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多次推翻重写,成就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个长篇”;而在读者看来,这是一场浪漫的幻想,是一次在善与恶之间的徘徊,一部关于自由和意志的悲剧。无论多么深刻的爱情,复杂的阴谋,家庭间的纠葛,信仰的坚持和内心的成长,这些对于每个人来说都难以取舍的元素,只不过是这个小说中所运用的一个情境;通过一个个庞大深沉的情境的设置,我们最终领悟到了这个故事真正的内核:什么是自由,我们能否享有自由,我们到底能为自由做出怎样的牺牲。
本书更多地以写实的姿态讲述了80后当年的经历,小学,高中,情感,家庭……在双时间线的结构安排下,平实的生活变得戏剧起来;在性格各异的人物和色彩斑驳的事件的互相作用下,情节悬念叠出。
故事发生在远海的一对双生岛屿上。这两座岛屿,一座是城镇,另一座因其地貌凶险、巨兽横生,而成为囚人的囹圄。本书主角贺馥鳞的父母,因寻求自我救赎而甘心禁锢于囚禁之岛。但女儿馥鳞的出生,却打破了两人的预想。
初生的婴儿纯洁无罪,因此馥鳞成了唯一能出入于这座禁锢之岛的人。她在罪的环绕下成长,她受恶的教育影响,她眼中的世事,都是离奇而怪诞的。馥鳞日渐成长,一日,囚禁之岛上的恶人们收到消息称有人要利用他们谋事,不甘被利用的恶人们以馥鳞做眼,要她在禁锢岛与对岸间往来,寻求线索,以得出路。而馥鳞天真大胆、肆意妄为的天性,也引来对岸人群的关注,进而被反向利用。她“扮演”着海神的角色,去对岸接近要利用“海神”的权势大户何家,也因此结识了何家的两个孩子何律桢、何律致。馥鳞衷情于律桢的深沉善良,而律致爱慕馥鳞的肆意凛冽,然而,与三人之间难解的纠葛一同浮出水面的,还有何家最终的阴谋。然而无论是谁也没有想过,命运是一环扣一环的沦陷,他们彼此纠缠所形成的命运桎梏,最终需要以自己、或自己所爱的人的生命来为之献祭……
其实我们生活在不同时空,或者说,我之于你是不曾存在的——倘若存在必然是你可见可依可触摸的平行时空里的事。但有时我也想,当一桩杜撰被人所深信的那一刻,它本身究竟是虚构还是终于可以脱胎成现实?比方你童年听说过的所有故事,你了然于心的那一桩美妙,它们刻画在你记忆的最深处,哪怕你成人之后发觉故事都是虚构,但却不忍将一桩虚构剔除出记忆。这时你会反驳我,哪怕记忆所承载的个体是虚构,也无法掩盖记忆本身存在的真实。对,我就是在等你这一句。就在你承认这个问题的当下,我便拥有了活的资格。因为不管我是否虚构,一旦我入住了你的记忆,你便无法拒绝我。
我的存在不曾依托于存在本身的真实与虚妄,而依托于你是否接纳。我可以永远是虚构的不存在,但无关紧要,只要你为我的辩驳思考过一瞬,我便活过一瞬。
你厌倦我了是不是?
请你不要计较我的真假,因为以上真理或谬论都是自我死后才被我得知的。请你原谅一个死者的不甘,不,也原谅我的措辞惶恐,因为我也并非不甘,我只是惶恐于你将对我漠不关心不忍续读。因为在这故事伊始你便知道我将死去,被泄露的秘密已无把玩的价值。但谁不会死亡?哪怕只是被虚构的人。不同的只是我死时已归迟暮或者是中途命丧。我希望你愿意猜测我的死因,若你不愿我也会迅速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归于命丧。
所以这个故事里没有不甘,不甘不是我的主题。
至此你也一定会问我,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又有何谈资?我如此喋喋不休像鬼魂一样缭绕在你身旁是为了什么——嘘,那你便当我是书本里的鬼魂——我信手挽绕与你牵绊不止,是你拾起了收藏我灵魂的书本。
我们展开对话是互相选择的结果。
别不耐心。
我只是想说,我的困惑只是某些不解。但我不知有没有人如我这般不解。在我死亡那一刻,我忽而发觉我所有的自由其实是被命运摆布的结果。这一句,你会明白吗?或者,你相信自由吗?我从来相信我的自由,但直至我被宣告死亡,我才发觉我所选择的自由正引领着我最后的既定。一切应当从我出生前便被预算好了,从我父亲还未遭遇我母亲,他们甚至从未设想过彼此会相爱结合,而后创造下我时便被预算好。如此说来,在最初的源头他们也未能知晓尽头的遥远,未能知晓他们的女儿——会变成这一连串因果上最后的那一环。
在我死后,我无数次想要理清这故事的头绪。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走错了哪一步,才将无数人的回避累计成命运最终的不可回避。若谎以神的视角去展现过去的因果,那这故事就失去了它的初衷。所以我只能从我知道的那一部分说起。与我死亡关系最大的那一部分是谁呢?见证过我死亡的人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海神祠。”对,我想也是,因为我死在我十七岁那年的海神祭上。天色昏暗,海水如血液般猩红。海神的巫女在远处看着我。我想她不曾流泪,但倘若她能够,她不会为我吝惜这些眼泪。但她不能,因为这是我对她最后的祈愿。我曾对她说:“你要完完整整地演完所有的戏码,哪怕我已经死去、永不复生。”
她应允了我。
我又对她说:“至今我仍相信,我是自由的,哪怕我所选的一切看似都是不自由的结果。”
巫女什么也没有说。她时常沉默,去维持她那副对世间无所不知的假象,那是我最厌倦的她的面孔。也或许,那是属于神的面孑L。所以故事应当从海神讲起,从海神的巫女讲起,从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虚幻岛屿上每年一次的海神祭讲起。你听吧,黑暗里连绵而来的轰鸣不是惊雷,天空干燥而静谧,无法让柔软的白云厮磨成电光火石。那轰鸣也不是海神的呜咽。你不要慌,再顺着我的记忆往里看吧,你看得到——那只是盛世烟花在黑暗里绽放罢了。何其美丽的碎火成就了夜空忽明忽暗的瑰丽。这每年一次的海神祭,无数烟云用死亡装点出夜空的璀璨。死亡并非结束,也可以是开始,那些缭绕烟云的牺牲便是祭祀的开始,也是我记忆的开始。
每年总有那么一个日子,对岸的人将烟火催促到半空,而后胁迫它们盛开。那过程很快,就像施契的刀子,他割一刀,鱼肚子上的血还未蔓延开,身子却被他厚实的手给撑开了。鱼的内脏我总是分不太清楚,只知道杀鱼不要破胆,胆汁很苦,蒸起来就不美味了。但施契剖的鱼不是为了蒸。他爱生吃,钓鲜鱼,刀起刀落条条凌迟处死。他说他沦落到这岛上之后为了消磨时间,就开始练如何在鱼尸挺直不动之前将它们的肉切片除刺再吃光。我小时候觉得他面目可憎,因为他总是掂着一片片薄薄的鱼肉在鱼的眼睛前面晃,鱼没有眼睑,闭不上眼睛,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鱼的眼睛看不到这一切,但我看见了,所以我尖叫一声闭上了眼。施契是个老侏儒,只比五岁的我高一点儿,但脸是老的,皱纹和乱七八糟的毛发出卖了他的年龄,他厚实又畸形的小手从嘴唇里滑出来,没有血液,只有一些唾沫星子。他看了我一眼,而后对从身后传来的稳重的脚步声说道:“那儿呢,你女儿躲在岩石后头了。”
我父亲从施契残酷的盛宴中走过来,施契咂咂嘴巴,问道:“让小孩看见这些是不是不好?不过,贺,我吃我的鱼,你女儿也没告诉我她在这儿,要是她在,我就不吃了。”
对岸的烟花在那时蹿上了天。
一道细长的白光割开了黑暗,如此快,就像施契的刀子。而后“哗啦”一声焦虑地碎成了漫天火星。
我父亲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今天过节,谁也不能剥夺你这一点儿余兴节目。”他绕到岩石后,拎起捂着眼睛的我。施契的刀子又割下一片肉。若觉得不够味,他就将肉放到海水里浸一会儿。海水是咸的,它们惺惺相惜地扑到施契手中,舔润那片薄薄的肉。施契看了一眼他的兄弟——大海,而后心满意足地将鱼肉放到自己嘴里。他咀嚼的时候我想起两件事,第一件是,我听说伤口里混进盐水会非常疼,那鱼应该很疼吧?第二件是,这么吃东西真恶心。至少五岁的我对此无法下咽,我总是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应当端庄,但端庄是什么我并不知道。我父亲从未告诉过我什么,他唯一确信无疑地告诉我的只有一件——馥鳞,你母亲已经死了,她为生下你而死。
他说得好像我亏欠我母亲似的,也或者,是他觉得亏欠。他亏欠于我母亲为我而死,并且我出生在这个岛上。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岛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的童年有无数疑问,但当你生于疑问时,你会对疑问习以为常。毕竟我的出生没有对比与参照,我将所有诡异都当成理所当然,就像是吃生鱼的施契,我从不觉得他吃东西很可怕,我只是觉得他的吃相很恶心。但这岛上还有更多与他一般的人,比如束之蒙,在我十四岁的时候,他用硝石给我制了人生中第一枚烟花。不,也许那是火炮,毕竟束之蒙就是做这个的。可我毫不介意,我顺理成章地用火焰点燃了十四岁的伊始,没有蹿上天的炽烈盛开,只有一声意料之外的轰天的巨响,然后束之蒙乐哈哈地对我说:“生日快乐,馥鳞。”
谢谢,我本应当永享这快乐。
此处注定需要转折的口吻,因为总有一日我们都要跳脱开我们的出生,与浮世对比出自己的定义。是不是?当我们懂事,开始有自己的思维,而后我们便会试图去摸清周遭的规则,摸清一条,便将自己代入一条,斤斤计较于我们的正误,而后有两个结果,最为可怕的是有些人为了顺应尘世定律不惜亲手折自己的骨、削自己的命,如此这般只是为了顺应。
我想我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我一生的最后,我没有成功。
这也许是懦弱,也许也正是我所有的骨气,也或许是因为我一开始便出生在截然不同的立场里,因此,我始终无法认可另一方正义——哪怕,那正义如此庞大。
是的,外界应当是你所知的正义的,而此处不是。
这岛屿与另一岸遥遥相望,仿佛双子双生。
但这一边是离国度最远的流放地,对岸则是这国度里宁静美好的城池。
二十年前,此岛只是一派荒芜,因为野兽遍地与植被茂密而将人们隔绝在外。他们的世界庞大而使人劳累,手中还捏着许多难办的罪孽,要消解这些罪孽太难了,于是帝王想出了以毒攻毒的方式,将罪孽与满岛的凶猛融为一体,互相蚕食。为了安抚愿意上岛的罪孽,帝王许诺:五十年后他们便可离岛。所以,你看,这岛上满是各路牛鬼蛇神——并非穷凶极恶,因为穷凶极恶是不会归顺正义的假设的——他们只是不入流的罪孽,或者是恶者毛发里的虱子,不伤性命却又总咬在你最瘙痒难当的痛楚上。他们有些被放逐,有些是被自我放逐,而这因果远在我的历史与记忆之外,我对他们的因由一无所知且不求详解。我甚至从不知晓我怎么会出生在这岛上,我的父亲或我的母亲又触碰了正义们的哪根神经。
我活着的时候,我的父亲没有告诉过我。
我死后,尽力沿时光长河逆流而上,才发觉他们的故事实在太过难懂。我父亲不会告诉我,因为身为男人他永远不会懂一个女人的心思。特别是我母亲那样的女人。一个手法娴熟的女飞贼,偷心窃意,人、财,一样也不放过。最辉煌时,她骗到了这个国度最美丽小镇的镇长公子,而我父亲只是一个爱上了她的伙伴。
但你会明白这种错位,明明她没有骗过你,可是,一旦你知道了她是个职业骗子,你便会永远怀疑她对你的真诚。
摆在你面前的问题是,一个窃贼会不会有真诚?
你会笑我问了一个傻问题,但你也回答不出来。不过我是有答案的。你相信吗,你回答不出来是因为你的本末倒置,一个窃贼绝没有什么真诚可言。但她之于我父亲是搭档。对,现在你明白了;我们总弄不清彼此之间的筹码,所以才会失策。我父亲就这么傻,他拿捏不准她究竟当他是什么,或者说,他没有胆子觉得我母亲是爱他的,所以他就把自己放在另一个更为平常的位置——她的猎物。这等故事很美艳动人也很纠缠曲折,它是我人生的开始,却又不吻合我的人生,所以我不愿渲染细节。我母亲是聪明得有些过分的女人,她既爱他却又觉得自己不会为谁停留,因为她看得还不够多、不够远。她离开了他。但离开恰好成了他心中欺骗的证据——这是我母亲早已料到的。她走了很远,继续她疯狂作恶又肆意的人生,她一面走一面保留对父亲曲折又单纯的爱,直至有一日她遇见另一个富家公子。她既骗他,也喜欢他,那少年很有趣,令她觉得自己也能肤浅。骗与喜欢不冲突,欺瞒与喜欢也不冲突,你所不能容忍的欺骗只与忠诚有所冲突。后来,少年向她求婚了。那次她就想做一个一生中最有趣的骗局——结一次假婚。婚姻是真的,但她是假的。她只想享受欢愉的庆典,然后离开,再重头玩过。也许她一辈子不曾想将自己交付任何人,不过她想试试被那少年撩开喜帕的滋味。——为什么不能?她什么样的人都骗得过,为什么得不到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
不过一切也有阴差阳错,那么富丽堂皇的婚宴少不了两方有模有样的长辈。她一直扮演出手阔绰的小姐,有一家身份显赫的人支撑,那一家人也该露面了。她想了想,只有找回她的老搭档带好排场来陪她演戏。她又不能说得太露骨,便谎称是一桩买卖,她答应给他丰厚的报酬。他赶来扮演他的父兄,但他不是来帮忙的。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回忆,荒唐而微妙,我死后才知道我父亲是何等天真而可爱的人,我一点儿也不恨他的自作主张,他陪她演戏的同时也在琢磨着究竟要揭露她还是顺应她,父亲选择的是步步为营,听天由命——他爱她到决心豁出性命。这百般试探的前奏,父亲猜不出她是真要嫁给那少年抑或只是作假。可他当了真,因为他能容忍她真的要离开他。他终于忍不住问她当年的事,母亲却装作不知——她离开他的原因他永远不会懂。直至婚宴,她身披红衣喜帕走在他面前,父亲傻极了,隔三差五地牵绊住她华服的边角,他只能如此了。
我母亲应该恼怒,倘若父亲没有那样的真诚。
但他唯一的优势便是那种傻里傻气的执著,母亲回过头看见父亲坚持的眼神,他说:“我不愿拦你却也无法不让你知道我的心思,这一下一下就是所有能表达的反复。你每走一步都有我的不忍与放任,你可以牵着这样的我去与他人结为连理,我会陪你演完,如果你愿意。”
那些微妙化作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吻。
我母亲拆了台,自毁命运,是这一吻宣判了他们两人的罪孽与自我放逐。你会说,你完全不明白我母亲究竟在拿她的一生做些什么,而我在这荒唐的回忆里想起了我所遇见的律桢。我明白母亲,明白她的放任,明白她与他为什么被流放到这个岛上。也明白她为何不愿屈膝再爱那少年,尽管她真的爱过。
但她从不愿用爱来换取什么——包括自由。
那少年也很失望,或者恼羞成怒。天底下忽而冒出我母亲的许多罪行,她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绝顶聪明的女飞贼,得手了多少人的心头宝贝。那少年偷偷地来看她,但绝不走近,最后一次,她意在了断,所以从深冬的海水里蹚过去,拨开看守们的刀刃对他说:“我只是不愿意再用你的深情换取什么,我可以喜欢你也可以欺骗你。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本意只是想与你有一场婚宴。虽然在这过程中,我发觉我更爱另一个人。可我若是为了不伤害你而选择你,那我同样是伤害你——我并非为了背叛你才演变成这样。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可以把自己永远拘禁在这个岛上。而为了我,他也可以。”
那便是我的父亲与母亲。
还有我。
我母亲甚至不知道我已经躺在她的肚子里。于是她带着我膛过了极冷的冬夜,为了将自己的过去放下。于是,一切罪孽的遗果便顺延到了我身上。她一直在以自己的性命博离奇。她得到了她的完满,生下我不久她去世了。再过两年,我父亲发现我极其畏寒,不能下水,原因未知。也许他知道,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所以我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直疑惑,你看,我出生在一座岛屿却又永远不能游水离去,这天生的障碍像是一道禁锢,执意要我留守在命运里。
这岛屿那么小,怪人又那么多,而我不只没有母亲,甚至连一个玩伴都没有。但每年总有一天,高高燃起的花火都在挑衅我人生的按部就班与暗淡。我只能站在海水无法捕捉的地方仰着头看对岸,束之蒙也抱臂站在我一旁跟着看,他说:“好好的手艺活儿变成了杂耍式的玩意儿,要是轰在人的身上该多么壮丽,哗啦啦的姹紫嫣红下倒了一片。嘿。”
束之蒙从不知道自己说的笑话都很怪模怪样。
P6-13
我从不写前言,只写后记,无法替自己作序,因为我固执地认为,在讲述完故事本身之前,一切与你的对谈都是不诚恳的幌子。然而聊表至此,我又发觉,一切都已在故事本身里,我再补充些什么更像是画蛇添足。
只谈谈这个故事的诞生与历程吧。
关于《馥鳞》的诞生之初,在上一本书《四重音》的后记里也提过。起因是2008年年底的旅行。鼓浪屿。独自一人住了一段日子。事实上,《馥鳞》的骨骼灵魂在那时我便试图搭建,然而辗转至今年,已经过去近两年。而这个故事,我已写了三版四稿,前两版与此刻你所见的完全不同,第一稿写了四万字被我搁置,我不满意第一人称绝对自我的视觉,我向来不喜欢毫无旁支依托的审视与抒情。第二版更漫长,写了八万字后我又弃之不用,这一次不想以第三人称完全的漠不关心去诠释我的馥鳞,我的小女孩。
在这漫长的自我拉锯的过程里,我全权放弃他们,于是有了这最后的一版,以脱离自身的既可旁论又为主观的鬼魂来作为我的叙述点。你可以觉得我任性,因为,她必然因为这些自说白话又跳脱本体的局面让人觉得晦涩不已。可是,这才接近我想要的她。
这三版故事里的情节也大不相同,每一版我都完全重新去摸索这个故事。所以它是我最痛苦又最漫长的产物。最初,我只是想写一个在历史花繁叶茂的脉络中早已被注定命途的女孩儿。但这种注定其实并不是宿命,而是自我选择,是别人对她影响而成的、她自我选择的个人意识的悲剧。虽然,我不认同她是一个悲剧。
多数人所认定的宿命,是你不知你自己已经切身影响了他人,而他人再返还给你的作用力,只以为宿命是所有针对你而来的压迫。较之馥鳞,倘若她的灵魂不能离开本体重新审视她的一生,她也不会得知她的一举一动都直接或间接引发了自身渗透的因果——这便是我无数次推翻,只为寻找一个合适的视角去阐述的原因。
我当然不能论定宿命与选择里的对错。或者说,我的观念里不存在绝对的对错。在自身选择所引发的悲剧里,唯有一样是我想表述的,那便是——面对。所以《馥鳞》不是我心中的悲剧模板,反而是绚烂与绝望过后的温柔。她应是我内心最爆裂的一部分力量,既肆无忌惮,又有略微的惶恐,但更重要的是,她就算是为了自己对“自由”的信念,也可以放弃“自由”最大的前提——生命。在某些方面,我虽然坚信人的自由,但我更以为自由是需要自身具备顶天立地的气魄才能够追求到的。
任何假作自由的自私,并不是我心中所想描绘的轮廓。
所以,你几乎可以认定。这个故事是一个很自私的关于自由的故事。它本身承载的只是我个人的希冀与审美。
在书写这个漫长故事的过程中,无数次碰壁,最后我都卷土重来。抛弃的十二万字封存在我的电脑里,书写任何一版新格局的时候,我都很少参考之前的视角——毕竟格局已经全然不同。
在这个痛苦厮磨的过程里,非常感谢公司里所有人对我的帮助。特别谢谢毒舌腹黑的四爷在我真正绝望低谷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夸奖我,我那一刻是真的热泪盈眶。谢谢我亲爱的阿亮十二点接到我决定再次重写的短信,便半夜爬起来上网替我看完已写的部分,陪我分析原因。谢谢痕痕在我这么多次任性地喊着“重写”“重写”之后,还能相信我能够完成这个故事。倘若你们有谁放弃了我,也许我都会再次将《馥鳞》搁浅,不知何时才能从头再来。
谢谢笛安姐姐在我烦恼着“我的人物不听话了,她自己走得很远”的时候对我说“亲爱的,你不要考虑该怎样去写,你可以试着放任她去走”。这种放任造就了一个叫做馥鳞的女孩儿,她张扬的灵魂也许正时刻徘徊在你、我、任何与她对语的人的身边,用仲夏星辰那般温暖微亮的眼睛凝视着我们。 还有每天都风雨无阻地替我看我新写部分的错漏,甚至陪我熬了如此长、如此多版推翻重写岁月的幻幻、开开。
谢谢你们。
最后一句应写给我的女孩儿,馥鳞。我比谁都相信你是真实地存在于某个世界、空间。曾有一次,有人在我的网络留言板上留言,说:“你们作家只是操纵你们手中的傀儡做你们想干的事罢了。”我便回答她:“不是,我们其实是被我们笔下的人物所附身的傀儡。”无数静阒幽深的黑夜,我为无数我所不能放弃的困惑沉思时,馥鳞,你便来了。我们写完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要送走你,因为,我知道你从此以后便真的停留在我的周遭,无论何时我都能与你对谈,虽然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你无法作弊似的提醒我需要面对的人生。
可是你在。
我知道。
你是我为屈从于现状而封印在心底的那一部分爆裂灵魂。
201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