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垒一苇 一时瑜亮
陈布雷立即衔命而起,急忙向中央医院赶去。
在车上,因长期睡眠不足的陈布雷,脸色蜡黄,合眼假寐,但思绪联翩,和张季鸾交往的点点滴滴,不禁浮上脑海。
陈布雷与《大公报》首任总编辑张季鸾有20年交情,可谓文字至交,两人互相欣赏,堪比瑜亮。
1912年元旦,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从日本留学归来在《民立报》当编辑的张季鸾,为于右任保荐,任临时大总统府秘书。孙中山的就职宣言就是由张季鸾执笔起草的。当孙中山宣誓就职时,张季鸾发了一个电报给上海的《民立报》,报道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孙中山就职的盛况。
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时,还发表了一份《告友邦人士书》,是用英文写的,外交部长王宠惠带到上海,想在报纸上发表,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翻译,陈布雷时在上海《天铎报》执笔,他以典雅的古文试译了一段,英文极佳的王宠惠看了,觉得准确而且传神,大为满意。于是孙中山的《告友邦人士书》就成了《天铎报》的独家新闻。第二天,当《民立报》同人知道后,不无遗憾地对于右任说:“此文《天铎报》抢先发表,可惜可惜。”
1920年,陈布雷应商务印书馆之邀,到上海参加《韦氏大字典》的编译,正值《商报》创刊,再次踏入报界,任《商报》编辑主任,负责撰写评论,每星期5篇,星期天撰写短评。《商报》本来是一家商业报纸。有介绍新经济思想的栏目商业金融评论,以及副刊“商余”等,最引入注目的还是陈布雷执笔的那些时评,他的文章议论透辟、文笔犀利,深得读者喜欢,被报界誉为“突起之异军”。1923年.评论改署名制,陈布雷开始使用“畏垒”的笔名。他不惮军阀的强势,这一年发生的大事,如曹锟贿选、孙传芳举兵入浙江等,他都曾发表旗帜鲜明的反对文章。1925年3月孙中山在北京去世,上海《时事新报》评论说“中山先生之精神,早与陈炯明决裂时死去,今不过形骸逝去而已”。陈布雷马上在《商报》发表《精神的死与形骸的死》评论予以驳斥。目击英国巡捕在上海杀害中国工人的惨剧,他热血沸腾,在“五卅”运动中的文章议论深得人心,就是因为有感情,有见解。他自述:“在整个‘五卅’运动中,余与公展每日注视事态发展,间或亲至各团体访问消息,交换意见,故能把握问题中心,而所有议论,均能在群众中发生影响。”共产党主办的《向导》曾转载他在《商报》的评论,肖楚女致函示好;胡政之办《国闻周报》,慕名请他每周写一篇时评,月酬金50元,他答应了。期间,因为言论得罪租界当局,他曾被拘留、罚款。新办的《商报》发行量达到10000余份。1926年元旦,《商报》创刊5周年,他写下《五年来之回顾与前瞻》,对这段历史做了一番总结。
时任《中华新报》主笔的张季鸾称赞说,《商报》社论为“论坛寂寞中突起之异军,辗转探询,始知著论者为陈、潘二人”。
孙中山对《商报》也非常赏识,说“××等报,虽属党员办的报纸,可是为党宣传最得力的成绩,远不及《商报》;《商报》只是几个同志在那里苦撑,可称为忠实的党报”。蒋介石这时在上海订阅《商报》,经常读署名布雷的文章,也常听戴季陶等称赞陈布雷的文笔流畅犀利。
在上海的中国共产党人,对《商报》亦很注意,在自己办的刊物上常转载《商报》的社论。当时上海的进步人士也多认为陈布雷饱读中国的典籍,为人富正义感和爱国心,重义气,明是非,文笔犀利流畅,笔调苍劲古朴,实为难得之才。
郭沫若推崇这一时期的陈布雷,“如椽大笔,横扫千军,令人倾慕。”
陈布雷最初与张季鸾订交,也是在这时。
陈布雷在商报,因为与张季鸾主持的《中华新报》打起了笔墨官司,往复论辩七八个回合,可谓不打不相识。陈布雷过后认为,他们之论辩的论据,实际上未必强于张季鸾所持者。而正在这时,张季鸾却在《中华新报》发表一短评:“余在报界十年,感寂寞与痛苦久矣。最近商报与本报之辩论,其主张且不论,然其攻击之猛,笔锋之锐,令为读之先自感一种愉快,甚喜我报界之有进步也。国事待讨论者正多,如吾两报,不宜为一个问题,辩难不已,宜自此结束论争,不必定孰为得失。”
张季鸾在《中华新报》表现出的雅量和深情,为陈布雷所敬佩。P004-006
不能忘却的纪念
有哲人说过,所谓历史,是一位与所有人签订了生死契约的不死老者,他的顽强、狡诈和吊诡超过一切凡人。他以谁为代言,在什么时候发声,以何种形态返回尘寰,永远不可蠡测。
作为民国时期著名的报人,一代风流名士,张季鸾先生,在上世纪上半叶,独秀报林,为推翻帝制,结束军阀混战,国家统一,民族独立,作出了至今鲜为人熟知的贡献。1944年11月,也就是季鸾先生逝世三周年后不久,《大公报》馆正式出版了先生第一部也是先生惟一的一部著作——《季鸾文存》(上、下册),于右任题写书名,《大公报》总经理胡政之作序。由于抗战时期物资的艰难,该书由土纸印刷,字体也小得后来人都难以辨认。海峡彼岸,原《大公报》“票友记者”陈纪滢先生,于1957年写了本《报人张季鸾》一书,正式出版。爱国老人于右任先生题诗:“为报榆林张季子,飘零遗稿竟编成。于髯今日还诗债,怅望中原有哭声。痛心莫论大公报,民立余馨更可思。发愿终身为记者,春风吹动岁寒枝。”表达了于老先生对季鸾先生深切的怀念。1987年,在张先生百年冥诞之际,台湾方面将《季鸾文存》再版。
然而,1949年后在大陆,《大公报》遭到全盘否定,季鸾先生也横遭“批判”,其位于西安南郊的陵墓甚至被捣毁,为一养猪场所占,至今墓园没有全部整修恢复如故。以后的数十年间,其人其事甚至遭到有意屏蔽,渐渐为大众所淡忘,甚至一些文化人也知之甚少。《文汇报》前总编徐铸成,曾写过《报人张季鸾先生传》,但基本是一些回忆的片断,难以窥全豹。至于先生的文集,更未见大陆有出版社出版。据了解,人民日报出版社,在其出版“中外名记者”丛书中,曾计划有一本《张季鸾》,后来不知何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所幸的是,我们度过了最艰难困苦的历史虚无时分。先生的接班人王芸生,临终前他悔恨自己参与了那场对《大公报》的“讨伐”,悔恨他自己对先生,使用了极为刻薄甚至污秽的语言;悔恨他自己辜负了先生之委托,未能写季鸾先生的“传记”。他说:“我多少次动念头,多少次又都放弃了,季鸾兄潇洒、儒雅、大度、宽厚、才思机敏。我自量没有这个文采恰当的还一个张季鸾告之世人。别说这么一个历史人物、时事的俊杰,还要再编排一些‘帽子’给他戴上,这笔如何下?对季鸾兄于师于兄于友,我愧对他了……”他在弥留之际,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喃喃地说:“寄给他(指先生),寄给他,我的白卷……”双眼已是潸然泪下……
1991年,陕西省社科院研究员牛济先生主编、陕西省榆林市政协编辑了《张季鸾先生纪念文集》,由屈武先生题写书名才得以出版,打破了禁区。牛济先生还写了不少介绍张季鸾先生的文章,引起读者的关注。后来,一些新闻学人对季鸾先生也有研究介绍。近年虽说有几本介绍评述《大公报》的书籍,但单独全面介绍评价张季鸾的书籍还没见到。
任何历史都是现代史。对于当代中国人来说,只有全面开启历史,客观公正的评价历史,才能大阔步走向未来。特别是在国共开启新的合作、海峡两岸化干戈为玉帛的今天,尤其重要。2006年,作者在研究秦文化时,开始关注张季鸾。随后费时一个冬春撰写了这本书初稿,甚至大年三十也在爬格子,其间辛苦唯有自知。张季鸾研究专家、陕西省社科院研究员牛济先生,古道热肠,将书稿仔细审读,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和建议,提供了不少采访线索、资料和照片,并更正了一些错讹。在此向牛先生表示诚挚的谢意。2008年和2009年,孩子进入高三高考,我身体也出现变故,但依然抽出点滴时间,对全书的体例和部分章节两次作了全面修改。需要指出的是,本书在写作过程中参考了大量海峡两岸、国内外张季鸾研究的成果,谨向作者表示谢意!为了方便读者阅读,不再一一标明出处,特此说明。
还要感谢我的妻子殷荣霞女士,多年来对我爬格子的支持,默默地照顾女儿和家庭,相濡以沫,支持写作,使此书稿能顺利完成。
2010年3月
名士风度国士魂
前贤有诗云:“从古江山闲不得,半归名士半英雄。”将风流潇洒的名士与创造时势的英雄同等看待。在近代百年中国士林,《大公报》主笔张季鸾,可以说不仅是一代风流名士,还是凛凛群惊、标高千古的无双国士,自然在历史天空留下璀璨的光华。
张季鸾作为名士之“风流”,既非古人所谓诗酒风流。也非如今常见的裙边风流,而是灼灼才华之风流,傲岸人格之风流,千古道德文章之风流。他除了以时评而名倾朝野外,还有高雅的风度和气质,更可贵的是不慕荣利,追求自由独立的精神,清高而有气骨,被时人所看重,可谓“是真名士自风流”。
清末民初,中国遭遇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各个政治集团都在寻求拉拢名士,帮助谋划或者支撑门面。因此也出现了许多朝秦暮楚,望尘下拜者。同时,“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军阀,政治上采取高压的愚民政策,对反对自己的名士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关押,甚至加以杀戮。名记者邵飘萍,因拒收张作霖三十万元“封口费”而惨遭杀害;而林白水,则被张宗昌以“通敌有证罪”枪毙。但就在这个言论自由的天空一片黯淡的时候,张季鸾超逸出群,标新立异,有书有笔有肝胆,傲立当世,可以说“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他留学日本,创办《夏声》杂志,倡言革命;任总统府秘书,执笔起草孙中山就职宣言,再造共和;创办北京《民立报》,名列北京新闻界的“民初三杰”;披露袁世凯“善后大借款”内幕,点燃讨袁“二次革命”的导火线……辗转京沪办报的前15年中。有两次被捕入狱,颠沛流离,历尽艰险,备尝艰辛,但追求自由之精神不改。其中两度从政,不乏做官发财机会,但挂冠而去,甘愿做穷记者,“新松不恨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后15年任《大公报》主笔,不依附任何政治势力,自命为“自由知识分子”,庄严地亮起“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四不”旗帜,而且基本上忠实地履行了这一庄严承诺;发扬文人议政的报风,习惯于“见大人,则藐之”,先后发表两篇文章痛骂正值春风得意的蒋介石,把“笑傲王侯”的名士遗风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正是“不以雄名疏野贱,唯将直所斩王侯”。
这种风流名士风度,可以说是时代正义和良知的象征。张季鸾“心事浩茫连广宇”,在他的心目中,整个民族,整个国家。整个黎民百姓都和自己息息相关。这种“铁肩担道义”的情怀,源于对自我在社会、历史中的角色、立场的一个选择,在百年中国报林无人能出其右。可惜的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在今天,具有这样名士风度的知识分子已罕见。
更可贵的是,在民族危难的时刻,张季鸾表现出了“舍我其谁”的国士之风。国士之风是什么?司马迁总结道:“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予义,分别有让,恭俭下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蓄积也,所以为有国士之风。”(《报任安书》)看其文,观其行,论其人,张季鸾不正是民国时期无双国士吗?
“扶风豪士天下奇,义气相倾山可移”。“九·一八”事变后,国难当头,他则当仁不让以“国士”自居,确定“明耻教战”的宣传方针;在整个西安事变进程中,共写下十一篇社评,特别是《给西安军界的公开信》,在东北军将士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以说抵得上十万雄师;值全民抗战之际,他把《大公报》“完全贡献给国家,听其统治使用”,以笔为戈,激励民心士气,被称为“战时精神长城”;他本人还为国民政府起草了重要的文稿,参与国家重大的外交谋划、国际宣传和对日秘密谈判,成为高级智囊;《大公报》主要因张季鸾的社评获密苏里新闻学院颁发的最佳新闻事业服务奖,他的笔墨生涯,为文人扬眉,替志士吐气,正如周恩来唁电所评“谋国之忠,立言之达,尤为士林所矜式”。
苏轼的朋友、诗僧参寥在《东坡先生挽词》中写道:“峨冠正笏立谈丛,凛凛群惊国士风。却戴葛巾从杖履,直将和气接儿童。”正是从两方面归纳了国士的人格魅力。张季鸾既严正又平和,既坚持了士大夫积极入世、刚正不阿、恪守信念的人格理想,又保持了名士追求超越世俗、追求艺术化的人生境界与心灵境界的人格理想,把两者融为一体,巧妙地解决了进取与退隐、入世与出世、社会与个人那一类在士大夫心灵上历来相互纠结缠绕的矛盾,在国难当头之时,以如椽巨笔,为国为民做出了贡献,堪称百年中国无双国士。
书生意气显本色,民国名士竞风流。国难当头成舍我,国士之风能其谁?
音响已沉,切劘不再,千载之下,生气凛然。国士之风如日月星辰,经纬天地,有生之类,皆知仰其高明。然而由于各种原因,数十年来,我们不幸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民国的那些人和事,几乎将每个人的脸上都涂抹了厚厚的油彩,甚至基于某种需要将人物脸谱化,让本来的面目无法看清。张季鸾的名字,相当长一段时间被有意识屏蔽,不仅一般百姓知之甚少,就是文化人也难闻其详。本书试图透过历史的迷雾。从一个独特的视角,对百年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的精神之路进行探究,还原一个活生生的本色人物,以本论质,以质为珍!
这本《张季鸾与民国社会》由李满星所著,讲述的内容是:张季鸾作为名士之“风流”,既非古人所谓诗酒风流,也非如今常见的裙边风流,而是灼灼才华之风流,傲岸人格之风流,千古道德文章之风流。他除了以时评而名倾朝野外,还有高雅的风度和气质,更可贵的是不幕荣利,追求自由独立的精神,清高而有气骨,被时人所看重,可谓“是真名士自风流”。
《张季鸾与民国社会》适合人物传记爱好者阅读。
前贤有诗云:“从古江山闲不得,半归名士半英雄”将风流潇洒的名士与创造时势的英雄同等看待在近代百年中国士林,《大公报》主笔张季鸾,可以说不仅是一代风流名士,还是凛凛群惊、标高千古的无双国士,自然在历史天空留下璀璨的光华。
这本《张季鸾与民国社会》由李满星所著,记述一张季鸾的生平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