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生，笔名吴非，1950年生于南京，1968年去农村插队，1982年1月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任教于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著有《不跪着教书》《致青年教师》《课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前方是什么》《照亮校园的常识》等。

自序
第一辑 作文课反思
为什么要学写作
学生为什么“怕写”
不管这件事能不能写，你先写出来
先得知道些“什么”
哪怕只有几句话值得肯定
“我在等好的句子”
那些能让人不忘的好句子
作文是真实的生命记录
“得体”是基本要求
“生活气息”在哪里
过多的指导会令学生无从下笔
不要把作文教学弄得复杂化
说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能否说出“好处”来
批判性思维能力从何而来
交流时你在想些什么
“互批互改”只能是参照
第二辑 发现与趣味
写什么
每天写
不拘一格教方法
作文可不可以没有“开头”
向谁说明
开口见喉咙
说明文写作要多想些办法
能短则短
把文章写短并不容易
两节课能写几篇作文
有时只需批个“重写”
想一想，总可以吧
“上帝吃饭吗”
这是你个人的见解吗
用，是最有效的学
像河水一样流淌
第三辑 新路与常识
面对自我心灵的歌唱
好作文的多种多样
毕业生的作文记忆
为什么不保留旧作文
一篇作文多次修改
“精批细改”未必有效
多写小作文就不怕大作文
小作文练习怎么批改
何必敬重高考作文
说“俗招”
用一道新题传达一种新观念
教师要有原创的作文题
“跟我学”
写作是语文教师的基本功
因为思想，所以不安分
有了问题，才能有思想
警惕不良文风对作文的干扰
要有诗，还要有戏剧
他们在这个年龄懂得如何生活

为什么要学写作
时下的“学校写作”，主要是教师的职称论文和学生的应试作文，都属于“为写作而写作”。——谈这个话题，对我而言，真的是很无趣。
每年的省作文大赛颁奖大会，依例由命题者及评审专家与参赛选手见面，点评获奖作文之后，回答教师、学生的问题。最后的决赛，只要没有违纪，所有选手都能得奖。200多名决赛选手，几乎都来自区县以上高中，应当说，能得到推荐的都是“写作尖子”，可是在回答他们的提问时，我发现传递上来的纸条问的仍然是高考作文的问题。比如“高考作文应当怎样构思”“写什么文体容易得高分”“如果写不满800字有什么办法”“选材方面有没有什么诀窍”……每次看那四五十张纸条，都不敢相信这些学生是本省的“作文高手”，于是便觉得来参加这样的活动没有什么意思。在第11次担任命题人和评委后，实在不想干了，无聊、失望直到绝望。11年来，几乎每次都面临同样的场景，而且一年甚于一年。我倦于回答高考作文的问题，同时也为学生的作文动机与境界而担忧。参加这样的比赛，学校有“带队指导教师”，很多望子成龙的家长也陪同到场，他们对孩子能否得到最高奖项极其在意，同时，也非常希望作文大赛能像其他学科竞赛一样获得“高考加分”……
每年，江苏省有四五十万学生进入高中学习，在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他们获得了什么样的语文能力？他们对作文有什么样的认识？为什么他们在有资格参加高规格比赛的情况下，仍然念念不忘低水平的高考作文？
每年高考结束，晚报上登载的那些“高考满分作文”，满足了一部分市民的好奇心，也干扰了学生的写作观。其实，有经验的教师都知道，“高考满分作文”不一定是最好的作文，在一场“戴着镣铐跳舞”的比赛中，一个人很难自由地表达个人意志与情感，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规定动作”。以前，每有作家、学者对高考作文嗤之以鼻，我都会认真解释这种“游戏规则”，告诉他们，目前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即使一线教师有智慧，也很难推动全局，因为可能会牵涉多方面的利益；等等。可怜的是学生，他们从低年级开始，就为了高考“时刻准备着”，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写作学习中，已经被灌输了强烈的功利意识。
在某校观摩，有教师非常自得地介绍教学经验，说从初一起，他每年都用“高考满分作文”做教学范例，让学生模仿。他认为“教学效果很好”，我则表示怀疑。如果学生只是为了考试而学写作，以考场作文为“范”，很难想象他们的写作能有什么趣味。让初一学生学高考满分作文，目的是什么？在这样的学习过程中，学生的思维能有什么发展？
我常痛感应试教育给家庭和学校催化合成的功利气味。在这个阶段，教师一味传授应试的“技”，只能让学生在最重要的积累时期，为了考试的“利”，忽略自由的、自主的阅读和写作。学生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学习需求，如同庄稼在不同的成长期需要不同的养分和温度，误了“时”，以后再怎样补，都来不及了。
常有学生自费出作文集，请教师写个序，散发给学校领导，寄给高校招生办。然而我看了那些作文集，觉得没有结集的价值。如果留着文稿，作为“青春写作”的纪念，很好；如果散发到社会，可能会导致外界对学生的错误评价甚至误会。但家长说，高校招生有可能“认这个”。我无话可说。但我现在再也不愿做写序这样的事了。
我因此提出，所有的“作文比赛”，在升学的权重中，不应获得“加分”。因为写作是生命的活动，任何功利的写作对青少年的心智发展都是有害的。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如果能加分，对中学作文教学是推动”。
还是这个问题：为什么要写作？
我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引导学生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不能正视这样的问题，我们的写作就是没有价值的。常有学生为自己的写作水平不高而苦恼，原因不一。有的学生苦恼的是没能从写作中获得愉快，而非得不到高分。这样的学生，不难教。因为他知道写作是一种生命活动，他有对写作的爱，他需要获取的仅是写作知识与技巧，他获取提升写作能力的“机会”会远远超过一般人。有的学生则比较麻烦：他根本不重视语文，他只想混过语文高考；他不爱写作，但他想通过捷径让高考作文得高分。我在多年的教学中，经常遇到的，多是这两类学生。当然，还有的学生对写作的认识不够明晰，时沉时浮，兴之所至，得过且过，但他在高中三年中，总会有一段“很来劲儿”的时段。
语文老师在一起交流，常会说起这样一种现象：有些学生很爱写作，高中三年，作文一直不错，但高考作文得分不高。然而我已经习惯了。高考作文阅卷是怎样一回事，十多年前我在《高考作文阅卷手记》（《南方周末》2002年4月25日）一文中做过分析，有过一些反响，但解决的办法却不多。所以，我只能向学生做这样的解释：你们的作文很好，但高考作文是另外一回事，是“不自由状态下的写作”。很多人未必能适应那样的评价，因为有很多特殊因素是老师和学生都估计不到的。多年的经历告诉

本书是王栋生老师在《王栋生作文教学笔记》基础上所做的补充，是近年来作者对于作文教学的新思考。本书对教师的写作教学及学生的写作学习，有较好的指导作用，能使学生通过写作学习，有发展、有变化，不再怕写作，进而懂得如何与其他人沟通交流。

这本书收录的是我2012年以后有关作文教学的思考，
随想随记，书名也就便，为《王栋生作文教学笔记二集》
。仍然需要向读者解释的，是一些文章发表时署了别名“
吴非”。
我至今仍然在回想作文课的种种细节。当年作文教学
的一些尝试，不过是对教学中所遇问题的本能反应，因为
没有任何现成经验可以应对不同情境下的课堂状态，教师
必须有属于个人的思考和探求。当时摸索出的应急办法，
事后思考，或许有些道理可讲。在课堂上，教师既要有智
慧面向“一群”，也得有办法引导面前的“这一个”。这
就让我至今仍然在不断地思考，既反思中学的作文课，也
观察了解小学的作文教学，从课内到课外，从学生到教师
，想得多，可“记”的事也就多了。
作文教学的理想状态究竟是什么？我想了多年。我曾
说，是学生有对美的向往与自觉追求，能有智慧地表达与
沟通；我又想说，是学生能清晰准确地传递自己的意志与
情感，在自由表达中有创造，能推动人对世界的观察与认
识，不断地有所发现……最后，我不得不回到问题的原点
，我认为“学生不怕写”最重要。学生视作文为常事，我
们的教学任务差不多就完成了。学生之所以畏难，是教师
也畏难；教师视作文教学为难事，则是“评价”在作祟。
教学环境不好，趣味丧失，导致学生基本技能的学习成了
难题。
秋天，到远方去，群山连绵几十里，斑斓绚烂的林叶
漫山遍野，美不胜收，恍如仙境。走近山峦，我看到的不
是林区那种高大笔直的树，而是形态各异、自由生长的树
：树种不一，树龄不一，树形不一，高矮参差，五彩错杂
，连灌木丛也生机勃勃，自由地舒展……这，就是人们喋
喋不休的“自然”。不要以为树都是“种”的，树的历史
，远非人类史可比。地球上没有人类时。已经有了树，无
数的、像这样安静而自由的树。
我到过有“生产任务”的林区，那些人工林中的树，
是同一批种下的同一种树，它们同一种色调，整齐地生长
。那些树，从种植到生长，一直要面对人们眼睛里闪耀着
的贪婪，它们摆脱不了被养育并偿还的命运。
无论如何，教师不要把自己当作手拿一把大剪的园丁
，更不要当作扛着一柄大斧、有权决定一棵树命运的伐木
工。人们尝试用比喻把事物描述得清楚形象，理智的思考
则总是让它露出缺陷，然而我们摆脱不了这样的尝试和思
考，因为这样做能让新的问题不断出现。
诗人曾问我，你相信树是有灵性的吗？一棵树和周围
的树都是亲缘相识，有情感的勾连，有交流的语言，在地
面，在地下，所以，轻易不要试图移动那棵树。我至今仍
时时想起年迈诗人的喃喃自语，也许，他身上刀砍斧斫的
印痕太多了。
云山林海不知路，归来已是烂柯人。我不是鼓吹教师
的无所作为，我想，时下老师们能做的和该做的，是保护
并创造好的生长环境，尽可能让学生有适宜成长的作文天
地。我当然也在努力。最终，我能想到的是：让自己长成
一棵树，一棵有意志与情感的树，和学生一道，自由地长
。
提笔茫然，不知所云。
王栋生
2019年3月

《王栋生作文教学笔记》对教师的写作教学及学生的写作学习，有较好的指导作用。诚如怍者在自序中所言：“坦率地说，我看不出自己的写作教学有何‘成功’。栽只能说，通过写作学习，学生有发展，有变化，很多学生不再怕写作。他们发现写作是一件愉快的事，知道写作是为了表达自我心灵，未必非要看作不朽之盛事；通过写作，他们知道世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同样，世上的事也未必有多复杂；因为学写作，他们爱生活，爱人生，关注天下风云也关注柴米油盐；他们知道要和其他人沟通交流……”。
本书是王栋生老师在《王栋生作文教学笔记》基础上所做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