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课的阿秀
阿秀上学的地方叫达那,那是一个野兔泛滥的地方,紧挨着“一滴大海遗忘的眼泪”——青海湖。
阿秀又逃课了,溜到学校后的小山冈。太阳倾斜到西面,照到湖面上,这是湖水最蓝最蓝的时刻,蓝得简直不像水,像宝石。再迟一些,阳光泼洒于沙山顶,反射着金色的光线,湖面就璀璨、绚丽了。阿秀坐在山冈上无聊得很,他观察眼前的湖水、沙山、草地和天空。尽管每天都会看到,但他还是觉得比那些字儿美好多了,颇为赏心悦目。
阿秀不喜欢汉文课,早上还能勉强坐着,用屁股磨着板凳。但到下午就不行了,然后他就想办法逃出来。老师也不管他,他会一直闲逛到最后一节课结束。他算好了时间,太早不行,太晚也不行。太晚了老师会着急,召集整个学校的所有老师和学生们(尽管也没有多少人)出来寻找。那样的话,事情就闹大了,姐姐肯定会知道。阿秀虽然经常和姐姐顶嘴,动不动就惹得她哭泣,但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这样,尤其在学校,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她,尽管他晚上躺在姐姐用最好的、最柔软的羊毛做的被褥里分外想念她,悄悄地流泪。
阿秀一旦逃课就没有晚饭吃了,他也不想吃,他有更好吃的。姐姐在每半个月学习结束接他回家的那一晃即逝的几天里,会尽可能多而精心地为他准备下半个月的伙食。当他返校时,带的东西总是很多,可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会被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小伙们拿去,只给他留下一点,但就算这样也够他省着点度过十五天了。被那些坏小子们拿去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干肉、油饼、红糖、红枣等,有时候会有葡萄干和饼干,这些全被他们拿去了,只给他留下了姐姐最拿手的美食之一——锅盔馍馍。他把三个馍馍包在被子里,被子上包上褥子,褥子上面是臭鞋和臭袜子……这样一来,他们再想把馍馍拿走就得好好想想了。自从他这样干了以后,再也没有馍馍不翼而飞的情况发生。本来他获得启发,打算把其他那些好东西也这样藏,却被他们狠揍了一顿,威胁他要是再耍花样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没收了。他气得不行,坚决地抵抗了,结果不用说,他不但被打,而且他们还在他的被子和褥子上撒尿。他没辙,只能听他们的话。
他从来没想过要告诉老师,他很清楚老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护在他身边,他每天见到他们的次数要比老师多得多。他怕了他们,对他们既畏惧又怨恨。他之所以不想姐姐来学校,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每次姐姐送他来学校,一放下东西他就赶紧催促姐姐回去,多一刻也不让她留。
冬珂尽管怀疑,可并没有发现什么,也就随他了。
前一回,冬珂刚把东西放到弟弟专用的小铁柜子里,正打算拿他的被褥去晒晒.就被阿秀催促赶紧走。他从冬珂手里夺过被子,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你快走吧,要不然你都没时间去看羊了。”
冬珂看着他倔强的表情,就松了手。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叮嘱:“天气好的时候,你要晒勤快些,这样晚上炉火灭了也不会太冷,羊毛被子是会储存热量的,记得加盖上毛毯……上厕所时注意安全,别偷懒,把“面包服,,穿上……
阿秀将姐姐送到学校大门口,一路上听着她的唠叨,头一回不感到那么烦了,他低着头,轻轻应允着。
冬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小子怎么突然就这么老实了,竟然没打断她。
“你怎么了,又想拉肚子吗?”
“没有,挺好的。”他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次的口气是那么轻缓。
“那就好,不要吃凉的东西。要不要我去跟你们食堂的大师傅说一声,让他们给你每晚都煮碗姜汤?我们可以加钱的。”
“不用,我真没事。”
“好吧,那我走了。”冬珂再次从头到脚地检查了阿秀一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和他道别了。
阿秀看着姐姐骑着“大鱼肚”,沿着山脚下的小道远去,心里酸酸的。姐姐回头看了阿秀两次,然后拐过一个山嘴不见了,她没看见这次阿秀流泪了。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