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反映中国股市的长篇小说。

作者沈乔生，江苏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一级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股民日记》、《白楼梦》、《就赌这一次》、《狗在1966年咬谁》等五部，中短篇小说《月亮圆了》、《苦涩的收获》、《娲石》、《今晚蓬嚓嚓》、《书痴》、《饥饿与饕餮》等六十多篇。作品获多种文学奖。

少灵十五岁生日那天，老爸羽石突然从人间蒸发。八年后儿子从股市崛起，开始探寻老爸的失踪之谜。

股市大鳄楚南雄是集深厚的中国国粹和当代资本理念于一身的乱世枭雄。正是他设局使羽石骤然暴仓，仓皇出逃。

于是，儿子寻找父亲的过程，不仅演变为一场腥风血雨的资本博弈，更是成为一种近乎宗教的灵魂拷问。

文坛实力派作家沈乔生继《股民日记》、《就赌这一次》之后，又一部反映中国股市长篇力作。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心灵倾诉。

答编辑问／1

第一部

 楔 子 父亲像一滴水蒸发了／3

 第一章 楚珊珊中了爱神的箭／9

 第二章 谭少灵是过河拆桥吗／20

 第三章 无情未必是枭雄／27

 第四章 心中的郁愤不知往哪里撒／43

 第五章 楚南雄和手下的一条龙／48

 第六章 父亲复活了／57

 第七章 离奇古怪的性事／65

 第八章 汤一坤负有特殊使命／71

 第九章 要是慢点就更好了／80

 第十章 薛爱妮让他回归诗人／91

 第十一章 要命的会见／105

 第十二章 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113

 第十三章 为了资金他去搏命／124

 第十四章 郭懿君终于等来了机会／132

 第十五章 这个禁果吃坏了／140

 第十六章 老爸的第二封来信／148

 第十七章 楚南雄和旧情人以及她的女儿／155

 第十八章 谭少灵变成风箱里的老鼠／162

 第十九章 楚南雄的心颤动了／17l

 第二十章 历史的尾巴还没有割断／182

 第二十一章 只能来极端的了／187

 第二十二章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194

 第二十三章 在最后一刻决定／203

第二部

 第二十四章 炒股三境界／217

 第二十五章 秦歌为她死也情愿／227

 第二十六章 真要祸起萧墙吗／235

 第二十七章 韩大方是先知先觉吗／244

 第二十八章 老爸又来信了／253

 第二十九章 原来如此啊／263

 第三十章 有人把剑送进汤一坤手里／271

 第三十一章 差一点就见到老爸了／277

 第三十二章 楚南雄亲自杀盘／283

 第三十三章 他钻了对手下的套子／290

 第三十四章 降旗挂在石头城上／298

 第三十五章 为了老爸，谭少灵走了险棋／304

 第三十六章 楚南雄的心再一次颤动／312

 第三十七章 十八年的义子反水了／321

 第三十八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330

 第三十九章 父子相见的时刻／341

楚珊珊开着她的沃尔沃，在马路上欢快地行驶。她的车玲珑精美，红色的，像一只雪血红的没有一根杂毛的大鸟，不论是宽敞的林阴道，还是狭窄的小路，她的红鸟发出欢快的呜叫，一掠而过。她喜欢开车的感觉，尤其喜欢为自己心仪的男人开车。在谭少灵冷峻、内敛的目光注视下，她感到一种温爱，更是感到一种透彻的痛快，她会打开车顶盖，让瀑布似的长发像旗帜一样飘起来。

此刻谭少灵不在身旁，不过，她是在为他办事，虽说并不是很情愿，但是他的目光具有杀伤力。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找老爸？我不愿意找他，他的事我从来不问，没有兴趣……”谭少灵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好一会问：“你还是不愿意？”

楚珊珊说：“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可我就是不愿意求我老爸，我不想依靠他，我要走自己的路，你懂吗？”“要是自己没有路呢？”“没有路，可能吗？”

他说：“现在我就没有路。”她还是说：“我不想去，你能理解我吗？”谭少灵冷冷一笑，掉头就走，他身子颀长，上下一袭黑衣，走开后头都不回，简直是个冷酷之神。“少灵，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她哭着喊出来，嘴唇咬出血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车顶篷打开了，金色的阳光像瀑布一样从摩天大厦的顶端泻下来，透过浓密的树影，她满目都是斑斑点点的光亮，这个感觉很好。此刻她是去见她的老爹楚南雄，她已经有五天没有见到老爹了。他的行踪飘忽不定，天南海北说飞就飞，风景绝佳之地都有他的别墅，所以一年到头，楚珊珊和老爹在一幢楼里过夜的日子十分有限。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为此抱有一种快乐的敌意。你不是天马行空自以为了不起吗？那么，我对老子叛逆，你说东我偏偏朝西，就是天经地义！

手机响了，她放慢了速度，在皮包里摸到了手机，是女友郭懿君打来的。郭懿君的声音很急：“珊珊，你在哪里？”

“我在马路上，你听见声音了吗？”她拍打几下喇叭，嘟嘟嘟，“我在兜风，好开心哟。”

“兜风？我的小师妹，你真有心情。”对方的语气突然显得强硬，“告诉我，你在什么位置，我要见你，立刻就要见。”

她的口气让楚珊珊不舒服，她觉得她像一只要用屁股上的金刺蜇人的蜜蜂。不过，她的情绪或许能理解，楚珊珊猜出她气汹汹要蜇人的原因，心里暗自发笑，说：“我们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吧？我的师姐，我也好想你。可是对不起，现在不行，我没有时间……”

郭懿君打断她的话说：“不，我必须立刻见到你，晚一点都不行。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在北京路上，也许在中山路口。我的红鸟飞到哪里，我就在哪里。哦，来了一只灰鸟，蠢极了，它飞得这么慢，还挡在我前面……”她把语调弄得十分夸张，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无过于搞恶作剧。话机里传出恨恨的声音：“你有完没完？”她仿佛看见了师姐一排雪白的结实的牙齿，像要把她灵巧的舌头咬断。

她的红鸟在舒畅地飞翔。穿着大格子长裙的郭懿君在眼前浮现出来，她不由在心底说了声：“得罪了。”她们两个是大学同学，她们属于那种非常接近、同时又非常对立的一对。她俩的性格都很鲜明，一个是热烈近似于幼稚，近似于张狂，但内心里有奥妙文章；而郭懿君却是冷冷的，和人说话爱理不理，多用短句子，讲话不超过三句，所以在同学中有个“冷美人”的雅号。两人在质地上是不和谐的，但她们都出众，在同学中就有鹤立鸡群的感觉，难免受到莫名的敌意。于是她们情不自禁靠到一起，有种惺惺惜惺惺的意思。在一起了，不管干什么，就是竞争男性朋友，都有够格的对手了，这是很刺激很愉快的。

在毕业的晚会上，郭懿君上去跳了个独舞，她骨骼粗大，舞姿热烈奔放，富有表现力，赢得满场喝彩。她走下来了，楚珊珊在她的耳边说：“你的新疆舞跳得真好！”郭懿君刚才还在得意，马上沉下脸，“不对，我跳的不是新疆舞，是蒙古舞。”“谁管你跳的是什么，都一个样。”“那只能说明你有眼无珠。”当然，这样的场面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她们友谊的绸带鲜亮美丽。她们手挽着手，一起上奢华的商厦购物。背起双肩包，一起到西北去旅行。有时兴起，一个跳上另一个的床，钻进一条被子，脚抵着脚，互递着锐利、机敏的话锋。

前面有个拐弯，她让红鸟侧身向左飞去，大梧桐树后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向她的车扑来。她大吃一惊，急忙踩刹闸，最初的惊悸过后，她发现挡在车前的就是郭懿君。“你，你不要命啦！”

“知道你要从这里走，我专门候着你呢。”她略为显长的脸上浮起高傲的笑容。

她的自信让楚珊珊有一种被人算计了的难堪，她把车子停到边上，跳下来。“说吧，你有什么事？”郭懿君的目光像长枪一样挑过来，“昨天晚上十一点钟之前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你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刚才楚珊珊还在想怎么遮掩，被她点穿反倒坦然了。她晶莹丰润的脸上闪着新鲜苹果一样的光泽。“和少灵在一起呀，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呢。我们在一起吃了晚饭，还喝了酒。少灵的酒量不行，还不如你呢。后来我们一起到玄武湖去了。”

郭懿君的齿缝里吐出飕飕的寒气：“楚珊珊，你行啊，我小看你了，你出息了，出息得我不认识了。告诉你，我和少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只能枉费心机。”她的身子禁不住发抖了，可是她不能让对手看出自己胆怯，索性蛮横道：“是谁让我见到少灵的？见了就由不得别人了。”

郭懿君的嘴角边浮起轻蔑的笑容，“这么说，解铃还要系铃人了。老实对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少灵的理解能够超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的爸爸八年前突然失踪了，他痛苦得要疯掉了，是我把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她话音刚落，楚珊珊差不多欢叫起来：“那好啊，我的妈妈也死于非命，这么说，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了。”

郭懿君一愣，很快挑起眉锋，“走着瞧吧，我不会输给你！”她掉头就走，一眨眼不见了。不知道是走进街心花园，还是在路口拐弯了，她的消失和她的出现一样突然。

红鸟继续飞起来，刚才的一幕犹如黑色的路障不时出现，妨碍楚珊珊的驾驶视线。她想，我真是倒霉，为什么刚品尝到欢乐，接下来总是让我心痛？她是一个情绪特别容易波动的女孩，对外界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认为，她有这个父亲是最大的幸福。但她不是这么认为，她觉得父亲无数的金钱没有把她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解救出来。有段时间，她和同龄人混在一起，拼命扮酷，穿很暴露的衣裳，说话恨声恨气，实际上心里是空洞和胆怯。后来她不想和他们一起混了，就让老爸给她买了辆车，一个人开车到处跑，什么地方都去，没有目的。伤心了暗暗流泪。母亲过世后，她学会了独自看夜空。黑夜中散落着稀疏的星星，星星射出晶莹的光亮，是多么神幻和诱人。她要一辆血红的车子，就是希望车子真的变成红鸟，驮着她向空中奇幻地飞去。她知道自己不是光，只是星光和黑夜的交接部分。她饥渴地等待着光的降临。不久前，郭懿君领她参加一个派对，从而认识了谭少灵。谭少灵就这是这样的光之子，他英俊潇洒、聪明，也很幽默，有着年轻人少有的成熟。她觉得自己就像黑夜缠住星星一样缠住谭少灵，他的光亮把她也照得透明。她仿佛看见母亲在高渺的地方点头含笑。尽管她获得的手段有些不光明，但得到了，就不愿再失去。她知道郭懿君比自己有心机，可是她横下心，死活也不会让步。  车子驶上中央大道，她看见皇都大厦了。这是一幢三十多层的大楼，顶部是玫瑰红的，底座是鹅黄的，顶端尖尖的，直刺天空，而四壁却是拱圆形的，在粗大的棱架之间，是天蓝色的幕墙玻璃，显得豪华气派，但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它像只鸟笼。楚珊珊也认真看过，真的很像。

……

P9-12

答编辑问

问话者：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 丁元昌

答话者：小说作者沈乔生

问：据我所知，在这部长篇小说《枭雄》之前，你已经写过几部以中国股市为背景的长篇小说了。

答：是的，这是我第三部与中国股市有关的长篇小说。第一部《股民日记》发表于1997年，当时写得很快，几乎是宣泄式的写作，因为介入中国股市五年，有太多的想法和感觉要表达。一旦把人物和人物关系确定下来，故事就自行展开了，无数鲜活的人和事都涌到笔下，他们争着说话，争着表现，当时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我必须冷静下来，让他们也冷静下来，有秩序地讲话。

这部小说从动笔到完成，只用了三个月，中问去了一次四川，登了峨眉山，看了都江堰，游了杜甫草堂。等我回来，就能以一种旁观者的眼光来看待已完成的部分，也控制了小说的节奏。

在《股民日记》中，我尝试了文体实验。主要部分是一本梦幻者的日记，是梦魇式的回忆。这本日记是作者从庙宇香烛的火焰中抢下来的。其次，夹杂了各种文体的叙述，有短篇小说、散文，还有剧本，它们都是独立成章的，但又和主要部分互相映照，起到烘云托月的作用。小说出版后卖得很好，借了股市的光，因为当时中国股市正在蓬勃发展。也说明我的文本实验不影响一般读者的阅读。

第二部反映中国股市的长篇小说《就赌这一次》，那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讲一个女舞蹈演员炒股票引发的一系列故事，相当的悲怆。故事线条比较简单，女主角蓝玉原本是一个纯净的人，如果她不参加到股市中来，接下来的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可是她参加进来了，就和现实生活中的广大股民一样，被动地介入了。所以，一系列麻烦就接踵而至。股市大亨黄大鲸蛮横地要占有她，一再向她发动进攻。蓝玉坚决反抗，无意中把自己的意中人送进了监狱。由此提出了一个问题，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应该不应该介入股市，介入了是好还是不好呢？看似简单，其实是一个有深度的问题。

这部小说后来拍成了电视剧。

到写《枭雄》这部长篇小说的时候，我已经不满足于原来的格局了，试图有所突破。要写出新的更为复杂的人物、更加庞大的格局，有深一些的含义。

问：为什么你会写三部和中国股市有关的小说呢，这占了你长篇小说数量的一半。你是不是觉得股市和人性有很大的关系？由于股市是一个真金白银的市场，所以人性在股市上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答：有这个意思。我们都知道，人性有许多弱点，恐惧和贪婪就是相应的一对。那么，人性的贪婪和恐惧之间的距离有多大？举个例子，一个股票涨到一百元了，已经严重脱离它的内在价值了，还在疯狂买进，还说要涨，等它连续暴跌，跌到十元以下了，却还在拼命割肉。这种例子比比皆是。由此可以说，恐惧和贪婪的距离在十倍以上，但也离得很近，彼此是影子。

我见过许多股民，他们在股市上备受煎熬，那个痛苦不是人能忍受的。有个股民对我讲过很生动的话，她说，当手中股票暴跌的时候，她满仓，头皮发麻；而当股票上涨的时候，她又是空仓，就像猫爪抓心。所以，我觉得大多数人是不适合做股票的，更不用说，到最后结账的时候，十个人中有七个人是要赔的。

在这种折磨和挣扎中，人性的种种弱点，当然也包括优点，都将暴露无遗，还会被放大。

问：这就产生一个有趣的问题，这里撇开经济的因素不谈，比如说可以给企业融资等，我要问的是，既然股市造成许多人如此巨大的痛苦，那么人们就不应该进入股市，为什么那么多人还难弃难舍呢？

答：你说的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如果让经济学家来分析，股市是完全不可或缺的，他们可以摆出许多理由。我们换一个角度，我想，从人的天性来说，股市也是不可少的。人是从动物进化来的，所以，天性中还残留了不少原始的野性的东西。好赌，好刺激，就是一个。西方有赌场，赌场有良好的秩序。我到过拉斯维加和大西洋水牛城的赌场，也到过澳门的葡京，发现中国人的赌性一点不比西方人差，甚至更强，那些在赌场孤注一掷的，不少都是中国人。中国大陆没有赌场，但地下的足球赌博、四合彩等，从来就没有断绝。所以，让人类好赌的天性得到合理的宣泄，是个重要的课题。再举个例子，战争是人类展现野性和勇力的最好地方。现在倡导世界和平，战争越来越少，人的野性怎么宣泄呢，那就是体育。我很早就写下一句话，足球是可以观赏的战争。

所以，因为人性的关系，股市只能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制定各种规则，让它尽可能地公平合理。

其实，股市的许多法则都是和人类的一般道德标准相悖的。比方说，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总是教育孩子要善良，要诚实，多为别人着想。但在股市中完全不是这样，这里充满了欺骗和狡诈，到处都有陷阱，处处都是损人利己。庄家炒高了股票，就是要让你散户接了去。这都不符合和我们奉行的道德标准。那么，该怎么理解呢？我觉得就把它当一场游戏，当作测试你智力的游戏，看看你在貌似公平的条件下，有没有本事把钱赢过来，装入你的口袋。这个时候，你必须把钱不当钱，也就是说，这一刻钱在你手中不再是可以购买世界上万物的钱了，而成为纯粹的数字了。你没有心理压力了，以平常心来对待，反而好操作了。当然，要达到这一步是非常难的。另外，炒股的人在很多时候要不炒股，远离股市，要懂得放弃，这恰恰是炒股的最高境界。

当然，如果从一个大的层面来看问题，股市和人类道德又是不相悖的，反而是融洽的。

巴菲特、林奇等人是这场智力游戏中的胜者，他们都是奉行较高道德水准的人，赚了无数金钱，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穷奢极欲，和自己的无关，而是反馈社会，搞慈善。我看过一则小故事，巴菲特给一所学校捐钱，学校要把他的名字制成牌子挂出来。巴菲特不同意，问他为什么？他说，别人看见我的名字挂在那里，就不会再捐了。

我认为，在这些人身上，股市和人类道德是相通的。我们不妨也站得高些，从这个层面上来理解股市，理解金钱，心里就会透亮许多。

问：我注意到在你的长篇小说中，股市只是一个平台，你并不是把它作为中心来表现，通常只是一个背景，给你的人物搭建了一个活动的舞台。

答：一点都不错。我曾经在《大众证券》报写过专栏。有编辑问我，你是否能写些类似于分析大盘走势或推荐股票的文章。我说，不可能。我关注的焦点始终是人，是人性。一些分析师以波浪理论、K线组合来分析股市，而我却是从人性的演变这个角度来分析股市的。他们关心的是大盘的涨跌，手中个股的涨跌。我关注的是人性的嬗变，起先如何，后来又变成怎么样了？人性的贪婪和恐惧是如何交替出现的？人的理性和自尊又是如何战胜卑微和自私的？庄家也是人，他们的人性是如何变化的，又是如何影响股价的？

因此在我的这几部反映中国股市的长篇小说中，主人公虽然都在炒股，都在股市的大背景下活动，然而，他们都有各自复杂而深刻的内心，性格的丰富性都远远超越了股市的范围。比方说，羽石挪用公款炒股失败，变成了一个飘忽的幽灵。他并不是一个清晰的人物，更像是一个模糊的符号，这是我有意为之的，和少灵、楚南雄等“实”的人物相比，他是一种“虚”，就如国画中留出的空白或虚笔，让读者有更大的想象余地。

少灵却不一样，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年轻人。他十五岁生日时，父亲神秘地失踪了，因此，他要探寻父亲的失踪之谜，要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他是从一个低的位置出发，一步一步向上走，一步一步和命运抗争。对他来说，楚南雄和股市是一种外力，一种坚硬的要压垮他的外力(如果不是股市，也会是其他)。当然他也迷失过，但他最终是执拗的，一心要战胜这种外力。同时，股市又是一种极有诱惑力的东西，令他心醉神迷。就在这抗争和诱惑过程中，他成长起来了。

问：我觉得在这个小说中，你很注意故事性，讲故事很考究，把两大块巧妙地衔接在一起。同时，也注重塑造人物，特别是楚南雄和少灵这两个人物，在激烈的争斗中，他们展现了各自复杂而深刻的内心。

答：我这部长篇小说作了些尝试，具体说，就是融合了两种笔墨，一种是纯文学的，以前用的，另一种是畅销书的，尽量把故事讲好。我希望把故事讲好，讲出点深度。是不是做到了，那要看读者的

同样，故事也是由两大块组成的，一块是少灵寻找父亲，如歌如泣，这是一个气场。写到父子之情，我的心弦就被拨动。因为我是父亲，我有儿子。也因为我曾经是个儿子，我做儿子的时候，恰遇“文革”，对父亲很不尊重，留下了终身的遗憾。所以我对父子之情的感受较深。

另一个气场是楚南雄，是他传奇般的发家史和他复杂而深刻的心理轨迹。我发现，在社会上，某些有精神要求的大亨，他的心理也是不平衡的。我曾经写过一部长篇小说《白楼梦》。写一个物质霸王和一个精神王者的博弈，也就是商人和学者的博弈。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因为人类寻找精神和追求物质之间永远有矛盾。我以为在当下社会，很多人已经丧失精神追求了，金钱和物质是他们心中唯一的追求。而楚南雄不是这样的，他拥有旁人不可能拥有的巨大财富，同时，他对国粹如痴如醉地爱好，又有浓厚的人文意识。这是一个有趣的复杂的人物，楚南雄令我心仪。然而，我也知道，楚南雄这么做，一定会有剧烈冲突，而这种冲突不是由别人制造的，主要由他自己制造的。

整部小说所做到的，就是把这两大块组合到一起。在世界文学名著中，这样的结构也是不少的。比如《安娜·卡列尼娜》，一块是安娜，一块是列文，发展各自的故事。在小说的中间部份，两人在乡村见面了，两条主线联到了一起，实现了拱门的对接。

问：我注意到，股市大亨楚南雄酷爱书法，他写得一手好字，而且对书法，这一国粹的理解、热爱，已经融化到他的血液中。是不是可以这么说，书法是楚南雄精神世界的一个象征。

答：完全可以这么说。说点附带的话，我本人也是一个书法爱好者，八岁起我就执笔临池了，近年来在书法上花了不少工夫。2008年，我们江苏作家书画联谊会成立了，得到鸡鸣寺住持莲华大师的襄助。大家认为，中国传统的文化人是书文不分家的，会写文章的，往往都会写毛笔，画国画。苏东坡是北宋的文学高峰，同时也是那个时代的书法高峰。诗仙李白字也好，《上阳台》是他留下的唯一墨迹，不过寥寥十几个字，奇特雄健，奕奕有神。可以说，我们作家搞书画，是传统文化人秉赋的一种复活。

再回到小说中，楚南雄热爱书法，对书法有很深的理解，他擅写大字，雄健豪放。他既是一个强悍血腥的大投资家，同时又是被文化浸润的人，这就决定了在他坚硬的外壳下面，有一颗绵软湿润的心。

小说中，书法是一种象征符号，它是历史深处的一声召唤，是夕阳猩红的光亮。不要指望它会掀起大的波澜，但它永远有深刻的感染力。可以为它陶醉，为它流泪。它的魂是不灭的。

著名学者、文学批评家杨扬：

金融大鳄楚南雄要过的是有刺激性的富足生活。在获得巨大的财富满足之后，他对于书画收藏的爱好，使他远离了暴发户的粗俗。他喜欢交结文化人，也讲究义气。他对薛爱妮的爱，是动了恻隐之心的怜爱；他帮周副市长巧渡难关，也不完全是权钱交易，这其中有数十年来深厚的朋友情分；他对手下人的恩宠，也是念及当年草创时期的交情。这些因素汇总起来，在读者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逼真的金融大鳄的形象。楚南雄无疑是这部作品的一个亮点，也是这些年长篇小说创作中最富有文学意味的形象。