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著的《空山煮茶记》中程然的文字清新自然，无矫揉造作，所有文字皆发自内心，娓娓道来，真实感人。她对茶，对人，对事，往往有着看似简单却包含极深人生哲理的总结，这是她一路潜心修为之后的精彩结论。读《空山煮茶记》，心里有豁然开朗之感。

程然，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电影学专业，曾担任CCTV《中国人口》栏目编导，现任专职编剧、纪录片导演；曾出版图书《莲花次第开放》《一心一意来奉茶》《曼陀罗的舞蹈》《迦陵频伽》等。

自序
第一辑
月光
茶僧有如披头士
香积菩萨在奔跑
蓝色发髻金色身
美人如琼茶如雪
一轮明月影成三
楠庭院异香飘送
第二辑
时节
菊花 小雪
单枞 惊蛰
径山茶 清明
桂花普洱 小暑
白茶 霜降
光明藏里繁花开
第三辑
观音
不造作的茶心
开阔茶意，在于调心
止声浪，来泡茶
素心茶，当头棒
唯有孤独可养心
心香若为稻粱谋
法不孤起仗境生
以不问的思念
第四辑
山水
山之南
七曜日
轻舟记
第五辑
孤本
空山煮茶记
后记

《空山煮茶记》，依然不是一本茶书。
我是爱茶的。自2000年至今，真正开始见识茶，起了
一个愿意了解、愿意亲近的心，也有十五年了。2008年的
时候，我的读茶记《一心一意来奉茶》面世，那时我就说
，是在斗胆写茶。之后七年，面对茶世界，我依然如同一
个进宝山空怀怅惘的孩童，她的好，我并不能道尽一二。
茶于我，不仅仅是味蕾上的经验，它是看见世界、看
见自心的一个途径。
这本书，分为五个专辑。
第一辑《月光》，写了六位茶人。说到茶人，我的理
解，并非仅仅以事茶为职业的人。他们可以是这个世界里
的任何一种身份的人，只是因为爱茶，对茶反映出来的大
道有认知，有实践，也由此而影响、浸润着这个世界，他
们就是我尊敬，并愿意记录分享给大家的茶人。
第二辑《时节》，最初是想按节气来写茶。七年的时
间，也仅得了六篇。写文章，不是机械操作，定个目标就
一定能圆满完成……存个念头，最后能得到的，就是自然
天赐。说是写茶，也确实写了些不同的茶种，但终究还是
和人的情感、经历紧密相关的茶。因缘法不可思议，生和
死、甜蜜或忧伤、思念与放手……都在茶里了。
第三辑《观音》，八篇文章，是写人生态度。五味杂
陈、苦乐相继的人生，能活下去，又不被损伤，在于态度
。态度，是我们对于不断出题的人生所采取的对策。态度
彰显智慧深浅，亦锤炼有限心胸。茶是借境，帮助我们觉
察和调整人生态度。
第四辑《山水》，是三篇长文。《山之南》，是在福
建访茶访器的经历；《七曜日》和《轻舟记》是两度访日
的纪实。行走的时候，六根尽皆开放。较之安住关房，心
神更为敏锐。在与茶有关的游历当中，苍生幻景，浮沉隐
匿，悲与喜愈发强烈。然而这些情愫，在回归到一盏内在
的茶汤时，化作了内力和定解，令人柔韧无言。
第五辑《孤本》，是单篇文章，亦是这本书书名的由
来。那是七年前在燕山的深处，偶然得来的文字。文字写
得随性，有些来自梦境，其中的韵律和言语，颇有些像《
莲花次第开放》里的最后一篇《在吴哥窟睡午觉》。有些
文字，其实不是来自我们的写作，写字的人是通道，当人
足够自然时，那些天成的字会来找他。
尽管它是这本书的第一篇文字，我把它还是放在了最
后来写，压轴，是为了提醒自己，去伪存真，是通往究竟
的必由之路。
这七年里，我个人的生命发生了重大变化。放之于时
间的长河看，无非生生死死，并不新鲜。若沉寂无言，自
我消化，也便就此淹没了。
然而，那些闪亮的、并肩的、扶助的、相看不厌的日
子啊……又怎能轻易忘怀！那有了允诺，有了认同，才结
下的恩义，才奔赴的因缘，又怎能坐视成空！文字，就是
沙滩上的留言，尽管海浪冲刷，终将归零，但那些曾经存
在过的痕迹，是知恩报恩。写下来，我们的内疚和遗憾就
被治愈了。
茶是明镜。
茶是无尽藏。
茶是药引子，带我们放下心病。
感谢茶。

程然著的《空山煮茶记》是程然的一部茶语心得。程然是一个居士，在这个充满浮华的世界，她有一份难得的强烈的自省，追求一种向内而安的生活状态。作者在品茶、赏茶、寻茶，访庙、寻僧的过程中，用优美空灵的笔触，将其心中对禅的理解尽心描摹，把“禅”以一种平和又超然的姿态呈现于读者眼前。程然的文字清新自然，无矫揉造作，所有文字皆发自内心，娓娓道来，真实感人。

《空山煮茶记》是这本书里最早写的一篇文章，那是
2008年的春天。当时，我刚一鼓作气出了三本书。有些读
者说，兰若，加油写啊，期待新作!
可是我知道，这些来自于内心的文字，伴随着生命的
成长和觉悟，如同抽丝剥茧，快不了。
一晃就是七年过去了。
原本在微博上热闹的发帖回复也冷却了三年。
慢慢写，慢慢遭遇。遭遇不堪，遭遇离别，也遭遇欢
喜和圆满。
人生竟然会是这样。
这七年，最重要的事情，都在我的生命中上演了。
2011年的3月，父亲去世了。2012年的9月，女儿降生。曾
经有过的停顿寂寥，随着大事件的爆发，被一卷而空。伴
之而来的是劳累、缺觉、困顿、疑情，以及且痛且欣。很
多时候，我提笔忘言。
文字能解决什么?
文字在生死面前，无能为力。
更多的时候，我把那些阴霾和阳光默默咽下。不吞吐
，不哺育，不分享。
那是我一个人的秘藏。既不能示人，亦不愿扰人。
慢慢写，就有了以上这十多万字。按时间来看，竟然
是倒叙和插叙。最早的一篇压了轴。最后写的《光明藏里
繁花开》藏匿其间。
我又何尝不知道无常的存在。我知道那些重大的事情
终将发生。唯一不知情的就是发生时间。这是每个人都将
面对的真相，以及无奈。在和茶相关的一切意象里，我试
图分享美好，也尝试疗愈自身，从这个层面上说，文字是
镜子，是途径，是良药。
有时候我跟女儿聊天，问她，你知道姥爷去哪儿了?
她会说，我的好朋友姥爷程宝贝在天上，和阿弥陀佛
在一起。
她是否真的知道，还是把我们的零星说法组装到一起
来安慰我，我不得而知。
有些小路，我带着孩子跑的时候，只有我知道，这条
幽径，我挽着父亲的胳膊走过，而今，那个老头儿消失了
，换成了这个可爱的孩子。他们彼此没有见过面，只有我
和这条路始终守一。
是我连接了时间之径吗?
或是我阻断了他们的见面?
倘若时光倒流。
这真是一个催人泪下的伪命题。
如果时光倒流，我会比现在更敬畏生命，珍惜光阴吗?
也许根本不会。
因为时光倒流后，我不会比现在更觉醒。、我还会是
那个懵懂无知，一意孤行的人。而父亲，还是会对我宽厚
忍耐。
回到七年前，我还会是一个丁克主义者。我会关心别
人，但并不拥有巨大的恐惧和疑惑。别人也会关心我，但
不会让我感觉到避死亡唯恐不及的那份凉薄。
倘若时光倒流，我还会留意我一直留意的美好，而对
琐碎的承担不屑一顾。孩子们的童趣依然会是我的盲区。
而父母曾经对年幼的我所付出的担忧和爱，我还是会一无
所知。
倘若时光倒流，对于起早贪黑，我依然不会有什么概
念。而争分夺秒，利用一切孩子睡觉的时间去做事，也不
会进入我的统筹表中。
我不会知道伴侣的意义，不会理解月光下孤坐的妈妈
内心的感受，不会体味楼底下有孩子的人们人以群分的热
闹和往来。
我只生活在自己的星球，守着井底里能望见的那一片
星空，有些自傲，也有些无聊。
而父亲，还是会面对一个冥顽不化却深爱他的我。他
还会以我为荣，看我发表的文章和推荐的小说，期待我做
出一点有价值的事情来。而他，还是不会去体检，去为自
己的身体操心，他坚持自己在疾病和生死前的自由和尊严
，我还是会在这一点上妥协，并尊重他的选择。
时光当然不会倒流。
时光它从来没有，也从来不肯停下脚步。
它总是会在我们不懂的时候慷慨，在我们懂得以后无
情。
且痛且欣的人，此刻唯有鞠躬以谢。
谢谢戒毓法师和田坤建道长。你们的扶助，我铭刻在
心。
谢谢习茶道路上的良师益友，请允许我写下你们的名
字：定荣法师、澄传法师、成公亮先生、马容；赵英立老
师、韦芳、小木头；敬铁芬老师、王琼；老古、沐融融、
一丹；胡灵灵；王君；《佛教文化》主编梅进胜；灵山赵
一平师兄……因为你们的引领和邀约，才令我得以深味这
一杯走走停停的茶。
特别要鸣谢的是旅居日本的好友蓓蓓，她帮助我查找
和校对了《七曜日》中的相关资料，让我在了解和传递关
于日本文化的方面不失于准确和严谨。
感谢新版封面题图的作者恣，我们一直合作，前四本
散文集的新版封面都来自她的画笔。那盈盈之绿意，幽幽
之远山，于我心中，即为空山回响。
第一版本的封面题图《小伙伴》来自画家皇小小，他
笔下的植物丰茂明媚，小动物灵性温暖，这次做成书签，
回馈读者。
时光是漏洞百出的筛子。它几乎筛掉了过往的一切。
但那些美好的情义永存心底。我坚信。

午后。阳光慷慨热烈。窗子尽管不是那种通天彻地的敞亮，却也因了这盛大的阳光而显现出分外的炽耀。
没有再去那家茶店。选择留在家中。楼里的所有人都上班去了。退休的人在午休。这静谧的一个小时的时光，变得奢侈而漫长。
静静地坐着。似看未看，似醒非醒。耳边是茶壶煮水的声音，自从把纯净水换成矿泉水后，水声奇大。仿佛夏日里的午后，只有它在这角落里嚣张。泡的是英国红茶。茶叶整齐细碎，被包装在一个精美的黑色盒子里。
岩茶喝过，如同见识过茶中的惊涛骇浪，而今端起这酒红色的英国红茶，甜美柔腻的风骨丝丝入扣。茶似外客，络绎不绝，变换面目和脸谱来让我们赴宴。
惊涛骇浪来势汹汹，雷声震，电光闪，心中暗惊。甜美柔腻却是软刀子，温柔乡里打滚，还能起身吗？那些能打硬仗的人，不见得能应付软语温存。软刀子笑脸相迎，它不杀人，它磨人，磨到最后，光芒殆尽，
锋芒全消，面对蹉跎，我们唯有缴械投降。呵呵。喝茶喝出了战争，茶汤如明镜，照亮了我们不愿意正视
的暗礁险滩。
有人在红茶里加奶，有人加糖，我选择裸饮。本味也很好喝。只需要一段独处的时光，一个最明亮的钟点，随心所欲，寄情
这饮品，就可以安享。
话说多了伤肺，听多了伤脾，若孤独沉默，可养心。试想，这世上，若有大恸，若有怅惘，若有开口即错的秘密，
又能于谁人诉说？那开口的和倾听的姿势太隆重，会惊坏默品的心。所谓解人，看穿了也就是那个多情的公子宝玉，他是最好的解
人，一切人的解人，但他的外婆也道破：他是来哄人的。哄得人们
颠倒梦想，他就要走了。唯有孤独，只有孤独，是良伴。注视你，陪伴你，令你咀嚼无
声，悄悄消化。若没有孤独，成长何时才能发生？道听途说，如人嚼食，终究不能撼动顽固的本性。
人在孤独时，心内的触觉苏醒过来。万物变得清晰而锐利。它们凸现出来，被你仔细看见，触摸。茶味也层次分明，与舌根的每一粒细胞一一亲密。那曾经占据我们生命大量时间的远忧近虑被扫荡。它们几乎在孤独来临的瞬间，踪影皆无。孤独令心内空间充盈起来，具象起来，虚空成为一个立体和实
体，你身在其中，又遨游之外。而那些琐碎的求告的狼狈奔复的生
命景象隐退了，不再喧哗，不再打扰。一个小时被无限拉长。慢镜头令人间天上的计量单位等同。其实，你看，我们没有从哪里来，也不是要到哪里去。我们就
在这里，就在此刻，喝茶。再或者，哪里有我们？哪里有茶？时间和空间为一体，主人和
客人是一人，我们既是喝茶的人，也是茶本身。到这个时候，外围和内在的界限消失了，人为的三八线化入海 天一色。而我们的爱憎，也消匿在虚空里。时光倒退了，抑或前进了。你和他，并没有遇见，将来会重新陌生。你们的嗔或喜，热忱或冷漠，并没有损耗你的生命。你也未曾因为空虚而去找一个又一个包袱背。没有人需要你负责，你不必等候，也不必前往，我们的约定不
存在。你仍完整，透明，光洁且满怀最初的好奇。当你回到此刻，时间就不能再困扰你，和时间有关的一切也就不会再伤害到你。
茶有些凉了。入口，有着温厚熨帖的味道。
它终究是讨好我们的。茶里竟然有奶油般的润滑。犀利的茶叶味道在英国人的调配当中变得可亲而柔和。这就像那一切甜食。在那个被制作的过程里，被糕点师费尽心力地寸寸打造。
我不反感它。它也是引磬。令我们出入自由。
走上街头，被屏蔽掉的人声车声风生水起。人们还在真实地过活。在这些匆忙的身影里，仍然有大多数人带病生存。疾病是我们的秘密，它令我们带着程度不同的耐受能力，觥筹交错，往来奔波。
能不能跳脱出来，要看个人的造化。那是形而上的需要变得迫切后才出现的路。试问：形而上的需要如何才能变得更迫切些呢？或许是这么两个途径吧，一个是来自内心的召唤，它的声音一
天天强大；一个是形而下的基础被无常瓦解粉碎。
如果这条路迟迟没有出现，起码，于闹市当中，于一天当中，选择一个小时，来把疲累寄存，来把孤独享受，来把茶的深味细饮，也是一场难得的小憩，是对自己莫大的奖励和善待。
唯有孤独可养心。那慌张的，疲乏的，无语对人提及的，静静地喝一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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