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也许是最早出现club的中国城市。上海的侨民club大致可以分作几类。一种是以国别区分的club,见于记录者至少有二十余家。有的有自建的会所,有的租用民宅或设在某富商的豪宅里。其中又以英商上海总会、法国总会、德国总会,美国总会的规模和势力最大,号称上海的“四大总会”。另一种是某国别的侨民设在上海郊区的countryclub,著名者如跑马总会、游泳总会、划艇总会、高尔夫总会,竞走会、长跑会、足球会等。而如今,club又多称之“会所”,似乎是“聚会的场所”,但它又往往实行“俱乐部制”,只有会员才能入内,更准确的理解应该是“会员们聚会的场所”,那花头就更透了。
薛理勇编著的《老上海万国总会》以旧上海的club为主,为我们介绍的就是老上海的club的故事。
“薛理勇新说老上海”为著名上海史专家薛理勇先生解说老上海史事风物的丛书。《老上海万国总会》专叙上海总会、跑马总会、法国总会、美国花旗总会、美国乡村总会、法国会所、俄国总会、德国总会、意大利夜总会、西侨青年会、犹太人总会、葡萄牙总会、犹侨体育俱乐部、划船总会、卢济塔尼亚总会、日本人俱乐部、海关俱乐部等一批老上海著名的娱乐体育会所,通过对这些会所的来龙去脉、设施项目、相关人物故事等多视角的观照,从一个方面勾勒出海派文化多元交汇的历史脉络。
英商上海总会的重建
1864年英商上海总会建立后不久,就面临一个困难,当时建造会所的费用大部分是由上海体育运动基金会垫付的。到1869年,体育运动基金会因为跑马厅一直没有营业,负债累累,他们希望上海总会立即归还当年预垫的那笔款子。在无可奈何之下,总会决定将会所以35 000两白银的价格抵押给一个叫格路姆(Francis A Groom)的英国人。根据合同,该会所由格路姆租借给总会使用,总会以收入支付租金。
为了确保有足够的收入,总会提高了会员的会费,并放宽了非会员进入会所的限制,规定会员的年会费为125元(鹰洋,下同);如会员暂离上海,可以保留会员资格,但必须交纳名誉会员费,每月5元,全年60元;英国、英联邦国家以外的其他国家外交官、军人、海员可以申请成为名誉会员,同样每年必须交纳60元名誉会员费;非会员在2名会员陪同下进入会所,每次门票7元。按上述规定,总会每年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足以交付租金,并有一定的结余。于是,到20世纪初,总会又积聚了一笔为数不小的款子,便决定重建总会大楼,因原建筑使用了四十多年,已显得陈旧不堪。新总会大楼于1909年奠基,1910年1月完工,是20世纪初外滩最壮观的建筑之一。《上海社会》(“Society Shanghai”)曾报道了上海总会新楼落成开幕的盛况:
外滩从广东路到洋泾浜(即今延安东路)一段交通封闭,马路边列着一队队印度锡克族巡捕,总会门前人头攒动。会员们和被邀请的来客等待着老会员霍必兰(Pelham Laird Warren)的到来。当老会员霍必兰在总会委员会主席波莱特(W.A.Platt)和建筑师布莱(G.Bray)的陪同下来到总会,亲手将赠与他的钥匙插进新楼大门时,四周掌声雷鸣。总会大楼以这样的开幕典礼开始正式开放。
该大楼由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RIBA)会员、著名建筑师忒莱特(H.Tarrant)设计,并在英国完成了设计稿。当上海总会决定采用该设计稿时,忒菜特却病故了,后来的工作就由另一位著名建筑师布莱负责实施。这是上海出现的最早的水泥建筑之一,耗资45万两白银,成为外滩的一大景观。我荣膺上海市规划委员会专家委员衔,而上海对历史建筑的修缮和保护的制度十分严格,要求设计方必须了解和研究所修缮建筑的历史,找到原来的设计图纸,严格根据相关的规章制度设计和修缮,于是我也经常参加历史建筑修缮方案的论证。前几年上海对英商总会进行修缮和改造,承担设计的是现代集团的建筑大师(据我所知,中国获此殊荣者仅10人)唐玉恩女士,于是我托她在方便的情况下查验一下该建筑是否真的使用了水泥,是哪些物件或部位使用水泥。后来她告诉我,该建筑原则上还是砖混结构,水泥大概只用于砌砖的黏合剂,数量极少,质量也不高,当然她还讲,许多部位不能打开,这只是对建筑的部分分析。我想,当时水泥刚开始使用,价格很贵,用得少也是在情理之中。
新总会大楼的主立面朝东,西向黄浦江。大楼的外观基本上为文艺复兴时期英国复古主义形式,大楼以主大门为纵轴线,两侧形成严格的对称;大楼地下一层,地面五层,在三层与四层设计有六根爱奥尼亚柱式,这是复古主义建筑最常见的手法。其最大的视觉效果,就是既增加了建筑的立体感,又显示出建筑和谐、温馨的气氛。但是,该建筑并不摒弃其他表现手法,其六楼的立面设计,就是一种变形的芒萨尔式屋顶(mansard roof)。这种充分利用屋顶而增加的建筑面积,通常用作大楼管理人员的办公室或服务人员的宿舍。据说,上海总会新楼采用芒萨尔屋顶,在上海是第一次。大楼屋顶的南北两侧,各建了一座具有巴洛克风格的嘹望亭,既增强了建筑的立体视觉效果,又使整幢建筑显得更加巍峨高大。
上海总会新楼的内部设计和装修更为豪华。踏上大理石的台阶,就进入一个足以令人振奋的门厅(Pavel Hall),门厅以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铺地,门厅的中央两侧,白色的柱子支撑着半层楼高的长廊,几座犹如欧洲剧场包厢的弓形廊台挑出长廊,平添了几分立体的效果,令人有置身艺术殿堂之感。穿过门厅,就进入一个长达30多米的特长酒吧,酒吧的两侧,设计有阅览室、弹子房等。难怪当时人对这个上海独一无二的长吧廊作出这样的评语:“如有一个禁酒提倡者看到这个酒吧的面积,一定会为这个‘罪恶的渊薮’而绝望地大扯设计者的头发。”酒吧间用5米多高的橡木作为护墙,使其显得古朴典雅。据说,这一装修采用了英王詹姆斯一世时代(1603—1625)的宫廷装修特色。同样,弹子房则是又一番情趣,表现为英王伊丽莎白一世时代(1558—1603)的风格。
餐厅设计在二楼,占据了二楼将近一半的面积。其最大的特点是,300多平方米的餐厅中,没有一根柱子,宽敞舒适,豪华气派。在同一楼层上还设计有许多小餐厅及休息室。在休息室的天花板上,特别以扑克中的梅花和红心图案作为装饰,其寓意十分清楚,因为外国扑克中的梅花即三角花,象征和平,红心当然就表示爱心或爱情。
在门厅的北侧,设计安装了一部购自美国的沃的斯电梯,它一直使用到今天,成为中国仍在使用的最古老的电梯。大楼的柱础及柱身,大多为宁波产的花岗石雕镌。主楼的楼梯,使用的则是意大利西西里岛产的白色天然大理石。
1909年,该总会登记的会员有1300多人,如以每位会费125元计算,仅此一项,总会年收入就达16万元以上,足够维持开支,再加上其他收入,数目是相当可观的。英商上海总会之所以能在上海经久不衰,除政治上的原因外,其经营得法,也是重要原因。 P11-15
英文club是多义词,按《英汉词典》的释文,其首义是棍棒、球棒,以下还有俱乐部、夜总会,纸牌中的梅花等,当然,club进入中国后,其更多的释义是总会、俱乐部、会所等。按《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的释文:
击棍club一种重棍。头部有时镶嵌石头或金属,作为手持或投掷武器。在原始社会中,各具特色的击棍往往是不同部落的标志。中世纪欧洲主教作战时不使用刀剑,只携带用来击碎铠甲的铁质或钢质的钉头锤。警察目前仍用细小的警棍弹压囚犯和骚扰的人群。警棍内有时灌铅。
如此看来,club最初是一种头上装有重物的棍子,多用作武器,各部落有自己的特殊形状的club,于是club也成了各部落的标志,当演武发展到体育运动时,许多武器就蜕变为体育运动器材,早期的竞技体育对运动员或运动队使用的运动器具没有严格的限制和规定,同一类运动项目中运动员使用具有自己特色和标志的器具,于是,各有特色的club就成了运动队的名称,出现了许许多多的club,早期的club确实多指与体育运动相关的俱乐部。后来,一种同一阶层的人士,因有共同趣味而缔结成的组织也叫club,如用汉语表述,那就是同仁、同好团体或组织。
西方的club很早就实行商业化运作或经营,用现代汉语讲就是“俱乐部制”,入会有一定的门槛,会员必须遵守club章程等,当然,只有会员才能享受club的待遇。近代以后,西方的club也随着侨民进入中国,传入上海。
上海也许是最早出现club的中国城市。1843年11月17日上海开埠,仅一两年后,侨民就在上海组织成立了一个Shanghai RaceClub,最初不见得非得有一个对应的中文名,不知何时,这个Shanghai Race Cltlb就有了中文名——“上海跑马总会”。在相当长的时期里,club对应的中文就是“总会”。与此同时,club传到日本后,因为club是指同仁、同好的娱乐、活动组织或场所,日文译作“俱乐部”。大概到20世纪初,日文的“俱乐部”传入中国,它的译意比中文的“总会”更精准,更形象,于是,“总会”一词逐渐被“俱乐部”替代。
我参与上海市、区、县的地名志评审。记得在20世纪90年代参加评审《奉贤县地名志》时,工作人员在地名调查时发现奉贤近黄浦江的地方有一个叫“哭六泼”的地名,谁也无法理解这个地名是怎么来的,是什么意思。实际上,用沪语来念,这“哭六泼”就是英文club的“洋泾浜语”。1873年《申报》连载上海广方言馆毕业生杨勋《别琴竹枝词》一百首,“别琴”即pidgin的“洋泾浜语”,其中一首说:
克腊勃为弹子房,黄昏总会喜非常。
葛龙马夫牵得穿衣马,伺候深宵受雪霜。这“克腊勃”即“哭六泼”,也就是club的“洋泾浜语”,而奉贤的“哭六泼”实际上是当年侨民的“上海驶船会”(Shanghai Yacht Club,即游艇俱乐部)设在那里而得名。
上海的侨民club大致可以分作几类。一种是以国别区分的club,见于记录者至少有二十余家。有的有自建的会所,有的租用民宅或设在某富商的豪宅里。其中又以英商上海总会、法国总会、德国总会,美国总会的规模和势力最大,号称上海的“四大总会”。一般只有本国籍的人才能入会,是侨民的聚会、社交、休闲、娱乐场所,性质与中国的会馆、同乡会相似,所以,华人在世界各地的会馆、同乡会在英语国家也往往被叫做club,另一种是某国别的侨民设在上海郊区的countryclub,大多称之“乡下总会”,其除了郊野度假外,主要是户外或郊野的体育运动,由于侨民在租界外置地的手续十分烦琐,总量不多。而最多的仍是以体育运动为主的同仁、同好团体,估计有近百家之多,著名者如跑马总会、游泳总会、划艇总会、高尔夫总会,竞走会、长跑会、足球会等。体育是健身运动,但许多的体育活动又是竞技运动,有了“竞”,一定有输赢、名次,于是,体育一旦被商业利用,与商业结合,那一定会成为一种博彩,于是,一些体育类的club往往又成了与博彩相关的组织,也容易被人们误解和曲解,上海跑马总会就是如此。当然,也有不少club从成立开始就是打着运动或娱乐旗号的“博彩公司”。于是,到了20世纪初以后,西方的club在上海发生了变化,总会变成了“夜总会”,英文名相同,性质完全不一样。而如今,club又多称之“会所”,似乎是“聚会的场所”,但它又往往实行“俱乐部制”,只有会员才能入内,更准确的理解应该是“会员们聚会的场所”,那花头就更透了。
本书作为本套丛书中的一册,以旧上海的club为主,不涉及其他,祈读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