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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酥油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江觉迟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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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酥油》由江觉迟所著,一个汉族女子,一个藏族男子,5年,25个孤儿。

酥油灯下,60万字日记。

纯净的爱情,如蓝云里的月亮。

一部真实得令人摒住呼吸的书。

一首用生命书写的善与美的歌,一个足以让人心灵重生的故事。

潘石屹、麦家、安意如、王小山、胡赳赳、姚晨等人被《酥油》深深感动……

内容推荐

江觉迟,一位普通的安徽安庆女子。2005年只身来到极其遥远、与现代文明隔绝的原始深山草原藏区。搜救那里因频发的灾害而出现的孤儿,并在寺庙庇护下开办学校,教育这些草原孤儿和私生子。一待就是整整5年。她在昏黄的酥油灯下写下60万字的日记。又改写成《酥油》这部小说。

《酥油》由江觉迟所著,《酥油》是一部充满感情的,既美丽而又忧伤的故事。书中的梅朵千辛万苦来到深山草原,把全部的热情和爱留在这里。从一个如花美人成为一个百病缠身的女子。为了那一个个寻找出来的孩子,为了那斑驳残破的碉楼学校,为了给流离失所的孩子们一个庇护所……

月光是喇嘛安排帮助梅朵开展工作的当地草原男子,梅朵和他以及那些他们一个一个从深山草原里找出来的孩子相依为命。梅朵和月光,渐渐相爱,深爱,经历生死,不离不弃。然而,梅朵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胃病、贫血、吐血。月光恪信寺庙的力量,可是寺庙救不了梅朵的身体。

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而咫尺天涯?梅朵如此拼命却连续遭逢变故,面对茫茫荒原,该何去何从?

……

目录

上篇

点起一支迷香

我要说一个迷香一样的故事

让你慢慢来听

中篇

我只有那么多的气力孩子

只能摸一摸你的脸

向你微笑一下

下篇

我的护身符

我的神灵,我的心脏

尾声

后记

附录

试读章节

蒋央,当我再次提起笔来写信,你知道我们已经分别了多久?是的,整整三年!你好吗?和湛清结婚了吗?我想如果能够赶上你们的婚礼,我要带上月光。我给你当伴娘,让月光给湛清当伴郎,我俩为你们献哈达……

唉,你肯定要问:月光是谁?

他啊,是个放马的,种青稞的。一半牧民,一半农民。并不会说汉语,也不会写藏文。他就是一个十足本分的草原青年!

但你要知道,如果他从小也有条件接受跟我们同样的教育,他会和我们是一个模样的!现在,我想我对他的情感,就像他对他的草原、他的牛群、他的家乡。

你知道他的家乡有多美吗?这个季节,雪山下满山遍野的杜鹃已经开放。团团簇拥的红,伴着雪泉从高山一路滚下来,直到我的脚底。身体被淹在花丛中……而前方的草甸子上,还有青兰,还有党参,钴蓝色的紫堇,喇叭一样的波罗花,一小朵一小朵、有点害羞的点地梅……是的,你所能感受的,花的妩媚、娇艳,花的海洋、天堂,它们都陪在我身旁,热情而踏实。我爱这样的地方,想永久地留下来。但是这里草原海拔太高,冬季漫长而寒冷,空气稀薄。

唉,要我怎么说!如果我和月光结婚,我将要永远留在高原。可我现在心脏扩张严重,心天天作痛;饮食不适应,导致胃病复发,时常吐血。身体不允许我留得太久。

而我也不能带走月光,他没有出藏生活的能力,并且我的工作也不能让我轻易放弃。今天又吐血了,吐得很凶。实在坚持不住才给你写出此信。至此,我已经整整失眠两个月了,睡觉只能依赖安眠药和定心丸。

可是蒋央,如果有钱,如果我有足够的钱,我就可以带月光到我们学校对面那个低海拔的雪山峡谷里去,开辟一个适合我们内地人生活的家园。那雪山峡谷,海拔不过一千米,四季如春。在那样的地方生活,我的身体就会好起来。最重要的,我就不必离开草原,离开学校,离开我们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孩子……

我泪流满面,冷的,还是贫血,手指哆嗦不止,不利索,一笔一画地拼凑,才写完这样的信。然后打马到县城邮局,发快件寄给蒋央。

这是我第二次给她写信。

第一次是在一个月前,冗长的一封信寄出去,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复。我不失望,跟她说至如此,即便她收不到信,想必也能感应。我相信,无论什么事,只要心灵相通,就会有感应。记得父亲去世之前的日子,有三天,我心口痛得厉害,彻夜难眠,后来匆忙往家赶,还在路途中,噩耗就传来了……回家扑向父亲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抓住那只手,从温软十指间一点一点向父亲身体上方抚摸。轻轻捏起他的手臂,还有些微弹性,他要用一点温度,来等候久盼不归的人……那一晚,我为父亲守夜。一整夜地望他。他的头顶上方,清油灯整夜地亮着,父亲睡在清油灯下。我朝父亲跪下来。从香炉里渐渐浮起的青烟中,我望见父亲双目微闭,安静地睡着,又像在等待。我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是等我回来为他送终,还是等我回来再听他的嘱咐:将来,无论你在哪里,孤儿工作,要做,就不要放弃,好好做下去!

那时,我感觉大地从地心深处喷薄出的冰凉,扑在我身上。我听到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小小的心脏,蓄积山崩地裂的力量,剧烈,粉碎,茫然不知所向。

一种痛,就是这样失去亲人。需要独自去承受,慢慢挨过,谁也帮不了。那时刻,我没有给蒋央送发丧的信,没有告诉她我失去家和亲人,没有告诉她我的痛。这种痛,只有我一个人慢慢挨。

可是现在,我是多么需要~双聆听的耳朵,需要朋友,需要蒋央和湛清啊。

长信寄出后,一个人坐在邮局外的台阶上发呆很久,然后我打马爬上县城上方更高的山,站在风里,泪止不住地流。山峦无尽,草原早春的风似是回暖,却是伤寒更多一些。海拔四千米的冰凉空气里,氧含量不过十五个点。再上一道山梁,更为稀薄。呼吸越来越短促时,却看到一位红衣喇嘛快马加鞭地朝我追来,老远就发出气喘吁吁又真切的声音。

“梅朵老师,您刚刚离开县城邮车就上来了!有您的一封信,我怕耽误,就赶着送过来。”

“哦呀谢谢,谢谢您,喇嘛!不是您及时送到,一上草原去,又不知哪天我才能看到它了。”

接过信,一看却是蒋央的。称呼用的是我前一封信的落款“梅朵”,那是字字句句沾着花粉气息的文字。

“梅朵!梅朵!三年了,若不是收到你这封信,我和湛清就找不到你!为什么这样长久不给我们写信?而上封信写得那么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能清晰地说出来?我们在为你着急!若能收到此信,一定要细细地、明明白白地写个长信回来。告诉我,我和湛清应该怎样来帮你?还有,我们想知道你的生活,这三年你在高原上的生活!”

P2-4

序言

只有把自己变成一个真实的弱势者,你才能真切地感受人间的疾苦和贫困。这与你到贫穷中体验生活完全不同。就好比把两个人丢进茫茫沙漠,一个有后援,一个无后援。

贫苦会让一个人无助和孤独。孤独无处诉说时,就想写。而这样的孤独写作,我认为是对自己心灵的一次洗礼——善恶之事,你自己懵懂不清时,在换位思考中,往往会从你小说中的人物身上泾渭分明地体现出来。这时,你会感慨,原来这件事,应该这样做才是对的,应该这样做才会快乐。所以,一次涉入人生、人性、仁爱的写作,一次描述人间疾苦、贫困、大痛的写作,会让你更深刻地去思索生命的真实意义:人最终需要什么?人最稳定的幸福是什么?这种思索,会提升你的思想高度,或说安定你对俗世的浮躁情结。写作,就这样慢慢净化你。

我相信这样的过程。我经常会被自己笔下的人物感动。这种感动,更坚定了我要把工作坚持到底的决心。什么工作呢,就是在草原上寻找失学的孩子、孤儿和流浪儿。

说说五年前吧。那时我上草原开展这项工作,第一次住进牧民帐篷,与他们朝夕相处。我被他们的生活深深震撼了。虽然在这之前我也到过藏区,但只是一个旅行者,一直在路上,没有深入生活。所以根本想不到世上还会有人过如此艰辛的生活。且不说贫穷,是生存环境实在太恶劣了!你说我们平原的民工辛苦吧,但他们至少还有一张床,睡觉总不会淋雨。牧民们却是常年风餐露宿,淋雨水,睡草地。这里的草原没有夏天,即使是内地最炎热的七月,也时常雨雪不断。

他们的生存状态震惊了我。我决定留下来。

但真正深入草原生活,那并不是有决心就能够坚持到底的。首先是饮食问题,从天天吃蔬菜水果到一直吃糌粑酥油的日子是非常难熬的。意志再坚强,也敌不过身体的反应。不久身体出现问题。因为天天吃糌粑,干燥缺油,突然出现便秘。每次“方便”非常痛苦,终有一天造成肛门出血。当时心里非常慌张,害怕血会止不住。就想起妈妈曾说,在饥饿的一九五八年,她因吃油树皮而导致便秘出血,后送进医院。医生什么药也不用,只给~碗猪油,喝下去,竟然好了。想起这,我就在风干的牛排上寻找牛油,一撮一撮抠下来,熬成油液,捏着鼻孔一口灌下去,果然后来就顺利一些。这个,后来就成了那几年我在草原上特有的治病“秘方”。

而睡觉是件叫人非常头疼的事。晴天还好,一下雨,那真是说不出的受罪。牧民的帐篷大都是牛毛织物,且编织松弛,所以外面一下大雨,里面必是细雨蒙蒙。初上高原的人,本来对缺氧环境就不适应,不可能把头包在毯子里不出来,那会相当憋闷。所以只要一下雨,我肯定会打上雨伞睡觉,要不,头发和脸都会被淋湿。而每个夜晚,牧民们的大狗要散放出来。狗们很会护家,看到陌生人住进来,很不欢迎。没有一定的时间来培养情感,它们是不会让你睡得安稳的。漆黑一团的夜,它们钻进帐篷来,直接立在你头顶上方,嘴里拖着唾液,疯狂地朝你吼叫,用爪子刨你盖的毛毡,恨不得扑进毡子里啃你一口肉。只要毛毡稍稍扎得不紧实,露个缝隙,不说它那满口利齿,爪子也能撕碎你。哆嗦着困在毛毡里喊人,牧民爬起来把狗赶走。但等他躺下,狗又冲进来。就这样周而复始。睡觉的时间,总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

再说卫生,总也有些难以启齿。让我感觉最折磨人的就是洗澡。一开始上去,感觉根本无法解决个人问题。在一个集体大帐篷里,妻子和若干个丈夫共同住在一起,还有一大堆孩子。所以除了脸,别的地方要想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就这样忍着,拖着,感觉身体是不是要发臭了。有一天狠狠心跑到小河里用雪化水洗身子,结果一回帐篷就发烧,差点儿因感冒患上肺水肿。之后再也不敢洗了。

 就这样,从身体到饮食到睡眠再到卫生,实在有些支持不住时,我有点儿动摇了,想回家。准备走的时候,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第二天一大早,我背个包裹从帐篷里出来,竟然发现帐篷外全是人,牧民们都站在那里。挽留的话一句也没有,只是有人开始面向我唱起歌来!我当时的脚步,就那样再没迈出去……

 这都是几年前的事。

 现在我不需要他们唱歌才会留下来了。我们的孩子也有了地方上学,我们的牧民也有了太阳能电灯。我们的日子慢慢好起来。

可是,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坏了。因为饮食不适应,导致胃病,贫血也越来越严重,身体已经不允许我留在高原太久。

二○○八年底,我迫不得已离开草原,到内地治病。从此之后,只能断断续续地上山,一边在草原上坚持,一边又不得不经常回内地治病,一直到今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每次离开时,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总是一个人望着那荒芜的天地泪流满面。那种孤独与纠结,用什么言语也说不出,用什么方式也不能发泄。

在特别想念草原的日子里,我经常会翻开过去的日记看一看,经常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写起来,一边流泪一边写……

所以说写《酥油》,对于我是困与痛的宣泄。困就是这般的。

那么痛,是我再也无法弥补了——二○○七年夏天,内地高温酷暑,藏区却进入一年中最美的夏季。我在草原上有三天彻夜不眠,匆忙收拾行李往家里赶。但是还在路途中,家中传来噩耗……回家扑向父亲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当时我并没有太多剧烈的疼痛,赶紧找来医生请求他们抢救。我想父亲只是暂时休克……那场面刻骨铭心!

父亲在世时一直就有个心愿:希望我能写本书。可临终时我也没能实现他的愿望,并且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还不在他身边……

望着老父亲被黄土一点一点盖去,我眼里并没有泪,只是心里在发狠:父亲,我一定要写出一本书,在您的坟前,一张一张烧给您……

现在,我终于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而最终,《酥油》并不是我的传记。我本来是想以自传体来写,但写着写着,就觉得传记阻碍了我想要表达的思想。所以我把它写成小说,《酥油》因此才有了更大的展现空间。

它就是一部小说,一部浸满我的汗水、心灵、情感的小说。

有很多读者在我的博客中读到《酥油》的连载时发出这样的声音:它真实,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无法虚构。这个说法,我要转换一下:不是小说真实,是写小说的人心灵真实、情感真实。说实话,《酥油》能让读者有这种感觉,主要在于,小说里每一个故事、每一个人,你都可能会在藏区看得到、摸得着、想得出。你完全可以对号入座。我有时还在想,要不要在小说前页上加一句:如有雷同,切勿对号入座。

是的,说至此,《酥油》就是这些年我在藏区之所看、所思、所感、所念、所期盼的情感的总汇,它被释放出来。

当然,我个人的工作经历或多或少是小说的一个创作背景。大半时间,我是在这种背景下完成小说的。

这篇小说的完稿,除了父亲在冥冥之中给予的力量外,我还要由衷地感谢生活中的一些人。说出来只是想真诚地道明一个事实:曾经是很多爱心人士的爱心,促成了我的爱心旅程。而这旅程肯定不会结束,肯定还会继续——我相信会有人前来接替和支持我的工作,和我一起走下去!

这些爱心人士当中,我要特别说一下山东的一位先生(因他个人请求,这里不写他姓名)对草原孩子的真诚帮助。我记得在学校最困难的时候,他自己并没有钱,向别人借钱来帮扶我们。他说:我比你要富有一些,因为我还能借到钱,你却不能!这句话,我和孩子们会用一生时间来记着。他像我的兄长,像孩子们的亲人。感谢他!

再就是一位藏地唐卡画师,一直从行动上支持着我。我工作的时候,经常是需要走长路的,骑马,到大山深处、边远的地方、无公路的地方,路程涉及藏区大山里的很多个草原乡镇。在那些行走的岁月里,他就像一个亲人,我走到哪里,他总会想方设法找一些当地朋友帮忙,让我感觉安全、踏实。

不得不提的还有出版人沈浩波先生,几个月以来,他对《酥油》倾注了很大心力。一个公务繁忙的出版人,能够亲自去看稿,真的令我感动!我对他的感动还在于他对作品的热情,或者说对陌生新作品的热情。那种热情,像是天性里带着的。他给新作者、新作品带来一种希望。

还有《酥油》的编辑王凌米,为小说付出了很多努力。

编辑主任辛海峰,在小说后期工作中,为小说所做的努力更让我感动。与他沟通时间并不长,但效率非常高。他的认真,事无巨细的态度,让我敬佩!

由衷地感谢他们!

另外还有两位令我难忘的作家。一位是安庆的甲乙老师,几乎从我着手整理小说开始,一直耐心细致地看稿,提出很多宝贵建议。有一天,他说:你能出一本书,比我自己出一本还让我快乐!这话,意味深长。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从我上高原一路看着我走过来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滋味。另一位是合肥的孙叙伦老师,在定稿前对小说一字一句看下来。记得我到合肥时,正下一场大雪,天很冷,他送我离开,站在风雪中一直目送我很远……小小的温暖我也记得!我想,在最困难、最孤独的时候,别人给我一滴水,也是我的河流!是的,是很多这样的爱心人士,很多这样的关爱,在一路温暖着我工作、写作。

感谢他们!爱,会让世上每一个孤单的孩子眼睛里有光!

后记

我得承认,我被这本名叫《酥油》的书感动了。做出版十年,第一次,很单纯地,被一本书的“真诚”感动了。第一次,我愿意为一本书做最大的努力。

这是一部小说。

但也可以看作完全的纪实。虽然作者江觉迟一再说:书中的爱情是虚构的。

我却觉得也是真的。每一次对话,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因为文化的差异而产生的剧烈的碰撞。包括,最后的绝望。

但这不是一本唯美的,有关西藏的爱情——那太小资。太多行经西藏的路人可以去写。不需要觉迟来写。

这是一本沉甸甸的,爱之书。不是爱情的爱,是一种更真挚、更稀少、更倔强、更深刻的爱。

作者江觉迟,年轻的安徽女子。当然,就像很多女子一样,对于西藏,她也有着向往。同样也是,很小资的那种。

她的命运被一位来自藏区草原的喇嘛改变了。在书中,他叫多农喇嘛。

多农喇嘛告诉觉迟,在麦麦草原,有很多孤儿。洪水、泥石流、雪崩,各种大自然的灾害,每发生一次,草原上就会多一些孤儿。这些孤儿没有了家,也上不了学校。喇嘛的寺庙想办一个学校,教育这些孤儿,但是,没有老师。多农喇嘛静静地看着觉迟。

觉迟突然觉得,她是被命运选中的。她突然格外想看到麦麦草原上的那些孩子。她想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她希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让这些孩子,将来能够去城里读中学。

二○○五年,觉迟就这么懵懂地上路了,怀着懵懂的热情。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远。

先坐火车,再坐汽车,再坐拖拉机,再坐摩托,还要再骑两天的马,最后还要步行大半天,翻山越岭,才来到麦麦草原。

这是一片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原始草原。它处于千万道青幽山梁中,由一块块小型草场拼连而成。曲折的草场,有着无数不规则的边缘界线,自高山之巅铺展开去,又无限延伸到遥远的地方去。

在草原茂盛的草线尽头,耸立着一座在炎夏也会覆盖花花雪冠的高大雪山。

山腰间,苍茫雪线上陡然吐出一条发达冰川。冰川一路壮大地延伸下来,钻进周围的冷杉林、云杉林和高山杜鹃群,形成冰川和森林共存的原始草莽又冰清玉洁的清寒世界。这里,将是觉迟工作的地方。

这一去,就是五年。

整整五年。所谓的学校,其实就是寺庙喇嘛家的土坯碉楼。废弃已久。黏土与沙石混筑的三层房屋,经年风雨已经把墙体表层侵蚀过半,随处可见沙石剥落后形成的斑驳伤痕。而墙体下方,遍地油麻藤密布如网。

没有电。当然更不可能有她用惯的任何电器。

夜晚,只有酥油灯熏着她的眼睛。

没法洗澡。

无法想象,这个汉族女子,是怎么度过这五年的。漫长的五年。

因为爱。她爱上了那些她一个一个从高山草原上捡回来的孤儿。

她学会了骑马——必须学会。骑着马跑遍了草原上的每一个牧场,有时需要几天几夜。哪里有泥石流,哪里有山洪,她就会到哪里。她记得多农喇嘛的话:每一场灾害,都会留下几个孤儿。草原上的灾害太多了,她因此有了很多学生。她爱这些孩子,她觉得对他们有责任。她有一个梦想——让这些孩子到城里读中学。

五年。她毕竟是个汉族女子。她把最美好的青春扔在草原上,孤独残破的碉楼里,酥油灯的旁边。

直到她病倒。在书中,她说:心脏扩张很严重,心天天作痛。由于长期待在高原,饮食不合适,胃病严重,导致吐血。贫血也折磨着我,怕冷得厉害,身体不允许我留得太久。

病情逐渐加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这个她已经爱上了、习惯了的草原。

她开始每天晚上在酥油灯昏黄微弱的光线下写作。

她要把她的这五年写下来。她把这本书写成了小说,里面有个男主人公,受多农指派,和她一起办学校,一直陪伴她。他们产生了爱情。

她打定主意,将来要出版这本书——她很聪明,她觉得,写成小说也许更有出版机会。

她觉得自己也许终将离开。她想出版一本书,甚至有一个紧张的希冀,希望通过这本书,她能找到一个继任者,找到下一个点亮酥油灯的人。她说,她一定要找到一个真心真意会像她自己一样爱那些孤儿的人。她知道这太难了,但也许在这本书的读者中,真的会暗藏机缘。

另外,这也是为了圆她已逝的老父亲一个愿望。觉迟的父亲是一名教师,也是一位诗人,他一直希望觉迟也能从事写作。二oo四年,在觉迟决定接受去藏区草原救助和教育孤儿这份工作时,全家人都反对,只有父亲支持她,并且对她说:要做,就不要放弃,好好做下去。可是谁都没想到,当觉迟在藏区的深山草原和孩子们在一起时,父亲却因病溘然长逝。

这本《酥油》,是觉迟要献给自己父亲的。

她真的写完了,并且辗转,这本书到了我的手里。

她给我讲她的故事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要为她的故事和梦想倾注心力。

讲着讲着,她突然唱起歌来,嘹亮宽广,完全是真正的藏族女子,如同放马在藏区的草原上。她已经被同化了。

她说她憋坏了,在家里不能唱,一唱,邻居就抗议,憋死她了。

她说她现在根本就不会过马路。

从每天纵马奔驰的草原回到汉地的城市,她完全不能适应。她怀念着那些孩子,如果身体允许,她还想回去。

这本《酥油》就是她在麦麦草原的酥油灯下写就的书稿。书里的主人公,有一个好听的藏族名字,叫梅朵。

这本书写得真实、真诚、真挚。充满了爱。

在书中,她写了梅朵和月光是如何在茫茫草原上一个个寻找到那些孩子的。每一个故事都感人至深。每一个孩子都有紧锁的心扉,需要她用心一个个去融化。

有一次,他们要进入原始森林,到雪山的另一头去寻找孤儿。在路上遭遇了泥石流。

“我从来没听过那种呼啸,它所发出的那样阴暗的轰鸣,像天兽洞张的嘴,要吞下这个世界。心头跟着一裂!巨大无形的轰隆声制造的强烈声波只在顷刻间撞击大地。浑身紧缩,我也逃避不开那铺天盖地的震荡感应。还来不及逃离,却看到呼啸中的云雾,不,确切说应该是雪雾,突然裂化成一条条白色长龙,腾云驾雾,凌厉地向雪泉上方的丛林冲去。所到之处,切割山体,埋覆丛林。巨大杉木在顷刻间被打断、推倒、翻滚、埋葬。一切只在闪逝之间,一秒、两秒、三秒之间。天昏地暗。轰隆声叫人心头发慌。恍惚中我望向雪泉,天!雪泉下方还有月光!

“我朝雪泉奔跑。大马在山坡崩裂中嘶鸣。惊惶中,不是我救月光,却是月光火速拽过我拼命往丛林里逃奔。在把我拖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后,他一把推过我,又奔回山坡解救大马。

“此时,周围的天地,丛林震颤,山谷雷鸣,沙土如同堕胎般从山体生生剥离,形成巨大的泥石流,沿着道路山沟前推后拥,奔腾咆哮。庞大石块伴着整堆泥沙沉闷地轰塌下来,带动粗壮的高山冷杉垂直砸进泥沙当中,溅起数丈高泥水雪浆。直像天空下起一场沉坠的泥雨,扑盖上我的脸,连我的魂魄都被它生生覆盖。”

这就是梅朵寻找孤儿的路线,刚刚学会骑马的汉族女子,一头就扎进了这样的环境。

有一个故事,特别打动我。

梅朵的孤儿中,有一个叫苏拉的小女孩,来到梅朵的学校后,一直不肯打开心扉,闷闷不乐,每天都在念经。后来才知道,苏拉小孩在雪崩中,与她的姐姐阿芷失散了。苏拉小孩想念姐姐,她听喇嘛说,如果念上三万八千遍经,就能与姐姐相遇,苏拉小孩因此时时刻刻都在念经。

梅朵发誓,要帮苏拉小孩找回她的姐姐。多方打听,知道阿芷流落到离麦麦草原最近的一个县城里(也得好几天的路程),在一个茶楼工作,实际上就是陪人喝茶的妓女。梅朵想去把阿芷找回来,遭到了月光的坚决反对,不洁的“妖女”,在圣洁的草原上是罪孽深重的人,月光认为,阿芷会玷污干净的草原。但是倔强的梅朵一定要去,激烈的争吵后,月光陪梅朵去找寻阿芷。

阿芷听说妹妹还活着,激动得哭了,她答应梅朵第二天跟他们一起回麦麦草原。可第二天一早,阿芷搭上了一辆不知去向的长途汽车,不辞而别。

 梅朵带着苏拉小孩,踏遍好几个草场,也没能找到阿芷。在苏拉外婆家那片草原的玛尼神墙,苏拉小孩虔诚地转着神墙。

五年后,梅朵才偶然得知。当她和苏拉小孩在玛尼神墙转墙的时候,阿芷也在那里转着,她已经转了很久。因为寺庙里的活佛告诉她,要洗清身上的罪孽,必须围绕玛尼神墙转三年。阿芷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地去麦麦草原和妹妹团聚,她不能玷污自己的妹妹。可是阿芷连一年都没有转完,那年冬天,转墙的人越来越少,阿芷没有任何食物的来源,饿死在玛尼神墙下。

还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大男孩,十九岁了,名叫所画。

梅朵在寻访阿芷的路上遇到这个男孩。男孩告诉她,他也是孤儿。梅朵很为难,因为这么大的孩子,还怎么上学呢?但所画希望梅朵帮助他,帮他找一份工作。梅朵没有能力帮到所画,所画失望地离开了。

回到麦麦草原,梅朵惦记着所画,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帮助这个大孤儿,救助孤儿是梅朵必须做的工作。梅朵一边寻访阿芷,一边倔强地重新在茫茫的草原上寻找孤儿所画。

没有找到阿芷,所画却找到了。梅朵推荐他去找她认识的为寺庙画画的画师耿秋。耿秋收留了所画,所画学得很快,他和耿秋画师一起,为梅朵的学校画上了美丽的壁画。梅朵为所画感到非常高兴。

一年多后,草原上来了一位主持法事的大师,据说在喜马拉雅山背面修行多年。大师带回了一把神赐宝刀,可以切除人体内部的病变器官,而不见伤口,不断筋骨。所以草原上方圆几十里地的牧民都赶过来参加,尤其是身体患病之人。

所画特别高兴,他手臂上长了一个丑陋的瘤子,他希望大师帮他除掉。

活佛举起了雪亮的神赐宝刀。有着现代医学常识的梅朵,挤不进人群,赶紧大喊:“大师!大师请住手吧!今天……唉今天不是吉利的日子!是……昨晚绿度母托梦与我了,今天过了午时以后时辰就不吉祥了,不能做法事活动!”

可是已经晚了,所画展开臂膀,大师锋利的钢刀已经朝着所画的手臂上倾斜着削了下去……

所画朝大家僵硬地笑笑。他没事,很多人这样认为。他站立了一会儿,僵笑了一会儿,然后等梅朵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那个手臂,在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被鲜血渗透!那么厚实的氆氇,却是不能阻拦血的愤怒,鲜血迅速渗出衣袖,顺着手指淋下来……

“所画!所画……”梅朵抱住这个僵直的男孩浑身发抖。所画一点儿反应没有,只是倒在梅朵怀里。

很多人惊惶地奔过来。月光上前把所画放倒在地,扒开他手肘上的氆氇,里面全是血……

大师钢刀举在手里,他本人也怔住了,不敢相信这样突发的后果。拥上前来的人群惊恐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大师靠在法座旁发出模糊回音:“今天,后来变成……不祥的日子!所以才会不显灵了……绿度母都托梦给汉姑娘了,她能证明……但是她迟到一步跟我说明……都怪这姑娘说得迟了……”  所画的右手残废了,再也不能举起画笔了。他的梦想刚刚燃烧起来就被无情地扑灭。

绝望的所画,最后的归宿只能是,进入寺庙,当一名僧人,这就是作法的大师给所画的全部补偿。

一个女子——汉女子梅朵。

一个男孩——康巴汉子月光。

几十个孤儿。

整整五年的日日夜夜。

他们在麦麦草原上相依为命。梅朵和月光,彼此相爱。为了孩子们,梅朵耗尽了心血。为了月光,梅朵很努力地,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酥油女子,她已经决定,就在这草原上,嫁给月光。草原上的人们都喜欢和信任这个倔强而热情的汉女子,把她看成是菩萨化身。

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这将是一个完美的,关于“爱”的故事。

梅朵献出了自己全部的爱。

可是爱的背后,另一些事情渐渐浮出水面。

梅朵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胃病、贫血、吐血。月光笃信寺庙的力量,可是寺庙救不了梅朵的身体。

寺庙甚至救不了孩子们。梅朵的梦想一直是,教会孩子们最基础的知识,把孩子们送到县城读书。可是最后,她发现,多农喇嘛的意思不是这样的,被她视为亲人,并且是孤儿学校的最坚定的支持者——多农喇嘛,只是想让这些孩子有一些文化,然后再到寺庙当识字的僧人。梅朵觉得自己的梦想坍塌了,她看着那些孤儿,他们是多么想走出草原,可他们的命运,如同所画一样,其实早就被注定——只有她和孩子们天真地相信,命运可以被改变。

梅朵和月光的争执越来越多,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信仰。梅朵对宗教的质疑令月光愤怒,月光也无法支撑起梅朵的梦想。

梅朵终于彻底病倒,回到汉地治病。

碉楼再次废弃,孩子们重新离散。

而麦麦草原在梅朵离开后经受了一场罕见的泥石流灾难,大量村民死在这场灾难中。

这场灾难过后不久,又发生了一场莫名的误会,令月光以为,梅朵已经病死。

他非常伤心,出家,立志修行成一位喇嘛,一生一世来为病死的梅朵和在泥石流中遇难的家人念经。

等到梅朵再次艰难地登上草原,一切都变了。

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月光,在寺庙的台阶上,那个曾经日夜陪伴她的欢乐的青年,他的长发已经剃度,手执经书。稳步,沉着,口念经语。高大的身材,裹着宽厚复叠的绛红僧袍。

“月光!我来看你……”梅朵说。

月光怔在那里。他一脚踏在台阶上,一脚像是要坠落下来,却又停顿在半截台阶中,脚底悬空。阳光那么强烈,照着他一身绛红,像血浆灌进梅朵的心,覆盖开来。

“月光……不月光,就这么轻易,你就这么轻易放弃吗?”

他的目光里是无奈,更多的还是决意。

“可是我为你超度的经语念过一天又一天……前话无须再叙,现在我已经遁入空门!”

“可是月光……你带我去那样的天堂,你让我如此拼搏,你却丢下我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抬头望天,你看神灵就在你的头顶上方,你看到了吗?”

梅朵再没哭,或者哭也淌不出泪。泪水是一种希望。

把背包缓缓递向已经跨上台阶高处的青年,梅朵说:“月光,来,你来瞧我带回的钱……我们可以修通雪山下那条路了,可以在那个峡谷里盖一栋大大的木屋……”

“那还不如盖一座寺庙。”月光打断梅朵,声音轻捷,落地干脆。

《酥油》的故事。

我不知道到底是觉迟还是梅朵的故事。

终于在一场悲哀的无言中落幕了。

感动和悲伤。

爱的勇气和无力。

这是一部关于爱和信仰的书。大爱之书,又充满了面对信仰冲突的无力。

人类终究无法彼此完全接近,即使爱和感动已经排除了那么多的障碍。

这是一部真实得令人不禁屏住呼吸的书。

觉迟依然想回到那片草原——她也许最终也不能变成一个真正的藏家女子,一个月光希望她成为的酥油女子,但那片草原上有她深爱着的孩子们。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否支撑,她希望通过这本书,找到下一个点亮酥油灯的人。

2010年6月7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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