在旷野的尽头零星点缀着。太阳就在头顶，不是很热烈，也不明晃晃。让人无端产生一种错觉：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天空那个发白的太阳和脚下并不宽阔的灰蒙蒙的马路，还有中间那有些发闷的空气。
忽然，一条像浇花的水管那样粗细的蛇在我前方的路面上出现了，慢吞吞地穿过马路爬向路基下的草丛。它远不及碗口粗，但是也足够粗了，草绿带黄的花纹，和电视中、画报上的蛇一个模样。它团成一个圈，又徐徐铺展开，按照自己的节奏在我的视野里出现又消失。
我没有停下自行车，尽管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被它打断了行程，它的出现几乎是那次短暂行程的意外高潮，我似乎应该做点什么来回应这一切。但是，在我还没想好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它已经遁人草丛消失了。于是，我的车轮只好继续向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早一分，也不晚一秒，看似突如其来，又如命定一般，人与蛇偶然相逢，又各自散去，无论是秋季的游客还是多年前那个少女时代的我。对于北方的城市，这样的经历显然足够意外和惊奇，但抛开见到蛇的概率不说，单从道理上看，这样的相逢离散似乎与人生中的其他经历并无本质不同：多数人或擦肩而过不留痕迹，少数相识的在短暂相处后又各奔东西，更极少数进入彼此生命的最终也注定离散。无数由陌生而熟悉，又或由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在岁月的涂抹下总有一天变得模糊不清，纵使有初见之美，事后也常常被证明是场空欢喜。因岁月积淀而益发深厚的情感并非没有，但相聚时的欢笑与离别时的痛哭成正比，无论如何，没有什么会永远相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终究是相遇又离散，直至渐行渐远。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时光的，想来大体应该都是有着明确的奔头，有一些具体而琐碎的事情，为着一些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奔波劳累。
我大概有些另类，不是说我可以不奔波劳累，也不是说我没有具体的事情可做，而是……我好像常常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思绪中，即使是在做着具体的事情的时候，我的脑子也一刻不闲，但想的多是一些缥缈而不知所云的东西。
对于别人司空见惯的一些东西，我常常会有一些新奇的发现，并且乐于独享那种发现秘密后的快乐。所以，我才会在见到那样一条小蛇之后的多年，还能记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因为那经历让我不止于惊奇，而是在惊奇之余生发出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常常想不明白，既然人们常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那人和草木，人和动物（如蛇）又有什么本质区别？此处的人和别处的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如果无论如何都不免一死，而死后万事皆空，那所有的忙碌、焦虑、快乐、悲伤，所有的希望、失望，岂不都是些毫无意义的笑话？
相比之下，我更希望有轮回。若是真有轮回，这一生的遗憾可以在下一世弥补，或者在不同的轮回中体验不同的感受，那可能会有趣得多。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