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是清代吴敬梓创作的反映儒林士子百态人生的经典之作，历来被认为是讽刺小说的典范代表，之前对于文本的研究和对于人物的品评多着眼于批判和揭露，本书试图抛却偏见，摒弃高高在上的批判者姿态，怀有温情和敬意来体察他们的百态人生，体会他们的酸甜苦辣，臧否人物时努力站在儒家的角度，关照儒林中人的选择与坚守，追求与失守，理想与困惑。本书共四部分，第一部分为心艳功名富贵而媚人下人者，如周进、范进等；第二部分为依仗功名富贵而骄人傲人者，如王惠、严贡生等；第三部分为假托无意功名富贵自以为高，被人看破耻笑者，如娄琫、娄瓒等；第四部分为辞却功名富贵中流砥柱者，如庄绍光、杜少卿等。

王黛，山西五台人，文学硕士，热爱古代文学和传统文化，曾在新疆求学和工作九年，先后毕业于石河子大学、新疆师范大学，现任职于朔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双师型”青年骨干教师，优秀共产党员。曾参加本校校史《朔师春秋》的编撰工作，主持和参与省市级课题若干，有多篇相关论文发表。

一 超越功名富贵者
王冕
虞育德
杜少卿
庄尚志
迟衡山
余特、余持
虞华轩
萧吴轩、萧云仙
鲍文卿
郭孝子
沈琼枝
凤鸣岐
马静
四位市井奇人
二 假托无意于功名富贵者
杜慎卿
娄璋、娄瓒
蘧来旬
杨执中
权勿用
三 依仗功名富贵而骄人傲人者
王 惠
汤 奉、汤 奏
王 德、王 仁
严贡生
四 心艳功名富贵而媚人下人者
周进
范进
鲁编修
严监生
匡超人
牛浦郎
王玉辉
鲍廷玺
聘娘
胡屠户
参考文献
后记

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
学简史》中提及，在《新
原人》中将人生境界分为
这样四种：
一本天然的“自然境界”
，讲求实际利害的“功利境
界”，“正其义，不谋其利”
的“道德境界”，超越世俗、
自同于大全的“天地境界”。
按照本能或社会习俗生
活的人，对于自己所做的
事情缺乏自觉，可能并不
一定会为恶，但也不能排
除为恶的可能。无意识生
活状态，在外力牵引之下
有可能行善，也有可能为
恶。属于这种状态的人，
一般就是普通百姓。在儒
家看来，“民可使由之，不
可使知之”“君子之德风，小
人之德草”，百姓是需要君
子做示范引领的。
自我意识的觉醒本身是
件好事，当人有自我意识
时，做事情就不会盲目，“
时刻意识到自己，所做的
事情都是为了自己”，这就
是“功利境界”。这种状态本
身也没有好坏之分，但是
对于不同阶层的人得分具
体情况来讨论。如果这个
人仅仅是百姓，追求有利
于自己的生活状态是无可
厚非的。当然，前提条件
是不损害他人的利益。但
如果他是儒家士子，仅仅
有这种追求不仅远远不够
，而且实在是不可取。他
们作为社会的引领者应该
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仁
以为己任”。他们不仅仅应
该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都是“
有用的”，而且更应该意识
到，这种有用不该仅仅对
自己“有用”，还要意识到在
自己之外还存在着一个社
会，社会中有许多处于“自
然状态”的百姓需要示范和
引领，所以他们必须要超
越对自身的这种“有用”，而
更多地顾及对大众的“有用”
。这就是儒家对儒林士子
的基本要求，即道德要求
，要求儒者做事应该合乎
义，而不是为利，他们所
做的事情都应该合乎道德
，有道德意义，也就是必
须达到冯先生所说的“道德
境界”。
《儒林外史》集中讨论
的一个群体，就是“士”。“
士”是中国古代社会中一个
特殊群体，他们有一定的
身份地位，还有特殊的使
命。最早是指武士，商周
时期泛指各级贵族，又专
指最末等级的贵族。春秋
战国时期，“士”成了社会上
最活跃的一个群体，他们
奔走各国，献计献策，对
当时的国家统治作出了很
大贡献。“仕”的本义是学，
以“学”为基础，由“士”而“
仕”，是士人的本分。在古
代社会，士农工商，士居
四民之首，他们进入朝廷
参政是“仁以为己任”使然，
也是天经地义的权力义务
。当然，儒士入仕不是无
条件的，而是必须要有高
尚道德与人格尊严作前提
和基础，出处皆有道。正
如《孟子·尽心上》“得志，
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
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善天下”，无论得志
与否，皆要遵道而行。在
此，最重要的就是要超越
功名富贵这一关，从某种
意义上讲，就是要实现从“
功利境界”向“道德境界”的
升华。
“功利境界”与“道德境界”
唇齿相依、息息相关，又
泾渭分明、界限清晰。“道
德境界”必须建立在“功利境
界”的基础上才有发展和实
现的可能和意义，“道德境
界”如果离开“功利境界”空
谈道德是没有任何现实意
义的；“道德境界”必须在“
功利境界”的基础上升腾起
来，才能达到道德的高境
界。而这关键之处，便在
于拥有特殊使命的“士”能否
超越个人的私欲限制，能
否在义和利之间做一个从
容而坚定的选择。如果可
以超越个人私欲而谋求人
类更广大的利益，且遵道
而行、依礼而行、合乎大
义，就可以达到“道德境界”
。“存天理，灭人欲”正是在
这样的基础上提出的，“天
理”是人的基本需求，“人欲
”却是超出人的基本需求之
外的欲望。《朱子语类》
中：“饮食，天理也，山珍
海味，人欲也；夫妻，天
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所谓“克己复礼”“致中和
”“允执厥中”，皆是也。
功名富贵对于儒士，笼
统来说，就属于人欲。儒
家对于士子的使命有明确
的规定，那就是《大学》
中所说的“格物、致知、诚
意、正心、修身、齐家、
治国、平天下”。如果儒士
过不了功名富贵这一关，
克服不了私欲，进入仕途
便是“播其恶于众也”，所以
“惟仁者宜在高位”。
仁者是否能居高位，跟
每个时代选拔人才的制度
、方式有很大关系。汉代
取士有所谓“孝廉”“秀才”的
称谓，品行高尚即可参政
。隋唐以来通过科举考试
选拔政治管理人才，首先
肯定了士子道德与知识的
价值高于贵族的世袭身份
和商人的财富，在很长时
间内起到过很积极的作用
。明清时期，科举制度僵
化，以八股取士，只依朱
注，思想僵化，非但培养
不出真正的人才，反而诱
导出士人的功名利禄之心
，本该持有的“道”变成了功
名富贵。又以文字狱摄取
士人胆魄，密布文网，将
士人的仨义之心、凛然正
气摧毁殆尽。吴敬梓秉承
儒家朴素民本思想，遵从
以仁义治天下的“王道”思想
，继承“孝弟其为人之本”的
伦理观念，以“礼乐兵农”为
手段，想要实现平治天下
的理想。
现实的状况却堪忧，八
股取士选拔不出真正“仁以
为己任”的真儒，囿于资格
限制，真儒无法进入朝廷
，做治国辅政之事。即便
如此，虞育德、

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展现了当时儒林士子的众相，读者不仅可以从中了解当时儒林士子的精神面貌，而且可以反观自身，正如闲斋老人在序中所言：“读之者无论是何人品，无不可取以自镜”。儒士、“仁以为己任”的天然使命，使得他们都需过功名富贵这一关，唯有超越功名富贵，才能实现在上位者君子之风的引领使命。
《儒林众相--儒林外史人物品评》正是作者对儒林士子形象的解读。

或许是天性使然，从小
便敏感多情，执着于文字
、书本不能自拔。这许多
年来，虽没有什么成绩，
但努力学习的脚步一直没
有停止。读书、教学于我
而言是自我成长的摇篮，
带着心中的执着和不解，
一次次阅读，一次次分享
，也一点点领悟，一点点
明朗。
《论语》中“不义而富且
贵，于我如浮云”，《中庸
》中“君子素其位而行”“射
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鹊，
反求诸其身”，读着这样的
句子，犹如警钟鸣响让我
醍醐灌顶。自我的成长不
靠外在的权位名利，只对
自己有“苟日新，日日新，
又日新”的期待。吴敬梓在
《儒林外史》中展现了当
时儒林士子的众相，读者
不仅可以从中了解当时儒
林士子的精神面貌，而且
可以反观自身，正如闲斋
老人在序中所言：“读之者
无论是何人品，无不可取
以自镜”。儒士、“仁以为己
任”的天然使命，使得他们
都需过功名富贵这一关，
唯有超越功名富贵，才能
实现在上位者君子之风的
引领使命。
解读儒林士子形象，需
有儒学工夫。在儒学的学
习中，感谢众位老师的引
领、指导，感谢众位学友
的分享、帮助。尤其要感
谢杨汝清先生、邸继文先
生、唐元平先生、董卫国
先生的教诲，是他们如春
风化雨般的熏陶让我有长
足的进步，同时感谢文姝
、贺荷的鼓励和帮助，也
感谢我的家人在写作过程
中给予最大限度支持、包
容和理解。
由于笔者学识浅薄，本
书难免有讹误，恳请各位
方家指正。
王黛
2020年7月山西朔州

一超越功名富贵者
王冕
王冕是《儒林外史》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人物，是楔子里出现的第一人，他身上寄托着作者的希望，也是儒林中人的标杆人物。
王冕，历史上实有其人。他是元末人，《明史》、元人《稗史集传》、明初宋濂、清初朱彝尊的文集里都有他的传。他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大学者、诗人、画家，因科场蹭蹬而义愤填膺，也因生性孤傲而潦倒终身。
当然，小说中的王冕不全是现实中的王冕。小说中的王冕是作者根据自己的创作意图经过艺术加工创作的一个形象，这个形象饱含着作者的情感，寄托着作者的理想，他被赋予“说楔子敷陈大义借名流隐括全文”的重大使命。小说中的王冕是一个全新的形象，他是一个拥有孝心、智慧、胆识、才能，能保持独立人格，不被世俗玷污，能看破尘世虚妄谨守本心，能面对权贵不卑不亢、敢作敢为的读书人的楷模。
孝亲敬老守本心
王冕虽出身贫寒，生活艰难，但能坚守本心，孝亲敬老。小说中王冕七岁便死了父亲，母亲给别人做针线活养活母子二人，还供他上学堂。到十岁的时候，母亲实在供不起他上学了，便商量着让他到隔壁秦老爹家放牛，一来可以挣点钱贴补家用，二来在秦家有现成的饭吃。王冕特别善解人意，听了母亲的话，说道：“娘说的是。我在学堂里坐着，心里也闷，不如往他家放牛，倒快活些。假如我要读书，依旧可以带几本书去读。”①这一番话实在是站在安慰母亲的立场上说的，他知道自己家境贫寒，虽然想读书，但再读下去就是为难母亲，自学也能成才。说自己在学堂坐着闷，放牛倒快活，减轻了母亲供不起孩子读书的惭愧感，实属难得的孝顺。天目山樵评日：“善体亲心，是谓孝子。”在放牛期间遇着秦家给他腌鱼、腊肉，自己舍不得吃，拿荷叶包了回家给母亲。秦家给的点心钱攒起来不乱花，遇见了卖书的书客，便买几本旧书在放牛时读。
十七八岁学会了画画，靠卖画不仅能养活老母亲，而且能带着母亲出门散心。在春光明媚的时节，驾一辆牛车载着母亲欣赏春天的美景，唱着歌，自己欢喜也让母亲开怀。时仁知县和翟买办逼着他见危素，他不愿意，不得已要出门躲避时，唯一放心不下的也是自己的老母亲，把母亲托付给秦老爹之后才放心离家。在外漂泊了半年多，黄河沿岸百姓遭灾，他进入浙江境内，打听得知危素已还朝，时知县也已升迁去了别处，赶紧回到家中，拜见母亲，仍然在家吟诗作画，奉养母亲。回乡之后的六年时光中，王冕日日守着母亲尽孝事亲。人终有生老病死，母亲年老生病，卧床不起，王冕四处求医，寻方疗救，但总不见好。母亲临终前嘱托他“将来娶妻生子，守着我的坟墓，不要出去做官”，王冕哭着答应了。母亲咽气归西，王冕悲痛欲绝，擗踊哭泣，悲伤之情惹得邻里无不落泪。在秦老爹的帮助下，按照礼仪，准备好棺椁衣衾，又亲自负土安葬了母亲。三年守孝期间，寝苫枕块，用心守孝，以报母亲养育之恩。
在儒家思想中，“儒者的修养是通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路渐次而行的，最终实现由‘明明德’到‘亲民’，再到‘止于至善’这样一个理想的道德境界。换言之，其结果就是要达到‘内圣外王’高度统一的人格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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