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的人类历史出现过无数或简单或复杂的社会体系,但没有中断并最终延续下来的却屈指可数,即使像罗马、玛雅这样曾经盛极一时的帝国也没有逃脱崩溃的命运。导致这种结局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在文明程度越来越高、社会体制越来越复杂的当今世界是否仍会重蹈前人覆辙,最终走向崩溃?一个复杂社会的崩溃是否真的如世界末日那般恐怖?
本书作者不仅阐释了复杂社会的性质、社会崩溃的典型特征,并通过在社会政治复杂化领域具有广泛代表性的罗马文明、玛雅文明、查科文明从兴起到衰落的详细研究,为理解崩溃现象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那就是从社会复杂化投资的边际回报(即每增加一个单位的劳动投入所带来的产量增加的回报)递减来解释为什么一个复杂化程度越来越高、物质文明越来越发达的社会却很难避免崩溃的命运。
本书描述了人类历史上从中国西周到乌干达北部的伊克族等二十多个由简单社会进化到相对复杂的社会后却走向崩溃的案例,并回顾了两千多年来后人对于这些崩溃现象的解释。在此基础上,作者进一步通过对在社会政治复杂化领域具有广泛代表性的罗马文明、玛雅文明、查科文明从兴起到衰落的详细研究,有力地论证了制约复杂社会进一步发展,并最终导致其崩溃的瓶颈——边际回报递减法则。
鸣谢/1
第一章 有关崩溃的导言/1
什么是崩溃?/7
历史上的崩溃现象/9
西周帝国/9
哈拉巴文明/10
美索不达米亚/11
埃及古王国/13
赫梯帝国/14
克里特文明/16
迈锡尼文明/17
西罗马帝国/19
奥尔梅克/20
玛雅低地古典文明/21
中美洲高地文明/22
大卡萨斯/24
查科文明/25
霍霍坎文明/26
东部林地文化/27
瓦里帝国和蒂亚瓦纳科帝国/28
克钦族/29
伊克族/30
说明/31
崩溃之后/31
第二章 复杂社会的性质/35
引言/37
复杂化/38
复杂化的本质/38
简单社会/39
国家/42
复杂化层次/45
复杂化进程/49
总结和寓意/56
第三章 有关崩溃的研究/59
引言/61
进一步定义崩溃/62
理论分类/65
研究框架/66
资源枯竭/67
古中美洲/70
秘鲁/70
美国西南部/71
北美洲东部/71
埃及/72
印度河文明/73
美索不达米亚/73
迈锡尼文明/74
罗马帝国/74
简评/75
新资源/77
简评/78
自然灾害/78
古中美洲/79
弥诺斯文明/79
罗马帝国/79
简评/80
面临环境变化的对策不足/81
简评/87
其他复杂社会/90
简评/90
外来入侵/91
北美和南美/91
哈拉巴文明/93
美索不达米亚/93
赫梯帝国/93
弥诺斯文明/93
迈锡尼文明/94
罗马帝国/94
中国/94
简评/94
冲突、矛盾和管理不当/95
普遍案例/96
古中美洲/98
秘鲁/99
中国/99
关索不达米亚/100
罗马帝国/101
拜占庭帝国/103
西班牙/103
荷兰/104
哈拉巴/104
复活节岛/104
简评/104
社会功能紊乱/107
简评/107
神秘因素/108
简评/120
事件的连锁与巧合/125
简评/125
经济学阐释/125
简评/127
总结和探讨/128
第四章 理解崩溃:社会政治变化中的边际产量/131
复杂化增长状态下的边际产量/136
农业和资源生产/137
信息处理/143
社会政治控制和阶层特殊化/151
整体经济产能/153
理解复杂社会边际收益递减现象/155
农业和资源生产/156
信息处理/157
社会政治控制和阶层特殊化/162
整体经济产能/165
阐释崩溃/166
面临崩溃的其他选择/172
第五章 整体评估:社会复杂化和崩溃社会的边际回报/177
西罗马帝国的崩溃/181
罗马崩溃评估/207
古典玛雅的崩溃/212
背景/212
观察玛雅/215
玛雅文明的进化/217
人口增长/220
生存状态/221
社会政治复杂化/223
战事冲突/227
玛雅崩溃/229
玛雅崩溃评估/232
查科的崩溃/241
查科崩溃评估/248
评估/254
罗马的崩溃/254
玛雅的崩溃/255
查科的崩溃/257
结论/258
第六章 总结和寓意/261
总结/263
崩溃与复杂社会的产量下降/268
边际回报下降的更多含义/271
关于继续运用该理论的几点建议/276
边际收益递减与其他崩溃理论/279
当代社会的发展状况/284
出版后记 进步主义的终结?/293
崩溃之后
通俗作家和电影制片人已经描绘出工业社会崩溃后人类生活的图景。这些图景虽有细微差别,但无非是霍布斯式的“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伊克式的生存状态延伸至全球。全世界都在弱肉强食,都在为食品和燃料厮杀。无论谁胜谁存,都无法恢复宇宙秩序。一群可怜的、遍体鳞伤的幸存者缺衣少食,在宏伟建筑的遗址上搜寻有用的废弃物品。街道上遍布杂草,人除了生存别无他求。任何一个读过当代灾难文字或观看过灾难演绎的人都不难辨认出以上的情景。它已经深刻影响了当代人对崩溃状况的理解。
以上情景明显有些夸张,但它的许多元素都能在过去的崩溃中找到印证。请看卡森(Casson)对罗马帝国撤出不列颠时的描述:
从公元100年到400年,除北部以外的整个不列颠都是舒适祥和的乡间地带,像今天一样……但到公元500年,这一切全部消失,不列颠回复到一种(也许是)前所未有的状态。人们看不到一丝安全的痕迹,找不到一座成形的房子。破落的小镇、所有的住房、大多数的罗马城邦,都遭到焚毁、遗弃和抢劫,剩下的只是一座座鬼城。
卡森不是在这里抒发诗情,因为他曾目睹了1918年土耳其政局解体时伊斯坦布尔城的秩序崩溃:
……盟军……找到了一座死城。土耳其政府已经不能发挥效力。这里供电系统失常,城内时明时暗。电车不走了,废弃的车厢胡乱地停在车轨上。没有铁路设施,没有道路清扫,警察大多成了强盗,靠敲诈市民为生。人的尸体横在街角、弃于路边;死马到处都是,没人清理。排水系统没了,饮用水很不安全。所有这些都只是市政当局停止运作并弃城而逃三周后的结果。
根据前几页的介绍,并综合科林·伦弗鲁(Colin Renfrew)1979年论著所作的精彩总结,我们可以将复杂社会崩溃之后的特点概括如下。
首要的特点就是最高权威和中央集权的崩溃。崩溃之前,地方反叛和省区脱离都是中央势力虚弱的信号。政府的财政收入会减少,外来干涉增多并频频得手。低财政收入会影响军队的效力,上层极力调动资源应对挑战更会导致民众越来越多的不满。
接下来伴随着国家的解体中央指挥失灵。前政权威力和地位基本丧失,通常状态下是权力或被剥夺,或被废黜。在此情况下,原来统一的领土中会有若干个小规模国家出现,原首都城市可能就是小国之一。新生小国要竞争统治权,所以列国征战随之而起。
百姓头上的法律保护伞不复存在,无法可依的状况会持续一段时间(如埃及“第一中间时期”),但秩序终究还会恢复。纪念碑式的建筑和民间艺术可能灭绝,文化会完全消失,或急剧衰落,然后是黑暗时代的降临。
都市或政治中心所剩人口将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重新利用残存建筑。新建设项目几乎没有,就算有也是极力去修补现存建筑。大房间被分隔成小房间,再修个好看的门面;公用空间变为私有。尽管有人试图维持简约化的祭祀礼仪,但对先期的神殿却任其颓朽。有时楼舍的底层房间坍塌,人们就会住到上层。纪念性建筑经常遭到损毁,因为它是人们最容易获取的建筑材料。当一座楼快要倒塌的时候,人们就干脆搬到另一座楼。
神殿和公共贮藏设施可能遭到废弃,随之消失的就是货物和食品的统一再分配和市场交换。长途贸易和地方贸易可能明显减少,工艺特长逐渐削弱或彻底失传。人的物质需求逐渐以当地自足为基础,地区间交流的减少使原本广为传播的工艺(如制陶)更具地方风格。便携技术和固定技术(如水利工程系统)都回归到简单形式,以便在没有官方(已不存在)协助的情况下由当地开发和管理。
人口的规模和密度明显缩减,这或许是导致崩溃的原因,又或许是崩溃造成的后果。人口大幅衰落不仅发生在都市,而且发生在农村。许多聚落群在同一时期尽遭废弃。人口和聚落的衰落程度甚至回复到几世纪或几千年以前。
一些走向崩溃的简单社会(如伊克)当然不具有这些复杂特性。对这些社会来说,崩溃仅意味着失去群体或部落社会结构的共同因素——世系和族系、互惠和血亲职责、乡村政治结构、尊崇和权威的关系以及对非社会行为的限制。崩溃确实使这些社会的人们处在了“适者生存”的境地,尽管——如特恩布尔(Tumbull)1974年所说——这只是对他们绝望处境的一种逻辑性调整。
如此看来,复杂社会的崩溃,就好像是人们头上起支撑作用的拱梁突然垮掉或完全消失。平民百姓再不能依赖外在的防卫、内在的秩序,再没有公共设施的维护或食品物品的分发。社会组织降低到经济上可维持的最低层次,原本和平统一的社会出现了多种相互竞争的政体。所剩人口必须在当地自给自足,生活水准降低到几辈人不曾见过的程度。从前曾有经济和政治伙伴关系的团体如今成为路人,甚至是危险的对手。世界从任何角度看都在萎缩,地平线上显示的只有未知。
依照这种模式,当今许多人对崩溃抱有恐惧便毫不奇怪了。甚至那些指责工业社会过度发展的人,也视灾难为工业社会的必然结局。不过,崩溃是否是宇宙性的灾难还是个不确定的问题。这一点将在结束章节再次提及。
P31-34
爱德华·哈利特·卡尔曾指出,汤因比的历史循环理论是对危机社会的典型概括,其他史学家也注意到社会的危机时代通常伴随着崩溃的担忧。这些观点无疑正确,但自从接触该问题以来,我一直觉得这其中有一个尚待完善的领域,本书反映的就是我在这方面的兴趣。兴趣的成果应该归功于两个人。首先是我夫人邦尼·巴格利·泰恩特。她鼓励我将研究崩溃问题的兴趣,连同我对研究现状的不满写成这本书。当时我想的是也许写几篇论文,但她觉得只有篇幅大一点论述才更充分,所以本书的出现多亏了她的远见。书中观点的最终成型都是在和邦尼的多次交谈中实现的。她和我们的儿子埃默一起忍受了这样一本书给生活带来的纷扰,在我研究和写作的近两年时间里,他们的支持没有出现过丝毫的动摇。最后,邦尼还以她锐利的编辑眼光帮我润色了本书的初稿,使其成为一本可读性较强的作品。
托马斯·金多年来一直对历史保护法限制下的美国考古学研究感到不满。为从程序上改善这种现状,他借1982年“美国考古学会”年会之机组织了一个研讨会,主题是“国家考古学研究专题”,并邀请我到会上发言。会上发表的短论便是我清晰阐释一直令人困惑的崩溃问题的最初尝试。本书的内容均来自那篇论文的扩展,来自托马斯对我投身这项研究的鼓励。
和我经常联系的几位同事对此项研究很感兴趣,对我收集参考资料和相关论文的请求都作出积极反应。他们是乔治·考吉尔,T.帕特里克·卡伯特,麦克尔·帕克一皮尔森,约翰·法伊弗,罗伯特·沙勒尔,斯蒂芬·惠廷顿,罗伯特·温克,特别还有诺曼·约菲。
艾米丽·加伯和卡洛尔·雷奇慷慨地投入时间和精力帮助查找编年史资料。我很感激“美国国家公园服务中心”的拉里·诺德比和书中提到的众多作者和出版社,他们为书中的插图提供了重印许可。谢里·霍尔特克绘制了插图19,斯科特·舍默制作了若干幅电脑生成的插图。
在我的请求下,若干位同事审读了我1982年的论文,或这本书的初稿,提出了宝贵意见。这些同事包括亚瑟·爱尔兰,克里斯托弗·皮普尔斯,麦克尔·希弗,H.沃尔科特·托尔,亨利·怀特和诺曼·约菲。
我必须特别提及科林·伦德弗里和杰里米·萨布洛夫,即这套“考古学新论”丛书的编辑。本书能有现在的样子,要感谢他们的关注和他们在印刷材料上的建议。值得特别感谢的还有剑桥大学出版社考古学编辑皮特·理查德和一丝不苟地为此书制作印刷稿的伊恩·怀特。
我真诚感谢家庭、同事、编辑和所有人的帮助。
约瑟夫·A.泰恩特
尽管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地下蕴藏着世界上所剩余石油储量的1/4,但许多沙特人都持有一种近乎宿命的观念,这种观念可以从他们喜欢说的一个段子中充分体现出来:“我的爸爸骑骆驼,我开汽车,我的儿子开喷气式飞机——他的儿子还骑骆驼。”事实上,在50年前沙特的大部分人口还是以游牧为生,他们过着和他们的祖先穆罕默德一样的生活,沙特人所描述的这种物质生活方式的轮回,对所有享受现代西方文明的人都是无法回避的。现在生活在中国城市中的中年人,往前追二代,也基本上都是农民。1970年代初,我在读小学,每逢假期,都会回乡下的姥爷家,那个山村并不很偏僻,距我居住的城市也只有100多里,但那时乡下依然用木轱辘的牛车,晚上点的也是豆油灯,烧的是秸秆,那时农民的生活与我们的祖先没有多大的差别。
现代社会,或者说信奉市场经济的社会,其主流意识形态可用进步主义来表述。其观点概括如下:社会是不断进步的,农业时代高于狩猎时代,工业时代高于农业时代,而信息时代(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又高于工业时代。生产效率则是进步主义者衡量社会进步与否的一个标杆,而生产效率的高低又取决于经济制度是否先进(如是否采用市场经济体制)与科技是否昌明。
遗憾的是,进步主义者在分析社会进步与否时,漏掉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那就是自然资源的制约,而现代文明,或工业文明,或信息社会,是完全建筑在不可再生的化石资源的消耗上的。
如果说19世纪的工业文明离不开蒸汽机(燃煤)的推动,那么,20世纪以来的现代社会以及全球化则奠基于石油驱动的内燃机,没有大功率的内燃机(航海轮)与喷气发动机(飞机),全球化只不过是空中楼阁。
甚至可以这样说,整个现代文明都是建筑在化石资源之上,且不说都市中的钢筋水泥大厦、地铁、小轿车,就是看似传统的农业,若无源于石油的化肥与杀虫剂(这也是所谓上世纪50年代兴起的绿色革命的根本),就不可能有超乎传统的高产。而信息社会的终端——电脑,无非就是功率100瓦左右的电器。
罗马俱乐部的专家们根据最新数学模型World3的计算,石油的消耗在2015年将达到顶峰,即在2015年地球的石油储量将耗掉一半,而天然气的峰值,也将在随后的10年左右出现。按现在的消耗速度,石油和天然气在40~50年左右用完,煤炭也只能用100多年。尽管人类已开始尝试开发利用可再生的替代能源,如风力发电、太阳能电池、地热发电,包括在技术上已非常成熟的水力发电,但从整体规模上,这些可再生能源的使用,目前也未超过能源利用总量的20%,而新能源(如太阳能、风能、地热等)在全球发电中所占的比例仅为1%(参见图1)。这里还没有考虑可再生能源(如占可再生能源比例最大的水力发电)对环境也有不可估量的影响。除上述各种能源外,与现代物质文明直接相关的金属矿产(亦属不可再生资源)的储量及生产状况也不容乐观,详情参见表1。图1与表1的数据均来自西方的权威机构,据我国官方最新统计数据披露,目前我国90%,左右的一次能源、80%以上的工业原材料、70%以上的农业生产资料都来自于矿产资源,亦即不可再生资源。(参见中广网,2009-08-24,“我国初步形成多种能源全面发展的能源供应新格局”)
在过去200多年中,西方社会人均消耗的能源量比其他社会有历史记载以来人均消耗的总量还多,过去两个世纪“文明”社会的所有进步,都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矿物燃料燃烧所释放出的大量能量。但当这种现代文明赖以生存的燃料耗竭时,那些我们曾引以自豪的复杂文明形式(如大都市、高速铁路、航空运输等)就成了累赘。反思这200多年的文明,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以化石资源为基础的现代文明是上帝送给人类的一粒巨型长效“兴奋剂”,这粒“兴奋剂”通过科学技术这一中介,在200多年的时间中,增强了人类的想象,放大了人类的欲望。从商业角度来看,没有化石资源作为动力与原料,科学技术充其量只能作为一种具有观赏价值的魔术(人们曾经有意无意地夸大了科技的作用)。
学术界主流,不论其鼓吹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均可视为制度决定论者,这些人都忽视了资源的重要性,尤其是谈到现代物质文明时。我想没有哪位政治家与经济学家会轻易给沙特这样完全靠石油致富的国家贴上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的标签。若非要为我们所处的时代贴个标签的话,那最贴切的应是进步主义或物质主义,之所以将进步主义与物质主义等同,是因为进步主义者衡量社会进步与否的标杆无非是商品(物质)生产率的高低,而进步主义的天堂(工业社会与后工业社会),又都是靠燃烧地球几亿年前累积下的不可再生资源照耀的。因而,当这种资源耗竭之际,也是进步主义的观念与时代终结之时。
当然,追求物质享受,把财富视为幸福与成功的标准并非现代文明的特征,这或许是人作为动物的本能,而这也是历代文明社会尤其是复杂社会崩溃的根源。其微观机理可简述如下。
人类追求物质享受过度消耗自然资源并最终导致社会崩溃源于如下一个道德难题:如果地球上只有一个人(假如他不死,能无限活下去),那他一定会谨慎行事,任何有损他未来福祉的事,他都不会去做,在逻辑上这个人可以做到可持续性发展或可持续性生存。遗憾的是,地球上不只有一个人,而是N多人,而且每一个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现在已有60多亿人(1900年全球人口只有16亿)寄居在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上,每个人对自然资源的消耗、掠夺以至破坏,对于整个自然资源总量来说均可视为无限小,但60多亿人的消耗、掠夺以及破坏的累积就会趋向一个足够大的量,这个量足以突破地球的承载能力。人类就像寄生在地球上贪得无厌的寄生虫,只知道为了无限满足欲望,繁殖下一代,而无止境地吞食它的寄主——地球,最后的结局就是人类在一个资源被彻底耗尽,被彻底污染的地球上绝种消亡,这或许是人类这一物种的宿命(这也是经济学中有关“公地悲剧”的另类表述,有关气候变化的“吉登斯悖悖论”实质上表述的也是人类的这一困境)。上世纪中期美国著名作家斯坦贝克在论及社会主义为何不会在美国出现时,有大意如下的论断:每一位美国穷人均把自己视为暂落困境的百万富翁,这种观念也是市场经济(或者说是资本主义)的潜在或基本信条,即人人都有追求幸福(即满足物欲)的权利与机会,这也是人类“进步”,同时也是人类整个物种最终消亡不可遏制的原动力。如上的美国梦也可以说是对理性人的另类诠释。理性人是市场经济的潜在前提,这种观点认为,人是自私的,追求自我利益的,当每个人在追求自我利益的同时也增加了社会的整体福利。但当人们获取利益的资源是有限的,不可再生的,尤其是当少部分人的利益的满足是有意无意地以损害大多数人(以及后人)的福祉(环境)为代价时,这种完美的市场机制就值得怀疑了。
我们或许还可从美国著名学者芒福德对罗马帝国兴衰的生动描述中看到现代文明未来的景象。
据公元312~315年的官方调查,罗马城有方尖碑6座,桥梁8座,公共浴场11处,另外还有926处私人浴场,供水干管19条,斗技场2个,圆形大剧场2个(其中建于公元1世纪古罗马鼎盛时期的圆形大剧场可以容纳45000名观众),剧场3个,图书馆28处,斗剑学校4个,观赏海战的水上表演场5处,大理石凯旋门36座,城门37座,仓库货栈298处,公共面包房254处,殿堂1790间,公寓住宅楼46602座。罗马的全部剧场和斗技场可以同时容纳罗马的半数人口,洗浴设施可以同时容纳6万多人洗澡。
尚在公元4世纪时,有人认为罗马帝国还应有1000年的国运,然而这个古老奢华帝国的灯光却一盏接一盏地提前熄灭了。公元394年,举行了最后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公元537年,卡拉克拉浴场流尽了最后一滴水,而供应烧水的柴车几年前就中止了定期的木柴供应,更有象征意义的是,公元529年宣扬希腊精神的雅典学院关闭了。
鼎盛时期(公元1~2世纪),罗马人口有100多万,到衰落时的6世纪,人口不足5万。罗马兴盛的物质基础是战争劫掠的财物,这些资源就像现代人使用的化石资源一样是不可再生不可持续的。现代文明不论是从形式还是本质上,继承的都是罗马传统。现在民众普遍着迷于各种各样耗资巨大而又转瞬即逝的时髦活动,这些都是地道的罗马传统,唯一的差异在于,现代人以科学技术为手段将这些活动举办得更加铺张奢华。
我们将本丛书定名为“倒计时”,一是警示人们化石资源即将耗竭,二是警示沉溺于现代物质文明的人们,进步主义的观念与时代也已进入了倒计时,人类在面对化石资源耗竭这一史无前例的困境时,市场机制与科学技术的作用都是有限的。通常进步主义者或普通大众均会乐观地推想,当化石资源或油价攀升到一定高度时,市场机制就会刺激企业或科技人士开发出大众在价格上可以接受的石油替代产品。若这一梦想能成为现实当然是各方人士皆大欢喜的好事,遗憾的是,目前所有新能源的研发与推广均是在化石资源这一平台上进行的。这就意味着,若化石资源耗竭,新能源的研发与推广是会大打折扣的。
人的身体由70%的水构成,但人在脱水10%时就会有生命危险。在化石资源行将耗竭之际,我们的政策制定者与执行者更应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力争使人们在生活观念与方式的转变上实现软着陆,进而进入一个真正的可持续生存的社会形态。在进步主义被迫终结之时,或许我们更应寻求内心的平静,而非物质的享受。现在是我们回归东方智慧的时候了。让我们铭记东方圣人甘地的教诲吧:“地球提供给我们的物质财富足以满足每个人的需求,但不足以满足每个人的贪欲。”(有关应对资源危机的思想观念与可操作方案读者可详尽拜读英国经济学家舒马赫三十多年前出版的对经济学界最具启发性与颠覆性的论著《小的是美好的》)
在“倒计时”丛书出版之际,全世界正笼罩在由美国次级贷款引发的金融危机之中,各国政府与经济学家们开出各种处方以增加金融的流动性,以期在不远的未来使世界经济重回正轨。世界经济似乎也将在这种“危机-复苏-高涨-危机”的循环中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人们在经济危机到来时总是相信,政府会出台各种政策,市场也会自我调节,“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的消费方式与生活方式一切如旧,而且会越来越好。当然,好与坏的衡量指标依然是GDP或量化的物质生活方式,这归根到底还是典型的进步主义信念。
但当化石资源与其他不可再生资源消耗殆尽时,当由于燃烧化石资源导致的气候变化可能将整个地球带向灾难的边缘时,我们将经历的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经济危机与经济循环。假若人类还想在地球上生存下去,那我们就必须(或不得不)放弃进步主义或物质主义的观念与生活方式,而转向和平、绿色、真正可持续生存的生活观念与生活方式。这将是我们这一代人和下一代人必须面对的困境与必须解决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