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部以古代皖西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集。这些小说，故事扑朔迷离，曲折精彩；人物生动鲜活，栩栩如生；语言朴实自然，风趣幽默。作品亦庄亦谐，文野兼得，贴近生活，贴近自然，散发着浓郁的皖西地方风情，不仅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哲理性、可读性，而且具有丰富的历史感和画面感。作者通过一个个生动有趣且充满悬念的故事，表现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经典主题，比如爱国、向善、诚信、宽恕、孝道、重义等。尤其是木鬼先生为本书创作的插图，夸张幽默，生动传神，犹如锦上添花，画龙点睛。

雨瑞，原名方雨瑞，1955年生，1982年毕业于安徽大学中文系。文博副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淮小小说沙龙顾问、安徽省散文学会理事。
自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创作，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四百多万字。系中国第一代小小说代表作家二十人之一，发表小小说作品三百余篇。出版小小说集《别说再见》《雨瑞精短小说散文选》《老城旧事》《遇上你是我的缘》，散文集《岁月留痕》等。其小小说代表作《断弦》《家庭文件》《别说再见》《写信》《破镜》《日子》等在各类小小说竞赛中获奖，并入选国内外五十多种小小说作品选。近年来，注重创作以六安历史文化为背景的历史传奇小说，代表作品有长篇历史小说《六安王国》《大汉刘安传》《古镇传奇》《淮南王英布》等。

序 陈墨
短篇小说
舅甥
空棺
兄弟
婉儿
近邻
半截牌坊
邬三
郭大鼻子
三驼子
莲花
二先生
倒风水
妓盗奇缘
神算云七
中篇小说
风雨一品斋
家仇
后记

陈墨
那一年，我随妻子朱霞去郑州，拜访《小小说选刊》
主编杨晓敏先生，听他举杯论英雄。雨瑞名列前茅，深得
杨主编推崇，说他是小小说的大手笔。朱霞和我，都是雨
瑞兄大学同窗，与有荣焉，自不消说。我们告诉杨主编，
雨瑞兄在上大学时，即机智过人，喜幽默逗乐，甚至插科
打诨，骨子里特立独行，从不失自家慧眼，那是真正的自
信。他毕业后继续追梦，写小小说卓然成家，那是必然。
写小小说，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需深思细研，才智
聚焦，方能让滴水映照大千世界。雨瑞兄写过数百篇小小
说，在多次竞赛中获奖，作品入选数十个小小说精选集，
《断弦》《写信》还被译成了英文。《别说再见》《雨瑞
精短小说散文选》《老城旧事》《遇上你是我的缘》等文
集，俱可见雨瑞兄的小说，其作品兼容了欧·亨利的精巧
和契诃夫的冷峻，却不失洞幽烛微而犀利生动的个人风格
。
后来，雨瑞兄转攻中长篇，专写安徽六安历史传奇。
有《六安王国》《大汉刘安传》《淮南王英布》及《古镇
传奇——毛坦厂四大家族轶事》等大作问世。六安是雨瑞
兄的故乡，也是他成长、工作和生活之地，更是他的精神
宝库、情感源泉和文学心结。雨瑞兄写六安，也是必然。
他的历史小说，是收拾坍塌的墙垣，寻觅湮灭的迷宫，搜
索地域文化根系，重建人文历史现场。看似渔樵江渚讲古
笑谈，却隐含深沉慨叹与细语。雨瑞兄的六安，如福克纳
的约克纳帕塔法，如莫言的高密东北乡。
雨瑞兄写历史小说，属于通俗文学类型，虽也须自出
机杼，却不能不受类型局限，一要遵守历史框架脉络，二
要符合读者欣赏习惯，要有可读性及趣味性，追求雅俗共
赏，不能不迁就读者口味和价值观。地方口碑史料及传说
奇闻，固然是宝贵资源，却也有其特定立场和情感偏见，
甚至不无刻板印象，纵能融会贯通，也难免俯就成见，不
知不觉中，被风俗舆论左右。若不随时提防疏懒，常常会
避难就易，落入轻松陷阱。凡此种种，可证世上事物，有
一利必有一弊。
小小说与中长篇小说创作，构想及写作方式迥然有别
，正如百米运动员改行万米或马拉松项目，训练路径和方
法就完全不同。在体育史上，未闻百米飞人成为马拉松好
手，亦未闻马拉松冠军成为百米飞人。雨瑞兄的小说创作
，小、短、中、长篇兼项，且都成绩不俗，那是他才情过
人。评价他的小说，大可见仁见智，说短说长。可肯定的
是：雨瑞兄的小说是真好看。如《大汉刘安传》，刻画政
治家、文人、道家信徒、豆腐之祖及皇侄、丈夫、父亲、
情人等多种社会身份聚合的刘安形象，融历史、政治、军
备、宫斗、间谍、侦探、侠义元素于一体，形象鲜明，故
事生动，趣味丰饶。《古镇传奇》写方、黄、刘、蔡四家
族始祖开创毛坦厂小镇历史的轶事传奇，市井悲欢可感，
乡土气息扑面，世事洞明真学问，人情练达好文章。雨瑞
兄心高，创作六安历史传奇，决非消闲解闷，“究天人之
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勃勃雄心，就在书中字
里行间，呼之即出。
且说《地上地下》。本书精选了14个短篇小说（其中
不少小小说），外加两个中篇，是雨瑞兄近年作品结集。
清一色的历史传奇，清一色的六安故事，充分体现了作者
的创作特色。取名《地上地下》，原因似乎简单，集子中
四分之三以上都是盗墓人故事。盗墓人的勾当，可不是半
在地上，半在地下？地上与地下，还可做进一步引中：小
说中写人的行为，即可见部分，那是“地上”；行为背后
是人的心理，即不可见部分，那是“地下”。日本作家村
上春树有《地下》一书，即双关“地下”的物理与心理两
层，借东京地铁毒气事件的采访，探索人类心理（集体无
意识）中“没有标注的噩梦”。《地上地下》也是如此，
盗墓者不断掘墓寻财，小说家则借此做人类心灵考古。是
所谓：一念无量劫，万象聚毫端。
《舅甥》《兄弟》故事，令人震惊；加上《空棺》中
的夫妻、《婉儿》中的姐妹（主仆），世间最亲密的人际
关系，尽遭无情戕害毁损，更是惊心刺骨。有道是：人为
财死，鸟为食亡。毕竟人不是鸟，盗墓贼亦非天生坏种，
在《近邻》《半截牌坊》《邬三》《莲花》《二先生》乃
至《倒风水》等故事中，即可见盗墓人种种无奈悲苦，及
挣扎向善之心。而《郭大鼻子》《三驼子》及与盗墓故事
无关的《妓盗奇缘》和《神算云七》，则颠倒乾坤，或揭
露冠盖下的鬼蜮，或呈现卑贱者的良知。所有故事形成完
整的艺术拼图，刻画人间生存文化真相，留白处是作者的
愤懑与悲悯之情。借古喻今，鉴人心如故，这组盗墓人传
奇，可发生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虽非谈狐说鬼，却也
不让《聊斋志异》专美于前。
书中的两个中篇，《风雨一品斋》和《家仇》，都是
六安传奇故事，两个故事都好看。前者写书法雅集引发非
常爱情，发生于“地上”；后者说构陷恶行导致惊天复仇
，活动在“地下”。地上也有憧憧鬼影，让一品斋经历狂
风骤雨，家破人亡，最后才得云开日出；地下故事亦存缕
缕佛光，冲淡复仇的血腥与阴寒，不至于万劫不复。哪一
篇写得更好？要请读者诸君各自裁断。
是为序。
（陈墨，原名陈必强。1982年毕业于安徽大学中文系
，1988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现为中
国电影资料馆暨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中国电影
评论学会理事，中国台湾电影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武侠文
学学会副会长。其电影研究专著有：《刀光剑影蒙太奇—
—中国武侠电影论》《半间斋影话——陈墨电影评论集》
《影坛旧踪》《流莺春梦——费穆电影论》《中国电影百
年闪回》《中国武侠电影史》《中国电影十导演论》《黄
建新的电影世界——成人的游戏》、《张艺谋的电影世界
——青春的呼喊》《陈凯歌的电影世界——少年的诗篇》
等。此外，还有《刘心武论》《新武侠20家》以及“陈墨
评金庸书系”12册等多种杂著。近年来，主要从事“中国
老电影人的口述历史”采访工作和口述历史研究。主编过
《中国电影人口述历史丛书》《中国电影人口述历史》（
系列），个人专著有《口述历史门径》《口述史学研究：
多学科视野》《口述历史杂谈》及《陈骏涛口述历史》等
。）

本书系一部中短篇小说集，收录了以六安为地域背景的14篇短篇小说和2篇中篇小说，包括《风雨一品斋》《家仇》《兄弟》等篇目。这些小说多取材于安徽省六安市的历史故事、人情风俗、传奇趣闻等，作者以精巧的构思、充满人情味和趣味性的语言，为读者勾勒出一幅六安市井风俗画卷，展现了历史上六安人民勤劳质朴、嫉恶如仇、热情善良的民风。

《地上地下》，是我出版的第九本文学类图书。如加
上早年与陈曙光馆长合作的一本《皖西革命简史》，正好
是十本。十是一个整数，我想大约可以见好就收，到此为
止了。
《地上地下》的出版，原是一件计划外的事。退休前
的十年，我在市文物局工作。其中有一项常规性的工作，
就是配合省考古部门进行野外墓葬的发掘。因为经济开发
的需要，我们近些年在六安城区周边地带发掘的古墓葬有
四五千座之多。这使得我对墓葬相关的知识和传闻了解得
比较多，于是就萌生了写一写盗墓题材小说的想法。试写
了两篇，自我感觉还行。后来在一次饭局上，遇到早年在
文化局工作时的老领导曹光森先生。他当时在为安徽宏业
集团编一本内刊，叫作《皋陶文化》。他希望我每期为他
提供一篇以古代六安为背景的传奇小说，并暗示稿酬比较
丰厚。一来我与曹先生是多年文友，不好推拒；二来我也
抗不住高稿酬的诱惑，于是便应下了。后来便赶任务式地
一篇一篇写了下来。
同类的作品多了，便有了结集的念头。近年来，随着
年龄的增长，身体状况一直欠佳，创作的冲动也日渐淡化
。我想，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本书了，我要尽可能地弄好
一些。于是，我专门请了著名画家木鬼先生为其插图，又
请了我的同学，著名影评家、文学评论家陈墨先生为其作
序。
在联系出版社时，我的两位美女同学——温谖和朱侠
，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和帮助；大学同学微信群中，三天两
头有同学询问和催促，好像出这本书成了全班的事似的。
所有这些，都令我大为感动，耳旁突然响起一句老电影的
台词：同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本书作品绝大多数是新创的，但其中有几篇是在以前
的其他集子里出现过的。因为喜欢，加之又与其他篇目风
格相近，便重又选入本书之中。本书作品未必有多么高深
的思想性和文化内涵，但它们的故事比较有趣好玩。我想
，这应该是一本“好看”的书。
最后，我特向在本书结集出版过程中给予我支持帮助
的陈墨先生、宦栋槐（木鬼）先生、刘海彬先生、曹光森
先生、岑杰先生和温湲女士、朱侠女士、责任编辑周康女
士等表示衷心的感谢！

舅甥
明末清初。
六安城里有一条小巷，名叫“花井栏巷”。巷里住着七八户人家。
花井栏巷跟六安城里其他小巷有着明显的不同。一是这条小巷的居民都操着湖南一带的口音，一张口就让人知道不是当地人；二是这几户人家白日里基本上都是关门闭户的，整条小巷很少有人进出走动。可到了夜间，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反倒多了，有的人还肩挎背扛地带着一些家伙什，行色匆匆，神秘兮兮的。一开始大伙儿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后来日子长了，慢慢地便了解到原来这几户人家是做“倒斗子”营生的。“倒斗子”是行话，也就是盗墓的意思。干这一行的在他们湖南老家有个俗称，叫作“土夫子”。
倒斗子这活既是脑力劳动，又是体力劳动，且一旦做起来坑上坑下的需要配合接应，一个人肯定是做不了的，需要一个班子（现在叫“团伙”）。但这一行又是个犯法的营生，人多了嘴就杂，容易坏事。所以一般来说，做这行的一个班子的人数在二至四人之间。还有一点，就是做这一行风险太大，同伴之间需要绝对信任、绝对可靠。所以一般来说，一个班子中的主要成员之间，都是很亲近的亲属关系，像父子、兄弟、叔侄、舅甥之类的血亲。
住花井栏巷最里头的姓娄，人称娄老大。娄老大没有兄弟，也没有儿子，出活只带一个搭档，那就是他的外甥。这外甥姓什么，没人知道，大伙只知道他的外号叫“明白”。
六安在春秋战国至两汉时期是一块战略要地，曾出过不少名垂千古的大人物，像楚考烈王熊元、春申君黄歇、楚令尹孙叔敖、九江王英布、淮南王刘安、吴国大都督周瑜等等。因此，六安一带的古墓葬是相当多的。古墓虽多，但一来因年代久远，已被盗过的概率大，二来遇上荒年，很多人走投无路，新加人了盗墓的行列。这样，便使得古墓十室九空，盗墓成功的概率很低。有时偶尔遇上一个没被盗过的，却又是个小户人家，除了几个不值钱的坛坛罐罐，就别无长物了。
干盗墓这一行是很需要眼光的，用当地话来讲就是“眼头子要尖”。有些新手逮着一个墓拿龙捉虎地忙活了好几个通宵，累得死去活来，结果却是个空墓。而那些老奸巨猾的“土夫子”只要在墓周边瞅上一眼，再钻几个孔看看泥，便知道下面有没有“真货”了。这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当然，这“眼头子”是靠阅历和经验练出来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书本上能学得来的。有人曾说“中国的考古专家的师傅就是盗墓贼”，这话虽有些偏颇，但也有几分道理。
花井栏巷的娄老大便是“眼头子”相当厉害的老把式。他从十几岁起便跟着爹干这行，算来也有四十多年了。
娄老大开初带过一个徒弟，干了几年，后来卷了娄老大的几件好东西跑了。此后娄老大再没收过徒弟。三年前，娄老大的三妹生病去世，临终前将她的独子明白托付给了娄老大。 明白还真是个明白人，凡事一点就通。干这行虽只三年，却跟着舅舅学了不少东西。
几天前，娄老大在城东的一个山坡上看中了一口墓。于是，舅甥俩花了两个夜晚掏了一个盗洞。娄老大用绳子将明白吊进洞里，让明白在里面找东西。先前，这活儿都是他亲自动手。现在年岁大了，爬上爬下的不那么灵便了。再说明白是他的亲外甥，不是外人。
明白在里面忙活了一阵子，果然找到了不少宝贝：有一只影青瓷注子、一只青花赏瓶、一只斗彩高足杯，还有两面铜镜、几串铜钱。
娄老大将明白和物件儿吊上来，问：“没了？”
明白点点头，说：“您放心，都翻了几遍了。”
舅甥俩将东西收拾好，回到花井栏巷里睡大觉了。
次日晚上，明白朝娄老大要了一点钱，说是要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去耍会儿牌，出门去了。倒斗子这个营生，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徒弟在正式出师前是没有任何收入的，所有的进项都归师傅所有，师傅高兴了，可以赏赏徒弟个仨瓜俩枣的，不高兴时，一个子儿也没有。
明白没事时喜欢和几个朋友耍耍牌，耍得很小，因为大了耍不起。尽管如此，还是常常欠下一些赌债。他又不敢和舅舅直说，只好硬扛着，有时免不了挨顿暴打。
昨天晚上，明白下盗洞里时，多了个心眼，悄悄将几件东西藏了起来。现在，他约了个平时最好的朋友金柱子，带了绳子，悄悄到了昨晚的那个洞口。明白叮嘱金柱子在上面好好望风，并把吊绳系牢了。
明白将昨晚留下的东西装进一只大口袋里，让金柱子吊了上去，又喊金柱子快将绳子放下来，吊他上去。可自从口袋吊上去后，上面就没了动静。任凭他喊破了嗓门，也没见吊绳的影子。明白脑子嗡地一炸，知道金柱子这狗日的起了歪心了。从昨晚到今晚下盗洞前，明白把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对付舅舅身上了，万万没有想到金柱子会跟自己玩这一手！前些年，在一起合伙倒斗子的见钱眼开、相互坑害的事是屡见不鲜的，舅舅跟他也说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可他瞅着金柱子那傻傻的样儿，心里对他完全没有设防，真是大意失荆州呀！
明白在洞里悔呀悔呀，把金柱子祖上八代都骂了个遍，后来骂累了，便慢慢地睡着了。突然，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