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戏剧效果,我们还应该补充一点,那就是萨洛特在《天象馆》里追求潜对话的戏剧效果的时候是不畏难的,她不满足于甲乙双方潜对话场面的难度,还有意地给自己设置更大的困难,去写多个人物场面中的潜对话,似乎只有这种场面中语言的与心理的明流与潜流之错综复杂,才能显示出她高超的技艺,如小说的第二章是写阿兰如何在晚会上把姑妈换门把的故事当作笑料讲给一些在场的人听,在这里,对话与潜对话的声音就不止两个人了,有阿兰的声音,有他妻子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声音,内视点与叙述角度也就不断迅速变化,构成了一个热闹的、有多方面语言反应与心理反应的场面,其中多股内心独白、对话与潜对话之流杂然纷呈,使人应接不暇。
《天象馆》是萨洛特“新小说”的代表作之一,作品通过自我内心独白中想象的对于与回忆的对话以及人物与人物之间隐藏在日常交往语言之下的内心对话,展示了主人公吉赛尔少女时代的梦幻,婚后生活的不快,揭示了温情纱幕掩盖下的自私、贪婪、冷酷和粗野。
《天象馆》描述的事件与人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反复复、出人意表,复杂的心理活动、变幻莫测的视角、大跨度的蒙太奇、含蓄的语言,成就了作品高度艺术化的独特风格。
她常常发现,当她上楼梯,从包里取出钥匙打开房门时,如果感到幸福而激动,感到充满信心和喜悦,那就是个好兆头,是吉祥的预兆:它像从你身上涌出的一股暖流,遥遥影响着周围的人和物;使他们在你周围形成一个驯服、协调而有秩序的世界,里边住着保佑你的神灵。
套房里静悄悄。没有人。他们走了。他们的上衣和鸭舌帽已不在门口的长凳上了。但活儿并没有干完,到处都很乱,地上有锯末,工具箱开着,工具散乱地扔在地板上……他们没来得及干完……但是帘子已挂上,吊在门洞的两边,小门也已安在饭厅那头的位置上,合页也装上了……可是一切看上去古里古怪,小里小气,死气沉沉……是本色墙上的那块绿窗帘的缘故……它显得粗俗……一种拙劣、浅薄的搭配,这种式样俯拾皆是。而那扇门,毋庸置疑,一扇椭圆门安在方门框里显得很假,配不上,从整体上看很丑,很一般,真是蹩脚货,圣安东尼区的破烂也不会比它次……,但是应该和这种绝望感、覆灭感作斗争……她应该怀疑自己的直觉,她了解自己,这都是因为神经紧张的缘故,是刚才那种极度兴奋的对立面,她经常这样情绪忽高忽低,非常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应该好好集中一下注意力,镇定地把一切仔细察看—遍,也许没什么问题……但问题不就出在那儿吗?是的,明摆着嘛:门把,可怕的镍门把,可恶的白色合金推手板……一切都是因为它,是它破坏了一切,使一切看上去这样俗气——一扇地地道道的盥洗室的门……不过,他们怎么竟会干出这种活来?话说回来,这也是她的不是,自己走开,把他们留在家里,多么荒唐。她纯粹自作自受,从不吸取任何教训,她明知道一刻也不能把他们单独留在这儿,应该始终跟在他们后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仅仅一秒钟的疏忽也会功亏一篑。但是说到底,她总是过于为他们着想,生怕打扰他们……她以为老是监视人家会妨碍人家好好工作……她对人这种愚蠢的信任、轻信……实际上是懒惰,是怯懦的表现,她那么爱闲逛,爱胡思乱想,巴不得事情自动做完,现成地交到她手上……现在木已成舟,可怕的推手板上的大螺丝钉已深深地吃进木头里面,已留下痕迹……而今天早晨,当他们来的时候,要防止这种局面,这种不幸是多么容易的事啊……当时应该事先讨论好每个细节,不过又怎么想得到呢,想象力再丰富,你也无法预料他们能干出什么来……一些蠢货,野人,根本没有主动性的细胞,对自己干的活没有一点兴趣,没有丝毫审美观……审美观!好像真谈得上这个问题似的!跟他们谈话时,这个问题得放在倒数第一位,他们没有区分美和丑的能力……比这还妙呢,他们专喜欢丑的…一越是俗气,越让人倒胃口,他们越高兴……他们是故意的。在这混乱、沉默之中,含有敌意和冷漠,含有阴险的用心……假如他们能回来,假如她知道他们在哪儿就好了……他们大概正在喝酒,在哈哈大笑,正把胳膊支在小酒店的柜台上互相开玩笑昵……她想跑去找他们,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想跟他们解释一下,也许有办法说服他们,感动他们,也许还有可能补救……
有人按铃……是在厨房门口……当一个在荒野上迷了路的旅行者发现一线光亮,听见一声脚步时,他感到的就是现在这种充满她心头的又喜又怕的情绪,她跑过去,打开门……“啊!是你们,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再也不会来了呢……你们知道这样根本不行……”她知道也许还是谨慎些为好……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脾气古怪、从小娇生惯养、叫人无法忍受的老小孩,这点她很清楚;但她没有力量克制自己。另外,她感到最好是相反,故意进一步强化自己在他们眼中的这种怪诞形象,和他们一起嘲笑自己,哄哄他们,叫他们别生气……她用孩子气的哭腔说……“我很难过,要知道……倒霉透了,完全失败了……”他们不慌不忙地解开皮上衣的扣子,搓着冻僵的双手,俨如面对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属而神态自若,动作缓慢,表现出镇定的职业特点的大夫…一她真想推他们一把,拽住他们的手……“请你们来看看…一这真可怕……一切都搞糟了……请看看这门把和推手板放在这上边像什么样子…。‘”他们脸上无动于衷,毫无表情地说:“怎么啦,它们有什么毛病呀?这都是人家提供的货。我们执行的是老板的命令……”
命令,他们光懂得这一点……一批木头人,一些驯服的、麻木不仁的机器,只会搞乱一切,破坏一切……命令一他们只会执行命令。命令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烧大教堂,焚书,炸帕特诺斯庙都行……想感动他们,使他们通点人情是白费劲……但她又感到下不了狠心放弃这种努力……“可你们也该明白,这样不行,P6-8
时至今日,二十世纪已经落幕十年,对于法国这样一个世界文学版图中堪称数一数二大国的世纪文学,早已很有必要进行比较全面、比较系统的梳理与译介,我早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就已经开始进行这项工作,惨淡经营多年,总算做成了F·20丛书七十种。这套书出版后,深得读书界、文化界的重视与喜爱,特别得到了文学创作界的青睐,近年来,国内就有多位著名作家曾向我垂询此套书的“下落”,听说,还有不少法兰西文学之友为了搜全这套绝版书而不惜花高价去淘书……所有这些似乎表明了一种不可忽视的社会文化需求。
现在上海译文出版社,以卓越的文学品味与巨大的社会文化积累热情,决定在F·20丛书的基础上,推出“法国二十世纪文学译丛”。值此“译丛”问世之际,兹对法国二十世纪文学的轮廓与发展,提供一个简要的勾画与说明,权作为“译丛”的总序。
首先是关于开篇问题。文学史上的“开篇”绝不可能是指最初的一些时辰或最初几个年月,它往往以数年计、十年计,其实就是指文学的初期阶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法国二十世纪文学的开篇与前几个世纪文学的开篇颇不一样,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每个世纪文学的开篇基本上都是一元的,甚至在整个一个世纪,都是由一元化的文学居绝对优势地位,如十六世纪的人文主义文学,十七世纪的古典主义文学,十八世纪的启蒙文学,而十九世纪也是由浪漫主义占有了几乎半个世纪的优势。二十世纪文学不同,从其初期开始,就显示出了多元化的格局:之一,现实主义——自然挟十九世纪后期强大的声势,到这个世纪强盛不衰,第一次世界大战刚过,就推出了震撼世界的名著,巴比塞的《火线》;之二,人文主义传统在法国本就根深蒂固,进入二十世纪就长出了纪德这一具有强旺生命力的参天大树,而罗曼·罗兰则实际上以其名著(《约翰·克利斯朵夫》,为法国文学赢得了较早的一份诺贝尔奖的荣耀;之三,现代主义的新潮继象征主义诗歌之后,也发展提升到了新的层面与新的阶段,阿波利奈尔与克洛岱尔都是显赫的弄潮人物。所有这些都发生在最初的十年期间,构成了真正百花齐放的盛况,为法国二十世纪文学多源头、多元化的发展定下基本格局。
法国二十世纪文学进入二三十年代,在多元化开局的基础上,开始呈现出了全面的繁荣。其中最令人瞩目的重大文学现象就是小说中心理现实主义质的大发展与心理现代主义的登台展现,前者的重量级的代表人物是莫里亚克,后者辉煌的创业者是普鲁斯特,他们的文学创作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划时代意义,构成了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第一流的实绩成就,早已获得广泛的世界声誉。而在他们之后,继续沿着心理现代主义道路探索前行的,又有娜塔丽·萨洛特,前呼后应,在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形成了一条独特的脉络,而萨洛特又由于其长期以来心理小说实验的新潮性而到二战之后又被划入了“新小说派”的行列。
自二三十年代起,从人文主义传统中,继纪德、罗曼-罗兰之后,又陆续不断涌出一批杰出的传承者,虽然他们都基本上散发出传统人文精神的气息,但在二十世纪新的历史条件下,却各有不同的观察、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思考,并以出色的文学创作丰富了这种久远但生命力极为强旺的精神:有的咀嚼古老经典的历史文化并有全新的体验与创见,如尤瑟纳尔;有的以新人文学者的辨析态度审视人生,如莫洛亚;有的在二十世纪人类大大开拓了空间活动的时代,抒写那种空前的“凌绝顶”的新感受,如圣爱克苏贝里;有的在宗教意识形态的框架里,对灵魂与信仰进行了有心理深度的思索,如贝尔纳诺斯;有的在田园牧歌的旧瓶中,装进了与人类生存密切相关的超前性的“新酒”,如吉奥诺;有的承继了卢梭主义并将“绿色崇拜”发展到了极致,如巴赞;有的对二十世纪人常有的那文化上的“双重从属”、“双重依恋”、“双重游离”有了复杂表述,如特洛亚,等等。当然,这些作家各自身上的亮点,往往并不止一个,不止一方面,他们前者呼,后者应,从世纪之初到世纪之末络绎不绝,颇成声势,他们都享用着人类文化天空中这一股长存的人文浩气,有力而优美地搏动着这一股浩气,而他们所采取的艺术形式与艺术方法又往往是古典而雅致的,因此,他们所开阔的一大片文学天空,在法国二十世纪也许算得上是较为清新、健康、纯净的天空。
在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现实主义一自然主义,要算是声势浩大、旗帜鲜明的一股潮流了,这个世纪的自然主义文学虽然没有左拉式的大家与《卢贡-马卡尔家族》式的巨著,但有龚古尔学院这样一个长存的组织与龚古尔文学奖这样一个持久的机制,这个组织像是把信众聚集在一起的教堂,这个机制像永远飘扬的一面旗帜,它们激励着自然主义倾向的文学不断发展并保持它在当代法国文学中的强势的存在,从上个世纪初直到今天,每年一度的龚古尔文学奖的颁布一直是文学界的盛事,因此,法国二十世纪凡具有写实倾向的小说佳作,几乎很少不出自龚古尔文学奖,甚至有不止一个倾向颇不相同的作家也曾被列入它的行列,如普鲁斯特与马尔罗,颇显其广容性,但不可否认,写实的艺术风格仍是这一类文学最基本的特征,而时至今日,从这一潮流中涌现出来的佳作名著的数量已经不胜枚举,不断有文学新秀输入其新鲜血液。“译丛”中将涉及的只是一小部分代表作而已,这反映了现实主义一自然主义一直是法国文学中信众最多、参与者最多的文学潮流,因为,人们对文学更为普遍的期待毕竟是认识世界、认识生活与认识人性,而且径直摹写现实也是文学中相对便捷的一条道路。
在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与社会政治关系紧密的是抵抗文学与左翼文学。在三十年代后期,随着法西斯势力在欧洲兴起,法国就产生了反法西斯文学,马尔罗的名作《希望》就是一例,到了四十年代,法国被德国纳粹占领,更产生了抵抗文学。从十九世纪后期普法战争,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法国人在实战中都是一败涂地,面对敌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倒是在文学中,却从不缺乏民族抵抗,这就是反映二战题材的抵抗文学,其中有些佳作在战后问世后,获得了龚古尔文学奖或其他文学奖,如居尔蒂斯、加斯卡尔、梅尔勒莱的作品,构成法国文学的一大实绩,与欧洲其他国家的同类文学相比,要算成就较为突出了。由于从事这类作品写作的作家有些是共产党员作家或左倾作家,如阿拉贡、特丽奥莱,有的本来置身于现实主义一自然主义的潮流中,如居尔蒂斯,有的是并非以文学为终身事业的,如创作了抵抗文学经典名著《海的沉默》的维尔高尔,因而,抵抗文学作为文学史上的一个类别,在作家队伍的构成上,往往与其他类别存在着较多的重叠。
左翼文学是直接与二十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法国社会主义运动紧密相连,甚至具有某种程度同一性的文学,特别在二战后,这种文学依托国际上社会主义阵营的政治背景,曾经显得声势特别浩大,它拥有自己的作家队伍,拥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纲领与有影响力的报刊杂志,一时颇具强大的号召力,除了像阿拉贡这样的耆宿外,原有的文学领域中亦不乏有才之士加入法共,然而由于意识形态的强制束缚,这股潮流中相当长一个时期里的大量文学作品,能经受时间考验具有艺术生命力的,至今已寥寥无几,作为这股文学潮流的中流砥柱的阿拉贡得到公认的一部作品竟是他后期转向,背离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圣周风雨录》,而党内的路线斗争又伤害了一些有才能有个性的作家,如罗歇·瓦扬与杜拉斯都曾受到开除出党的处分。及至五六十年代,由于前苏联一连串对东欧的干涉入侵,法共在国内的声望锐降,大批知识分子纷纷退党,左翼文学到七八十年代已经是销声匿迹了,最后只成为了法国文学史上最显赫一时,但却没有多少文学实业值得回味的一种文学。
从二三十年代到四五十年代,马尔罗、萨特、加缪的相继出现与成功,是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的头等大事,构成了当代法兰西精神文化的辉煌,他们每一个人都具有非凡的个性魅力与厚重的文学业绩。马尔罗从个人冒险家到传奇的反法西斯英雄再到享誉世界的政治家,以他革命题材的小说与卷帙浩繁的艺术史论著而令举世瞩目,萨特从一个书斋思想者到介入文学的作家到社会斗士,以其思想深刻的论著与介入文学的作品而拥有了世界性的影响,成为了一代宗师,加缪从来既是一个严肃的思想者,也是一个长期从事过社会实践、具有坚苦卓绝品格的斗士,以其深刻大气具有悲怆人道主义精神的作品,上升到了世界文学的顶峰。
法国当代文学中这三个巨人,虽然各有不同的特色与风采,但他们的共同点就在于,都把哲理带给了文学,或者说用文学艺术的经典形式表述了深邃而有亲和力的哲理。这是法国文化人的崇尚与强项,是法国文学传统中一个闪光的高峰,而这三个哲人之所以在全世界范围里具有如此大、如此深远的影响,则是因为他们都紧紧把握着人类的状况、人类的存在条件、人类面对的挑战这样一系列带普遍性与根本性的问题,在哲理上作出了明确的回答,各自提出了富有启迪与召唤意义的宣示,即马尔罗的越超论,萨特的自我选择论与加缪的反抗荒诞论,对于千千万万有文化教养、爱思索的人群来说,都是一道道精神灵光。就这三个巨人的共同特点而言,似乎他们共同组成“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伟大哲人”的一章就可以了,但他们各自的内容丰富,业绩厚重,足以分别构成整整三章,人们难以想象,如果缺了这三章,法国二十世纪文学史会是什么样子。
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曾引起了全世界热烈的关注、研究与探讨的另一大片新奇风光,是小说艺术中的新实验,即通称的“新小说”。它基本上是二战后五十年代发轫流行的文学现象,但经常也把早在三十年代即已进行此种新实验的娜塔丽·萨洛特也算上,在六七十年代声势正隆,其主要的作家罗伯一葛利叶、布托、娜塔丽·萨洛特与克洛德·西蒙均有不俗的创作业绩,到八十年代,其势头渐弱,但二三十年的流行时期,对于这个流派来说就足够在世界范围里造成声势、奠定地位了。由于这个流派在小说的叙述方式、叙述结构上、在对人隐秘心理活动的描写方式上,都对传统的小说艺术有了极大的突破与超越,似乎在二十世纪文学仍以书本与语言文字为传达工具的条件下,一切前卫的小说形式都已经运用到了极致的程度,很少再留下超前运作的空间,加以,这个小说流派的主要作家,几乎都无一不有相当数量的理论文字,对小说艺术的新实验作出了深入的阐述,因此,整个这个流派也就成为欧美文艺学研究的热门课题,并且以它为基础平台之一,操演起时髦的“后现代主义”的理论体系。1985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克洛德·西蒙,标志着国际上对这个文学流派的认同与“盖棺定论”,也标志着作为一个流派的“善始善终”、“功德圆满”,当然,它在文学发展过程中所留下的辙痕是不可磨灭的,即使是在一个句号之后,仍将有零星的后继者走这条道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索莱斯的《女人们》(1983)就是一例。
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最后一个具有流派意义的重大文学现象,在我看来,就是新寓言派,早在八十年代末,我个人就曾明确预测,“二十世纪最后十年,法国文学不会再有具有重大意义的文学流派了,本世纪的文学将以新寓言派作结”。当然,这里所说的“流派”,只不过是指某种创作倾向的相似或相近,由于时代条件不同,二十世纪文学中愈来愈不再存在过去那种具有“结社”性质的流派,而新寓言派只不过是在六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出现的一批创作倾向有相似之处的作家而已,其中,最为出色、最为著名的有米歇尔·图尔尼埃、勒·克莱齐奥与莫狄亚诺等,而说他们有相似处,就是因为他们都力图在自己的作品里表现某种哲理寓意,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都是在为自己精彩而凝练的哲理找到最贴切、最恰当的现实生活形态与艺术表现方式,他们之所以在法国上个世纪的文学中光辉四射,就在于他们以语言的艺术达到了上述两个方面完美的结合,既在思想上给人以意想不到的强烈启迪,又在艺术上提供给人以经典文学的美感,如果要说新寓言派的作家与马尔罗、萨特、加缪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上述三位哲人都致力于表述各自独特的中心哲理并力图围绕这个中心建立自己的论说体系,而新寓言派作家则是致力于表现各自色彩纷呈的生活智慧与独特寓意。但不论怎样,新寓言派也再一次证明,在法国文学里一直存在一种永恒的动力,那就是对思想内涵,对隽永哲理,对精神力量的执着追求。
法兰西是一个崇尚个性自由的民族,法国文学遵奉的最高准则是追求创作个性的自由。由此,世界上大多数新的思潮流派、新的艺术风格往往都发源于斯。法国文学领域从来都是各种风格纷竞自由的天地,尤其到了更适于个性化发展的二十世纪,更是如此。因此,在二十世纪法国文学中,卓尔不群、独来独往的才人比比皆是,对于文学史而言,虽然总有分门别类、归纳概括的需要,但法国二十世纪文学中难以归类的作家为数实在很多,他们之所以难以归类就在于他们创作个性的独特与张扬,而这,倒又成为了他们的共同点,特别是他们都把自我个性,自我精神,自我状态张扬而毫无顾虑地升华为文学这样一个特色,从拉迪盖、塞利纳、柯莱特,到让·惹内、杜拉斯、萨冈,哪一位的作品中没有一个极为张扬的大写特写的“我”字?这倒使我们有可能在这里姑且把他们统称为“自我个性张扬的才人”。
文学史上的任何归纳都是相对的,由于作家作品都很复杂,具有多种成分与多元基因,往往也就有不止一重从属性,我以上所作的一些粗略的概括归纳、分门别类,仅仅是为了给读者提供参考,便于他们进行梳理与研究。
201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