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只有七岁，在山林里跟外公相依为命。孩子有三个愿望，一个是上学；一个是变成鱼游到白轮船前，让水手爸爸看看自己；还有一个愿望，也是最美好的愿望——长角鹿妈妈能够回来，跟他一起快乐地生活。
一天，山林里真的出现了鹿，孩子激动不已。可是，外公居然在姨夫的压迫下向鹿妈妈开了枪。孩子胆战心惊地看着墙角里鹿妈妈血肉模糊的头，他听见大人们在笑着喝酒、吃鹿肉。男孩浑身发抖，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河边，跳进水里，谁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一条鱼游走了……

钦吉斯·艾特玛托夫（1928—2008），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诗人。作品被翻译成一百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是当代苏联文学中一位颇有影响的作家。代表作品有中篇小说《贾米拉》（即《查密莉雅》）、《永别了，吉利萨雷！》、《白轮船》，长篇小说《一日长于百年》，曾多次获得苏联国家奖金等荣誉。他的作品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浪漫主义激情，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和强烈的抒情色彩，提出了尖锐的道德和社会问题。艾特玛托夫的小说创作对中国当代作家有着深刻影响。

第一章 小男孩·两个故事
第二章 白轮船
第三章 莫蒙·外公
第四章 长角鹿妈妈的故事
第五章 鹿回来啦
第六章 风雪山林
第六章 你好，白轮船，我来了

那一艘遥远的“白轮船”
全国著名特级教师 张祖
庆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在一
次演讲中说：“若要在坚硬
的高墙与击石的鸡蛋之间
做选择，我会永远站在鸡
蛋那一边。不管那高墙多
么正当，那鸡蛋多么咎由
自取，我都要站在鸡蛋那
一边。”这是故事的使命，
作家别无选择。
文学的灵魂总能在纵深
辽阔的时空里相遇。1970
年，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艾
特玛托夫发表了之作《白
轮船》，完成了一部好作
品的价值使命：让个人灵
魂的尊严浮出水面，沐浴
光照。小说将悲剧现实与
斑斓的幻想、美丽的神话
紧密交织，将人们引向对
信仰的寻觅，对道德的探
索及对人性的审度。
《白轮船》的主人公是
一个刚满七周岁的无名小
男孩。他的妈妈离开他到
城里去了，他从未见过自
己的爸爸，疼爱他的外公
莫蒙是个可怜的老头，每
天不得不仰人鼻息生活。
用作家的话说，这孩子有
两个故事。一个是他自己
的，内容谁都不知道。另
一个是外公讲的长角鹿妈
妈的故事。后来，这两个
故事都无影无踪了。
两个故事，亦是两个世
界——孩子心中的“善”和现
实中大人的“恶”。
无名小男孩的心，如泛
着蓝光的伊塞克湖一样纯
净透明，无疑是人性至善
的一面。在男孩孤独忧郁
的童年里，在很多个寂静
的午后，他喜欢钻到草丛
里，高大的舍拉尔仁草是
他忠实的朋友；他尽情地
仰望头顶的蓝天，看云彩
游来，云彩任由他的想象
描绘出各种神奇的图景来
安慰他；他为许多石头取
名，“睡骆驼”“狼”“马鞍”“坦
克”，所有这些都是他熟悉
的伙伴。他对外公讲述的
长角鹿妈妈的故事充满无
限神往，他祈求长角鹿妈
妈：“用角带一只摇篮给他
们吧！做点好事，叫我外
公别哭，叫阿洛斯古尔姨
夫别打别盖依姨妈。行行
好，让他们生一个孩子吧
！”
小男孩的姨夫阿洛斯古
尔，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是工业文明的实践者，
掌控着林区人的“饭碗”。在
他眼里，万人膜拜才是生
命的价值，良知早已泯灭
，恶俗至极。他常在酒后
毒打不能生育的妻子，骂
粗俗下流的话，他为“用脚
把她踢出门”而扬扬自得。
当他把丈人莫蒙制服时，
他刻薄地暗笑“爬来了，跪
在我的脚下了”。他叹息自
己没有更大的权力，否则
要让更多的人跪倒在他脚
下，服从他。作家对这个
人物并未留情，他让小男
孩在幻梦中召唤他的英雄
库鲁别克来宣告阿洛斯古
尔的罪行：“你永远不会有
孩子的……这里谁也不喜欢
你……快滚吧，永远别回来
。滚，快滚！”
莫蒙，也就是小男孩的
外公，阿洛斯古尔的丈人
。心地善良，受人欺负却
并不在意。他哀求阿洛斯
古尔不要打他的女儿，却
总是遭到女婿的辱骂。一
次，为了接小男孩回家，
懦弱的莫蒙头一次顶撞
了阿洛斯古尔，违背了他
的意志，为此付出悲惨的
代价——莫蒙被逼开枪杀
死他心中圣洁的长角鹿妈
妈，给阿洛斯古尔一群人
开鹿肉宴。
敬爱的外公亲手“猎鹿”
，以及周围的“恶”排山倒海
地扑向小男孩时，他心中
的神圣之塔彻底坍塌了。
刺骨痛心的冰凉和无能为
力的救赎让他痛苦不已。
他对自己说：“还是做鱼好
，还是做鱼好……”
外公讲的长角鹿妈妈的
故事恰似“高墙”与“鸡蛋”之
间柔软的光照，在现实世
界中短暂地停留，而后被
罪恶之手残忍地驱散。在
残酷的现实里，在善与恶
的对抗里，小男孩选择离
开这个污浊的世界，以死
对抗童心所不能承受之痛
。他变成了一条鱼，尾巴
、身体、鳍——都是鱼的
，只有头仍旧是自己的，
他在寂静、黑暗、冰冷的
水里游了起来，游向他心
中的白轮船……
“为什么有的人凶恶，有
的人善良？为什么有的人
幸福，有的人不幸？为什
么有的人大家都怕，有的
人谁也不怕？为什么有的
人有孩子，有的人没有？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不发工
资给别人……”这些在他心
中循环着的问题在人世间
永远无解。
或许，白轮船上有答案
。
白轮船在男孩的望远镜
里，在深蓝的伊塞克湖的
那一边。曾经，小男孩带
着他心爱的书包和望远镜
跑到山上，对着望远镜等
待白轮船，他是多么激动
呵——
他生怕影响对准了的焦
点，屏住呼吸欣赏着美丽
的景色，仿佛是他自己把
它创造出来的……在前面，
在深蓝的伊塞克湖上，白
轮船终于出现了。这就是
它！它有一排烟囱，船身
长长的，雄伟而漂亮……它
慢慢地、十分气派地走着
自己的路，不知从何而来
，也不知向何处去……他的
父亲，伊塞克湖上的水手
，就在这条白轮船上。他
相信这一点，因为他非常
希望是这样的。
白轮船上，能再遇见吉
尔吉斯人的长角鹿妈妈吗
？或许能。他曾亲眼看见
过长角鹿妈妈回来了，漂
亮极了，像一幅画——
三头鹿站在被朝霞染红
的灌木丛中，脚下是洁净
的沙滩，河水浸到踝骨。
它们小口地喝着冰冷的河
水，不慌不忙地喝喝停停
。阳光越来越温暖，越来
越明亮。鹿一边喝水，一
边享受着太阳的光照。它
们下山时从树枝上落在背
上的大量露水慢慢干了，
背上都冒着淡淡的雾气。
这

钦吉斯·艾特玛托夫是吉尔吉斯斯坦作家，在世界范围内也颇有影响力。他曾三次获苏联国家文学奖、一次获列宁奖。他的作品已被翻译成127种文字，有些成为世界经典作品中的璀璨明珠。
《白轮船》一进入中国，就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这本书文字朴素、纯洁，适合有一定思想的孩子，也适合所有有思想的大人，共享阅读。
这个七岁孩子的故事让所有看过的读者都落泪；
孩子纯洁的心灵不能容忍任何邪恶；
善的真理是永恒的！
《白轮船》这本书用作家的话说，这孩子有两个故事。一个是他自己的，内容谁都不知道。另一个是外公讲的长角鹿妈妈的故事。后来，这两个故事都无影无踪了。

我特别喜欢艾特玛托夫
的《白轮船》，通过一个
七岁孩子的悲剧性故事，
把富有寓意的神话、孩子
的幻想与严酷的现实紧密
交织在一起。
——国际安徒生奖得主
曹文轩
吉尔吉斯斯坦作家艾特
玛托夫的巅峰之战《白轮
船》，完成了一部好作品
的价值使命：让个人灵魂
的尊严浮出水面，沐浴光
照。
——全国著名特级教师
张祖庆

他有两个故事。一个是他自己的，别人谁也不知道。另一个是外公讲的。后来，这两个故事都没有留下来。为什么？这就是我们要说的。
这孩子这一年满七周岁，虚岁八岁了。
开头是买了一个书包。一个黑色人造革书包，把手下面有发亮的金属拉链。一句话，这是一个很不平常但又平平常常的书包。事情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这个书包是外公在流动售货车上给他买的。流动售货车带着牧民需要的货物跑遍山区，有时也到圣塔什溪谷——他们的护林所来转转。
禁伐的山区森林从护林所这里一直伸展到峡谷的上游。护林所所在地总共只有三户人家，但流动售货车偶尔还是来光顾一下这些护林人。
三户人家中这个唯一的男孩子，总是第一个注意到流动售货车。
“来啦！”他边喊边跑近各家的门窗，“卖东西的汽车来啦！”
车轮碾成的道路从伊塞克湖岸延伸到这里，一路上经过的全是峡谷、河岸，一路上净是石头和坑洼。汽车要驶过这条道路真不简单。到达卡拉乌尔山以后，流动售货车从谷底爬上斜坡，再从那里慢慢地沿着又陡又光的斜坡向护林人的院子开下来。卡拉乌尔山就在旁边。夏天，小男孩差不多每天都要跑到那里，用望远镜嘹望湖泊。在那里，路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是步行的、骑马的，当然，还有汽车。 这一次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发生的——小男孩正在水池里洗澡，他从这里看到汽车扬起灰尘沿着斜坡开来。水池就在河边的沙滩上，是外公用石块砌起来的。要不是这个水池，可能这孩子早就活不了了。就像外婆所说的，可能河水早就冲散了他的骨架，把它们一直带到伊塞克湖，跟那里的鱼鳖虾蟹做伴去了。而且谁也不会去找他，不会为他伤心——因为谁都犯不着钻到水里去，找一个没人心疼的孩子。这种事暂时还没有发生。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谁知道呢，外婆可能真的不会扑上去救他。如果他是她的亲人，那当然是另一回事，但就像外婆说的，他是外人。外人总是外人，不管养他多大，为他操劳多久。外人……如果他不愿意当外人，那又怎么样？为什么偏偏他应该被当作外人？也许，外人不是他，而是外婆自己呢！
但关于这一点以后再讲，还有关于外公的水池也以后再说……
那时，男孩远远看到了流动售货车，它从山上开下来，一路尘土飞扬。于是他高兴起来了，似乎早已知道准会有人给他买一个书包的。他立刻从水里跳出来，伸出细腿，很快套上裤子，人湿淋淋的，被冻得发青(因为河里的水冰凉)，沿着小路奔向院子，他要第一个向大伙儿报告汽车到来的消息。
小孩飞跑着，跳过小灌木丛，碰见大石头，如果跳不过，那就绕过去。无论是在草丛中还是大石块旁，虽然明明知道它们是不好惹的，甚至会绊你一跤，他还是一秒钟也不耽搁地飞跑着。“卖东西的汽车开来啦！我等一会儿再来。”他一边跑一边向路上的“睡骆驼”(这是他给一块一半埋在土里的驼背的火红色花岗岩取的名字)喊道。平时小孩走过这里时总要拍拍“骆驼”的背，总是像个主人似的拍拍它，就像外公拍自己的短尾阉马一样，漫不经心地、随便地说声：“你在这儿等着，我有事走开一会儿。”他还有一块“马鞍”石——带有半白半黑的花斑，当中有一道凹痕，坐在上面就像骑马一样。还有一块“狼”石——非常像一只狼，颜色褐中带灰，有粗壮的后颈和笨重的前额。他经常悄悄地爬近它，准备抓住它。但他最喜爱的还是“坦克”，一块饱经河水冲洗、屹立在河岸边的大石头。等着瞧吧，当“坦克”从岸上冲下去，滚滚的河水就会溅起浪花，沸腾起来。在电影里坦克就是这样开的，从岸上冲到水里，开走了。他很少看电影，所以看过的东西他记得很牢。外公有时带他到山那边的国有农场种畜场去看电影，所以他就记住了“坦克”。还有其他的石头——有“坏家伙”“好人”，还有“机灵鬼”和“笨蛋”。
在花草中间，同样也有“可爱的”“勇敢的”“胆小的”“凶恶的”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比如说，有刺的田蓟是最坏的。他一天之内总要跟它杀个几十回合。但这种战争总是结束不了，田蓟总是长出来，不断蔓延着。还有田野上的牵牛花，虽然它们也是野生的，但却是最聪明和快乐的花。每天早晨，它们比谁都更起劲地迎接太阳。别的草什么也不懂：什么早晨，什么晚上，对它们反正都一样。而牵牛花，只要光线稍微照到一点，它的“眼睛”就张开来微笑着。开始一只“眼睛”，接着第二只，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所有花瓣都张开来了。白色的、浅蓝的、淡紫色的……如果你悄悄地坐在它们旁边，就会发现它们像在睡醒之后细声低语着。小蚂蚁也知道这一点，早晨，它们总是在牵牛花上跑着，在阳光下眯缝着眼睛，听听花儿说些什么。可能是在说昨夜的梦吧？
白天，总是在中午，他喜欢钻到枝条细密的色拉尔珍草丛里去。色拉尔珍草很高，没有花，却非常香。它们长得像小岛一样，一丛丛聚合在一起，不许别的草靠近。色拉尔珍草是忠实的朋友，如果你受了委屈，想大哭一场而又不愿让人看到，躲在这些草丛里最保险。色拉尔珍草丛发出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