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莉迪亚·戴维斯获得布克国际奖后出版的全新短篇小说力作。全书包含122篇短篇故事，其中既有内心独自式的小说、幽默讽刺小说、书信体小说，也有讲述梦境的小说。这些作品延续了戴维斯一贯的风格，行文简洁有力，表现出敏锐的观察力，展现了一种新颖独特的小说形式。

莉迪亚·戴维斯（Lydia Davis）：美国当代著名小说家、翻译家。她的短篇小说以语言精悍、结构新颖、洞察人性，在美国文学界独树一帜。2005年当选为美国艺术科学院院士，2013荣获布克国际奖，长期致力于法国经典文学的译介工作，现为纽约州立阿伯尼大学创意写作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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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
译后记

在书中，你会看到这样一群人，他们是生活的旁观者、永远在路上的旅人、迷恋冷风景的瞭望员、善于深入语言内部的探险家、离奇梦境的制造者和瞬间诗意的阐释者……他们平凡，却是日常生活中的魔法师，他们把每个人都在经历的单调生活过出一种神奇的力量。
该小说风格独具，表达简洁有力，力求完美再现日常生活中常见却遭忽视的哲思和诗意。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我译的第三本莉迪亚·戴维斯了
。从2010年最早读到她的小说，到现在译完一千多页她的
文字，眨眼之间八年已过。八年里，我从二十多岁长到三
字头，完成了恋爱、结婚、带着小猫越洋定居等“人生大
事”，心态也从迷惘不定，渐趋沉稳平和。在某种意义上
，翻译莉迪亚·戴维斯的小说见证了我的这段成长。
或许也可以反过来说，我本人也见证了作家戴维斯更
长时间的成长。从最早的《几乎没有记忆》，到之后的《
困扰种种》，到最新的《不能与不会》，这每一本小说集
的出版间隔时间大约是二十年，大致分别是她青年、中年
和晚年时期的作品结集。因为花了不少时间沉浸在这些作
品里，又因为我是按照它们出版的顺序来翻译它们的，所
以我能清晰地看到其中的一些转变。作为一个不惧在作品
中袒露自身的、极为坦诚与真切的作家，一位大学教师、
翻译家和母亲，这些作品又成了一个作家、一个女人和一
个职业女性生命与心灵运动的轨迹。
在早一些时期的作品中，“困扰”可能是一个关键词
，甚至有一本书的名字就叫《困扰种种》。这些困扰与青
春、爱情、自我、写作的挑战、初为人母的困惑有关，时
常被以一种卡夫卡式的尖锐痛切的笔法写出来。那些有关
情感受挫与自我诘问的白日梦魇般的文字也可以说是卡夫
卡式的。和卡夫卡的文字一样，它们在刺痛的过程中提供
疗愈，但不免还是带了一种灰暗的底色。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印象，我在读到《不能与不会》时
突然感到戴维斯的世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她不再像从前
那样不安与沉痛，而是变得有趣味和轻盈起来。《不能与
不会》主题多样，其中有一部分标注为“梦”，记叙的是
戴维斯本人和她的家人、朋友向她讲述的梦境。这些梦境
不再是卡夫卡式的没有出路的梦魇，似乎也不带有任何弗
洛伊德式的动机，单纯只是一些有趣的、奇异的、飘浮的
梦境，供作者和读者把玩。书中还有十余篇根据福楼拜给
友人的信件改编的短故事，细心的读者当能发现，吸引戴
维斯注意力的是福楼拜那种独一无二的幽默感。这种幽默
感在戴维斯早期的作品中也时有体现，在后期作品中开始
越来越突显出来。
不变的大约是为戴维斯赢得了布克国际奖的那种清晰
的视野与思路，灵敏而锐利的感觉与表达。詹姆斯·伍德
在《最接近生活的事物》中说，测试文学价值的一个极好
的方法，是看一位作家写的句子或意象，能不能在你沿着
街道行走时未经召唤就浮现在你的脑海里。戴维斯的作品
就时常给我这样的感觉。比如在坐火车时，如果身边的座
位有人，我就会想到“我很舒服，但是我可以更舒服一点
”；比如在扫地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会心感叹，“在所
有这些灰尘下，地板真是非常干净的”!这些年来，翻译莉
迪亚·戴维斯不仅成了一种训练——训练我努力在中文中
实现戴维斯的那种准确与灵敏——也成了一种交流与陪伴
。在某种意义上，翻译只是一种更为缓慢和专注的阅读，
我很荣幸能有机会专注地去读这样一位优秀的作家，再将
她用生命织就的痛苦与欢乐转达给中文读者。
在译完戴维斯这本最新小说集之际，我想首先要感谢
莉迪亚·戴维斯本人，感谢她一直细致耐心地解答我所有
的问题。感谢出版人楚尘对我的信任与支持，以及对戴维
斯作品一如继往的热情。感谢本书特约编辑赵志明的专业
与细心。最后要感谢我的伴侣柯如辉先生，作为一个喜欢
杜甫的美国人，他是我关于语言与文学问题最好的交流者
与提问对象。当然，本书所有的错谬之处将由我承担责任
。
吴永熹
2018年6月于纽约布鲁克林

二十五年来美国作家写出的最具革命性的短篇小
说集。
——约翰·弗里曼《波士顿环球报》
我们从未读过的东西，一种短篇小说的新形式。
——布克国际奖评委会
独一无二、流畅易懂，像格言一样简洁，形式新
颖，还有一种狡黠的幽默感、形而上的阴郁感、哲学
式的压迫感，同时还饱含人类的智慧。
——詹姆斯·伍德《纽约客》

关于被窃萨拉米的故事
我儿子在布鲁克林的意大利房东拥有一间棚屋，位于主屋后面，房东在那里熏制萨拉米香肠。一天晚上，在一连串的小偷小摸事件中，有人闯进了棚屋，偷走了那些萨拉米。第二天我儿子和房东谈起了这件事，共同感叹起那些消失的香肠。房东很镇定，很豁达，但纠正他说：“它们不是香肠。它们是萨拉米。”后来，城里一家知名杂志报道了这件事，将它当作一件有趣、古怪的都市逸闻。在这篇文章中，记者将这些被窃物称作“香肠”。我儿子将这篇文章拿给他的房东看了，房东之前没有看过。房东很有兴致，很高兴杂志认为那件事值得报道，但他说道：“它们不是香肠。它们是萨拉米。”
狗毛
狗走了。我们很想念它。门铃响起时，没有吠声。我们回家晚了，没谁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在家里、在我们的衣服上还能到处发现它的白毛。我们把它们捡了起来。我们应该把它们扔掉的。但那是我们仅剩的和它有关的东西了。我们不愿意把它们扔掉。我们有一个疯狂的愿望——只要我们收集到足够的毛发，我们就能把狗拼凑回来了。
不断循环的故事
星期三清早路上总是有喧闹声。它会把我吵醒，我每次都会去思索那是什么声音。每次都是垃圾车来收垃圾。垃圾车每个周三的清早来。它总是会把我吵醒。我总是会思索那是什么声音。
关于一个牌子的想法
在乘火车旅行的开始，人们会去找一个好座位，有些人会好好地看一下周围已经选好了座位的人，琢磨他们会不会是好邻座。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戴上一块牌子，陈述我们在哪些方面可能会而哪些方面大概不会打扰我们的邻座可能会有帮助，比方说：不会用手机打电话；不会吃气味大的食物。
我的牌子上会写着：不会使用手机，除了也许会在回家路上的最开始简短地和我丈夫交流一下，概括我在城里的出行，或者更罕见地，我会在途中快速地警告一个朋友我会迟到；但在旅途的大部分时间会把我的座椅后背调到最低，吃午饭或吃零食的时候除外；旅途中时不时可能还会稍微调整它，调高或调低；迟早都会吃点什么，通常是三明治，有时候是一份沙拉或是一盒大米布丁，事实上是两盒大米布丁，不过是小盒的；三明治通常是带瑞士奶酪的，不过奶酪其实放得很少，通常只有一片，外加生菜和西红柿，不会有明显的气味，至少我闻不到；吃沙拉时会尽量小心，但用塑料叉子吃沙拉会有点麻烦有点难；吃大米布丁时会很小心，会小口地吃，但撕掉盒子上的塑料纸时会短暂地发出一声很响的撕拉的声音；或许常常要打开水杯盖子喝水，特别是在吃三明治的时候，大概在一小时后；或许会比有些乘客更好动，旅途中可能会用一小瓶免洗洗手液清洁好几次手，有时候会再用护手霜，这需要我把手伸到包里，拿出一个小洗漱包，拉开拉链，然后，用完以后再把拉链拉上，把小包放回大包里；但也可能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窗外，一连好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可能旅途的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看书，除了经过走道去上厕所然后再走回座位；不过，在另外一天，可能会把书放下几分钟，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将外面的橡皮筋取掉，在笔记本里记点什么；又或者，在读一本过期的文学杂志时，可能会撕下几张纸以便把它们保存下来，虽然会尽量在火车到站时才这么做；最后，在城市里待了一天后，可能会在旅途的部分时间里解开鞋带，脱掉鞋，特别是如果鞋子不是特别舒服的时候，然后我会光着脚踩在鞋子上而不是直接踩在地上，又或者，非常偶尔地，会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如果带了的话，会一直穿着拖鞋直到快要到站的时候；但脚是很干净的，脚趾上还涂了漂亮的深红色指甲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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